红姨舀了碗当归乌鸡汤递给落座的张艳茹，娓娓道，“明天早上十点手术，先生让您给小姐擦洗干净，换身衣裳，术后不能沾水别碰了伤口。”

　　张艳茹一听，大喜过望，喜着眼直勾勾看着红姨听她说完，心里落了一块石头，接过红姨手里的鸡汤，忽又又提了另一股又喜又忧。

　　放了鸡汤，喃喃道，“怎么答应的？我先前去求，院长还不同意。怎么一转眼就改了口？”

　　红姨知道是苏晚从中帮了忙，可是张艳茹对苏晚恨之入骨，红姨自然不敢轻易在她面前提起苏晚的名字，一来惹张艳茹又生怒火，再者她也实在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只笑着支吾。

　　张艳茹这会儿也不管她，摆摆手，神容缓和，“你们去吧。明早早些送早点来，还有，让先生也早点过来，别女儿动手术他这个当爸爸的都不在。”

　　红姨一抿嘴，没敢说话。

　　张艳茹没好气道，“就说我说的，让他动手术前赶过来。”

　　红姨点点头。

　　张艳茹拿了汤勺，转头一看立在一边的红姨，“去啊。给我把门带上。”

　　红姨这才松了口气，忙跟着立在不远处的司机出去，带上门，两人面面相觑，双双叹了口气，“走吧。咱们也该回去吃晚饭了。”

　　红姨一下午就在张罗晚饭，给张艳茹送餐又几生波折，这会儿临近七点，她还没来得及吃饭，司机自然也是。

　　两人从病房沿着长廊出去，红姨正低着头想苏晚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多天没见，不知道她身体好些没，上回见她单薄得很，面色也苍白，可林奚明儿就要手术了，这段时间要熬汤进补她自然更不得空，心里不免忧愁。

　　她走得恍惚，又饿着，脚步虚浮，不免就走到了走廊正中，猛地撞到了前面擦肩而来的人。

　　那人“哈”的一声，忙提了手里的保温桶闪开，正庆幸没摔着东西，再去看对方有没有事，才发现是红姨。

　　“红姨？”宁怜娇声唤道。

　　红姨正要道歉，闻声看去，竟然是宁家大小姐，又喜又愧，忙道歉，“宁家小姐啊，不好意思，你看我这……”

　　“没事儿。”宁怜笑道，又打量了她，“你没撞疼吧？”

　　红姨忙道，“没有没有。倒是您，别被我撞伤了。”

　　“呵呵，”宁怜一笑，“哪儿那么金贵啊。对了，您怎么来医院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又一看旁边的司机，她虽然这些年不太去肃园，可也见过几次这司机接送苏晚，心想，林家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连送个管家看病都让司机全程护送。

　　却听红姨愣道，“不是，是我家……二小姐，她……不太舒服，正住着院呢，我来给太太送晚饭。”

　　虽然宁怜跟苏晚交情好，可红姨到底做惯了下人，知道分寸，既然苏晚没把这件事跟宁怜提起，她自然不会多嘴，只搪塞过去。

　　宁怜不疑有他。“哦，这样啊，我也来送饭。您这是要回去了吧？”

　　“诶。”红姨点头。心想着也不知道是谁在医院，也不好多打听，便什么也没说。

　　“那您小心些，外头天黑透了，注意安全。”

　　“诶。”

　　看着红姨的背影走远几米，宁怜这才笑弯着眼拎着保温桶往前去。

　　顾九正在办公室忙着新型病例，宁怜先前想约他出去一块儿吃饭，可听他正忙，便没有开口，计上心头，索性亲自给他做爱心便当送来。

　　那头的顾九自然满口答应，只是让她别累着，宁怜一听，自然更是兴致高昂，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倒让宁母为顾九捏了一把汗。

　　好几次开口提，“怜怜啊要不让他们给你打打下手吧，你这一个人弄这么些菜……”把顾医生毒死可怎么办，她这丈母娘可心疼得紧。

　　宁怜头也不回，“不用，妈您别管，顾九就爱吃我做的，他说吃着心里暖，让他们帮忙就没有诚意了。你去吧。”

　　宁母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心道，诚意太大，要人命啊。

　　心里满怀对顾九这孩子的喜欢和同情，看着宁忙得风生水起的背影，又看看一旁探过头来的宁父，“走吧。这都是命。”

　　想到宁怜这疯丫头好不容易遇上顾九这样的好人，宁母和宁父五脏宽慰，她提道，“要不哪天让顾九回来吃顿饭，问问他家里现在对他感情的态度，要是合适，不如让他和家里商量商量，到时候两家吃个饭，先把婚定了。”

　　宁父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沉声道，“不用这么急吧？才谈了多久。”

　　宁母剜了他一眼，“这么好的女婿，遇上了就偷着乐吧，再拖，”她转头朝厨房使了个眼色，“你瞧瞧你女儿的手艺，就不怕把人吓跑了。”

　　当年宁怜的厨艺惹出的祸端，宁母现在可心有余悸，本想着反正家里多得是一流的厨子，到时候陪嫁几个就得了，谁知宁怜就爱往厨房钻，做了东西还非逼着别人吃，她这个当妈的都没这勇气，现在有了顾九，真是什么螺丝配什么帽，她能放过吗？

　　宁父自然也懂，看了看宁母，叹了口气，“那你让她等会去问问，什么时候有空就来家里，也好提前做做准备。”半晌又续道，“问问他爱吃什么菜，喝什么茶。让他们备些好的，别惦记你女儿那破手艺，真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宁母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呀。人家好歹是顾家少爷，什么好的没吃过？那是惦记你女儿的人，还真惦记她手艺啊？人家是高材生，医学天才，聪明着呢，哪那么蠢？”

　　宁父不语。

　　宁母时不时朝厨房瞅瞅，边招呼下人，“去，远远的在厨房外盯着，别让她把家里炸了。”

　　“诶。”那人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小心过去往里一看，松了口气，还好没起火。

　　好不容易等宁怜拎着两个保温桶出门，一家子这才松了口气，待她一走出大门，忙赶去厨房检查，又把宁怜用过的锅勺都拿消毒液泡了，整个厨房连带垃圾桶都再三清理了一遍。

　　这厨房可是重地，谁都不想成为宁怜的试验品。

　　倒是宁怜，高高兴兴走到顾九办公室门口，猫在墙后，伸手去开口，推开一小条门缝又缩了手回来躲在那偷笑。

　　孰料里头顾九淡声道，“你来了？”

　　声音渐近，宁怜才歪了头竖耳去听，面前突然一道白影，她抬头一看，顾九正低头看她，疏淡的眉眼间若有似无的温暖笑意。

　　宁怜眨眨眼，本想吓他一吓，谁想到被发现了，还把她自己吓了一通。

　　还没开口，已被顾九牵了手带进了门。

　　他关了门，“坐吧。”

　　“嗯。”走过去，往他桌上一看，几页纸密密麻麻写了清秀字迹，远远看着，似蝇头小楷般工整，她一笑，“你这一点都不像医生写的字。”

　　医生的字嘛，向来是龙飞凤舞，人鬼莫辩，哪有像顾九这样秀气工整的，拿来当字帖都绰绰有余，倒像他这个人一样，一样好看。

　　顾九顺着她的眼一看，微勾了唇，声音仍是释冰消雪般的冷淡，却多了丝笑，“每个人字都不一样，无谓职业。”

　　宁怜一嘟嘴，“就你有理。”说着，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到边上桌子上，又推远了顾九的资料，一一打开盖子，“快来吃吧。这次我做了新菜式，你尝尝好不好？”

　　“好。”顾九坐下，拿了另一个保温桶拧开，把里头的菜一层层拿出摆开，又看着宁怜给她布菜，足足有五道菜，带上那份胡椒粉都没化开的汤，足有六道。

　　他看他，“怎么做这么多？你吃过了吗？”

　　说着，从抽屉里拿了盒巧克力出来，还有些精致的零食都放到宁怜面前。

　　宁怜一看，喜不自胜，拿着一一翻看，“我吃过饭了，不过还没吃过零食。”

　　她撕开包装袋，“唔，好吃。”

　　巧克力入口即化，里头还有新鲜的坚果仁，浓郁的可可味合着奶油甜，别样的暖化人心。

　　“嗯。护士站的人送的，本来不想要，但想着你喜欢，就留下了。”

　　顾九淡淡道，吃着宁怜做的饭，淡眼看着宁怜吃的一脸满足，不觉暖了眼。

　　宁怜一听，微微愣了愣，不太开心，巧克力包裹的果仁还在嘴里，她吐也不是，吃又不爽，一时只眨着水润的眼不知如何是好。

　　情敌的东西啊，吃了多膈应啊，可是男朋友在面前，她要是吐出来，多不大气啊。

　　倒是顾九淡淡道，“要是你喜欢，我会告诉她们，我女朋友很喜欢，下次让他们多带几份，我会记得给钱的。”

　　宁怜一听，得意的笑渐渐挂上唇角眉梢，慢慢咀嚼着嘴里的果仁，眨巴着眼看着顾九，甜甜道，“我喜欢。”水润的眼笑眯成了两弯新月，里头朦胧带雾，嵌在她甜美的笑靥上暖到了人心里。

　　顾九夹了块焦炭似的烤翅，咬了一口，“吃过饭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要去逛逛？早起看到市中心在布置彩灯，是什么节日？”

　　宁怜眨巴着眼一想，惊喜道，“圣诞节！”

　　再翻了手机一看日历，“唔，还有一个星期。不说我都忘了。好想圣诞节下雪啊。”

　　“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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