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天气已经冷得很了,顾宁婧早褪了惯常穿得旗袍,长裙大衣外披了件轻软的狐裘,浓墨的毛针在夜灯下闪闪发亮,衬得她更显单薄消瘦。
苏晚下车来,看到顾宁婧比之他们出国前足足瘦了一圈,眸色也不复先前的神采尽是疲惫担忧,如一株历经风雨的苍兰,在这夜风里楚楚萧条惹人怜。
苏晚目露担忧,微微侧头看了看沈时,和她一道上前。“爸,妈。”
“乖孩子。”顾宁婧心疼地上千握住苏晚的手,爱怜地摩挲,一双温柔的眼感慨万千地细细打量苏晚,见她虽面有弱色,但并没有大虚之症,心里也宽慰许多。
忽有细若的寒风吹过,顾宁婧忙道,“快进去,别着了凉。”
携着苏晚进门去,又转头对一旁面露欣慰的管家道,“快去,让他们把饭菜都送上来,还有我给少奶奶炖的乳鸽汤,让他们拿过来再揭盖。”
“诶。”王叔忙去安顿。
顾宁婧拉着苏晚的小手在饭桌边坐下,自己挨着她,沈琮又挨着顾宁婧,另侧顶头是苏晚。
偌大的饭桌,竟只剩他们四个人,比之往常的热闹,颇是心酸。
苏晚怕顾宁婧一心只顾着自己又徒生担忧,淡笑道,“妈,我没事了。奶奶的伤好些了吗?妹妹和顾许呢?怎么不见?”
她转头看了看,并没见到有下人去唤人来吃饭,料想他们不在宅子里。
顾宁婧见她衣裳有些单薄,伸手替她拢了拢大衣衣襟,“你妹妹去旅游还没回来。奶奶的事我也没告诉她,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顾许刚送了饭菜去医院,你爷爷觉得医院的饭菜不干净,让医生每天按照奶奶的症状定了营养菜单送家里让厨子做,干净,对老人家的病情也有帮助。原本是我们一道去的,你回来,就让他去,等会咱们吃过饭再去医院,你奶奶看到你们呀,病也能好大半了。”
其实顾宁婧没把实话说全。沈老太太虽保养得宜,又有沈老太爷几十年如一日把她如珠玉捧在手心,好的时候看着像四五十的人似的,可自从摔伤了骨头,脑袋又有些轻微脑震荡,这大年纪的弊端也就一股脑显出来了,茶饭不思神容萧弱,听说夜里也睡得极不安稳,直吵着要回家,可她这症状谁敢让她回来。
虽家里可以安排医护过来看守,可真要有个突发症状,没有精良的医疗设备,就是顾九在这也无济于事啊。只得每日哄着,这不,早上让把沈时顾许他们小时候的相册也送去了,听说中午才多吃了三五口饭,小半碗汤。
因而顾宁婧才短短几天消瘦成这样,直盼着苏晚他们平安无事地回来,家里才能好转过来啊。
旁边沈琮简短地问了沈时几句英国沈氏如今的状况。虽然他现在和老太爷一样只当甩手掌柜,可人脉根基在那,公司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沈时即使不说,他也知道刚过了一场大风波。
正巧有丫头送热茶上来,从沈琮起,挨个替他们倒茶。
走到顾宁婧和苏晚那头的时候,才替顾宁婧沏完茶,壶嘴正转向苏晚,顾宁婧乍想起来新给苏晚做的狐裘大衣,伸手接过那丫头手里的茶壶。
目光温柔地移向那丫头恭谨的脸,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你去大少爷房里左边衣柜里把少奶奶的那件雪色狐裘拿来。就是前几日做好我交给你姐姐的那件。”
“诶。”那丫头恭敬地点点头,折回沈时住的院子。
顾宁婧替苏晚倒着茶,娓娓道,“前段时间你爷爷去猎物,打了好几只狐狸回来,蓝狐的做了件大氅给奶奶,雪色那件我看着素雅,就给你做了件短袄并一条围脖,你待会儿试试合不合身,不好再让他们拿去改。”
苏晚抿嘴淡笑,眸光盈盈,“谢谢妈。”
“傻孩子。”顾宁婧爱怜地替苏晚拢了拢脸颊的鬓发,看着她清瘦的小脸又是心疼又是喜欢,“自家人说什么谢。”
苏晚恍觉刚才顾宁婧没提到给沈念做,随口笑道,“没有给妹妹做一身吗?”
果然听顾宁婧道,“她一个小孩子,穿什么狐裘。给她她也不要,她们啊,现在都要追求名牌,刚跟我联系,说正在米兰购物呢。来,快喝点热茶,菜一会儿就备齐了。”
她端起苏晚面前的茶盅递给她。
苏晚双手接过,点了点头但笑不语。心里却暗忖,该去挑件新款的大衣让沈时用他的名义送给沈念才对。
沈念向来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虽然现在她成了她名副其实的大嫂,沈念的态度也客客气气,可一转身避开人,她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便知道她仍对自己有芥蒂。要是让她知道了狐裘有她苏晚没有她沈念,又不知得加深多少误会。
她穿不穿是她的事,可是不给她留一份,怕是沈二小姐没那么好气量。左右花的也是沈时的钱,她不过多费心心力罢了,这太平,还是要买的。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因为急着去医院看望两个老人,苏晚和沈时便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了筷,沈琮和顾宁婧也不勉强,便让管家备车一齐去了医院,又给老太爷和老太太带了换洗衣裳。
一路上,顾宁婧嘘寒问暖,又问了他们许多蜜月旅行遇到的趣事,一路倒也过得快。
当他们相携着推开VIP病房的大门,正听到顾许逗乐的声音,沈老太太正瞠着眼看着小孙子手舞足蹈唱作俱佳,一旁的老太爷正夹着菜去喂她。
“小许,奶奶吃饭呢,你别逗她,一会儿呛着。”顾宁婧怪嗔道。
看着儿子抬手跨腿的搞怪背影,她温和的性子也难免笑了眼。
顾许扭头伸冤,“冤枉啊妈,是奶奶自己说没什么胃口吃饭,我这才彩衣娱亲,我都不顾形象了,你还怪我。天哪~宝宝好委屈~”
他影帝上身,哀嚎着一下软倒在床边,沈老太太被这活宝逗乐了,忙伸手揉着他的头发,转头对顾宁婧笑道,“小许说的没错,你别怪他了,有他在,我才能多吃几口。”
“就是……”顾许憋着嘴,歪头往门口一看,眼睛一亮,“大哥大嫂~”
他鲤鱼打滚地站起来,忙小跑过来,一脸雀跃,“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沈时淡淡道,便越过他走向沈老太太的病床。“奶奶,爷爷。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样?玩得开不开心?怎么没多玩几天。”沈老太太乍看到孙子,开心地合不拢嘴,和顾许从小被养在外婆家不一样,沈时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所以沈老太太对沈时的感情和对顾许沈念单纯的血缘之情不同,因而对苏晚也更偏爱,所谓爱屋及乌。
沈老太太病得这几天无时不刻不想着沈时,可又担心影响他们小两口蜜月,每天念叨好几遍千万别告诉他们自己受伤的事,却又数着日盼他们回来,所以寝食不安,病情益发不好。
她看了看被顾许缠在门口处问东问西的苏晚,小声对沈时道,“你媳妇儿要回来的?怎么不多陪陪她?你那么忙,回了国,公司一摊子事,以后想再陪她专门出去旅游的日子可不那么多,去了也公务缠身,该趁这个机会多带她走走,散散心。”
沈老太镇日在病床上,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病床到洗手间之间,根本不知道外头的消息,还以为天下太平。
沈时在床边坐下,接过沈老太爷手里的碗筷,边解释边替她喂饭,“去了几个国家,晚晚说外头不如家里好,索性玩够了,就回来了。”
“对对,外头哪有家里好。你媳妇说得对。”沈老太太一听可欢喜了,转头看着含笑跟顾许攀谈的苏晚,眼里更多了份喜欢。“你媳妇儿懂事。别亏待了她。”
“知道。”沈时顺着沈老太的眼神望向苏晚淡笑的脸,墨眸浅笑,“能娶到她是我的福分。”
他又替沈老太为了口汤,看着奶奶短短几天瘦了一圈的脸,那双平时古灵精怪精神奕奕的眼此刻病弱暗淡,眼下乌青,眼袋极大,脸颊都凹下去了,心疼道,“您也该好好保重。”
“知道知道。”沈老太敷衍道。
又听沈时道,“我跟晚晚以后还等着你带重孙呢。”眼睛突然发亮,一喜,忙咧嘴道,“诶。那我多吃几口。”
又对一旁的沈老太爷道,“老头子,把那蛋滑牛柳拿过来。”
吃了许久,沈时苏晚,沈琮顾宁婧,和着活宝顾许,在病房陪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直哄得她眉开眼笑,后实在累,竟说着话就睡着了。
老太爷扶着她躺好,替她掖好被子,转头看了看他们,“你们也回去吧。”
“诶。”
众人点头出门。
老太爷道,“沈时,你留下。我有话问你。”又看了看停下来的其他人,“你们先去车里等着。”
等所有人走后,老太爷看了看床上沉睡的沈老太,熄了屋里的大灯,只留一盏橘色壁灯笼下一片淡光,看了眼沈时,“你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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