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西源照常去练琴,只不过这回倒不是她刻意避开段意有空的时间,而是他从早到晚都没来练过琴,只有一两次两人合着练习了几次,又匆匆离开。
听林老头说,医院最近比较忙,他很难抽身。
想当初选中二人合奏,林老头就有心撮合他俩。一个自己得意门生,一个朋友的女儿,正巧她也考上了A大的研究生,天时地利,就差人和。
只不过现在,男主角很明显拒绝了她。
那天晚上回去她就一夜未眠,想着他说出的条件,以及他回答她的问题。辗转难眠,魂不守舍。
段意的最后一个条件:“如果你对我有一丝想法,我的建议是,就此打断。如果是我多心,那么跟你说一声抱歉。你好好学习,我有需要照顾的人。”
她顿时五雷轰顶,又灼心般煎熬,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喜欢那个人?”
他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之间,没有吭声。她坐立难安,等不到答案,索性道别。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听见他的声音很远:“你真喜欢我?”
她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低头抠包包的拉链边缘,苦笑:“反正也没机会了。”
段意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眼底沉淀的是她那时无法看透的情绪。
他转过头,自嘲道:“所有人都认得清,都比我强。”
车子绝尘而去。
……
九月份很快来临,开学后各种事情接踵而来,西源把房子退了搬进了学生宿舍,寝室四个人只有一个是本地的。
“西源……”长相清秀的女孩念着她的名字,“你就是要表演的那个女生是吧?你好啊,我叫庄婧雨。”
“咦,你要表演节目啊?”戴眼镜的书生气女生凑过来,“什么节目?”
西源说:“钢琴合奏。”
众人惊叹。
“我叫贺昕,你的名字好特别啊,念起来特别有感觉。”戴眼镜的女生笑道。
“以前改过,不过只是改字,读音一样。”
“之前叫什么?”
“西原,原来的原。后来因为一些事,我妈去找个了算命的,说我命中缺水才会有次一劫,如若不改今后会造成大患,就把最后一个字改成了三点水的。”
庄婧雨瞪大双眼:“这么神奇?”
西源无奈地笑笑,点头:“还说我命中还有一劫,需要找一个命中水过多,重新祛掉‘水’的,助我逃过一劫,以后就将顺风顺水,平安到老。”
贺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洗了个苹果坐在床边啃,“这种玄学有时候听起来还挺真的,倒也不是完全不信,至少信了心安,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
紧接着舍友继续聊了其他话题,西源从一个红色平安福袋里掏出一条项链,半心型有了一定年月的痕迹,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西源整整一周都没见到自己最后一个舍友,听说她经常外出过夜,也只有在课堂上庄婧雨指给她看过是谁。
这些事情习以为常,研究生后大家都不同于初高中或者本科时代,每天都有自己需要忙碌的事情,这些琐事也就此淡忘。
研究生学院迎新晚会彩排现场,西源时隔多日终于再次见到了段意。
他的身段和长相尤为出众,外加十分男人的气场,明显和学生不相同,一进来就引起众多目光关注。
指挥晚会的老师认出了他,两人走近后就开始闲聊,学生会的主席团陪同,一时间那一小堆人成了全场瞩目的中心。
西源看了几眼,拿着包进了后台。
后台也不见得有多清净,催场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候场的表演者各自准备,有的还带了亲友团进来,三三两两扎堆聊天。
她瞧着也没地给她坐着,空气又闷,索性又折返走了出去,拐个弯走进了洗手间。
手机有庄婧雨发来的语音,她低头边走边听,眼风扫见前方有一个人影。
抬头,差点撞上,愣是被吓了一跳。
段意俯视她,眸子沉黑。在洗手间冷白色的灯光下,有一种冰水般的湿润和沉静。
“低头看什么这么起劲。”沉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西源尴尬地把手机揣进兜里,“没……”
段意走到洗手台洗手,西源低头就往里走,被叫住:“去哪?”
“上厕所。”她停下脚步。
水槽有水流下管道的声音,他关了水龙头,微眯缝着眼盯着她:“这是男厕,女的在楼下。”
西源一个激灵,抬头看牌子。
果真……
真是丢人啊。西源强装淡定地“噢”了一声,转身就想快点离开。
“回来。”段意在身后说,“回形楼的厕所不在同一边,我待会带你去。”
那岂不是要两人单独相处,她才不要,“不用,我自己找得到。”
“我叫你回来。”他声音一沉,鲜少地带有起伏的情绪。
西源诧异地回头,见他眉头紧皱,眼神冷淡,眼睛要是再红点就可以赶上吃人的表情了。
让我们保持距离的是你,拒绝我的人也是你,现在这副我欠你的,始乱终弃的样子做给谁看?
等会,她怎么会想到“始乱终弃”?
西源压住心中那股怨气,阴测测地扫了他一眼,狠咬牙:“去个厕所而已,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陪同。”
段意抿着嘴角,眼角竟然意外舒展,挑眉瞅她。
西源觉得此刻二人周围有种微妙的氛围,有来上厕所的男同学路过也好奇地望上一眼。
她缓了缓,心想自己激动个什么劲儿。撩了撩头发,语气淡淡:“你先进后台,我待会过来找你。”
刚下楼,段意的脚步声尾随而至,直至手臂被一股力道拉住。
“小丫头,脾气倒不小,说话好好说。”
肌肤接触,他的手掌厚实而温暖,掌心有茧,略微粗粝。让她觉得手臂那一块皮肤的温度迅速上升,灼热。
西源挣扎了几下,“我知道了,你放手。”
段意手掌却倏地收紧,斜了她一眼,盯着下方:“你脚下有一滩水。”
……
“你俩这是干啥呢?彩排结束了?”林老头跟着一群学校老师走上楼,目露惊诧,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他们的动作:“上哪儿去?”
西源终于挣开了他的手,礼貌地和众老师打招呼。一旁的老师见着段意各个都面露慈祥,笑得合不拢嘴,亲切地交谈起来。
段意一一回应,中途不留痕迹地眼风扫她,示意她快去快回。
“诶丫头你去哪?”林老头叫住她。
“厕所。”她小跑走了。
出来后楼梯口已经没有人,楼上能听见彩排音乐的声音,手机里躺着一条段意刚刚发来的信息:上来。
她走进后台,就见一女孩子望外张望,然后跑过来问:“钢琴合奏的是吗?”
“是。”
“由于前两个节目有人没来,现在把你们的节目提上来提前走场,准备一下可以上去了。”
西源愣了会儿,忙点头答应。
后台楼梯口见到了段意。瞧着她来了,扔下两个字:“走吧。”
身后有女生小声激动羡慕地嚷嚷:“他真的好MAN啊!我要是能跟他一起上台就好了。”
二人上场,鞠躬,坐在了两架钢琴前。
聚光灯打下,灯光是烫的,心却是飘的。
段意正好在她的斜前方,她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他的侧脸。
眉眼端正,棱角分明,眼神刚毅,宛如画中。
只是,原来以为这么像,却不是他。
她眼神黯了黯,再抬头,就见他正盯着她。她回视,轻轻一笑。
想到当时选定曲子的时候,那天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头顶的风扇嗡嗡嗡地响着,耳机也没取。热地转醒,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琴房,背对着她正在弹琴。
眯着眼听着听着发现不对,怎么他弹的这么耳熟。
猛地回神,察觉竟然是自己一直循环的那首歌。
“你……”她指着钢琴,欲言又止。
弹完一小段,他才停下来。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侧过脸挑眉看她,眼底有浅浅的笑:“你很喜欢这首歌?”
“唔……还行。”
“还行?循环播放了18次?”
“……”
他怎么知道?
“合奏的曲子,”他站起身来,把钢琴盖合上。打火机手心一转火苗摇晃,他叼着烟凑过去,烟屁股点燃。
西源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跳越来越快,背后愈来愈热。
眼帘突然掀起,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前者眼神清明,沉稳无声;后者被吓了一跳,眼底闪过紧张局促,慌忙移开视线。
段意几不可见地勾起唇角,西源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他,发现这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三分懒散,两分痞气,总之暴击心房一万点!
“就定这个怎么样?”他眼神注视着她,“原曲谱子你找好,明天带来我分段,然后开始练习。”
窗外有空调外机工作的声音,阳光打在绿树上,树叶绿油地发亮,连带着一阵风,都是热浪。
西源觉得自己不知是天热缺水还是流汗过多,脑子有种微微眩晕感,口干舌燥,想要灌冰水消暑。
见她没回,段意也不再追问,反倒靠着钢琴姿态慵懒地抽烟。手指划过钢琴板,若有所思仿佛在想着什么。
刚才睡醒眼神朦胧盯着他的后背,昏昏地想这么热的天他为什么感觉都没有出汗。
而他回头的那一瞬,目光相接,在这个房间架着琴的角落里,竟然有种巨大漩涡吸引力,让她无法动弹,深陷其中。
好似这个夏天根本无法影响到他;而他,也完全无视这个夏天,散发着平静而澎湃的力量。
喜欢我们都有病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我们都有病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