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西源回到学校已经八点过几分，她拿着手机在回组员信息，报告中的某个数据出错，带着连锁反应，后面跟着要重做，她被烦都焦头烂额，朝付一朗摆摆手就要下手。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一惊，手机掉下。

　　“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提，是怕你不好好吃东西，还心事重重考虑一堆事。”他把她的手按下，神情认真专注，“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包括那句听似很残忍的‘期盼你分手’，你不分手，怎么能回头看我，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西源脑袋浑噩，她下意识要抽开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不能再逃避，不论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的心。”付一朗缓缓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喜欢他，你这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对人就是一心一意，可他呢？”

　　西源轻声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很淡，带着几分嘲意。

　　“你知道？”付一朗的身子慢慢朝她靠近，西源警惕地看着他，身子往后微微挪动，他也就此停了下来，“那你告诉我，我想要说的是什么？”

　　西源默不作声。

　　车内的音乐还在缓缓响着，他放开了她的手，气息也跟着撤离，“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付一朗叹了口气：“回去吧，先喝杯温水，早点睡，论文报告都可以早上弄，晚上别熬夜。”

　　他最后说的是：“我可以等，都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天。”

　　西源目送付一朗的车离开。

　　十点的大钟声敲响，保安室的大叔打了个哈欠，准备轮班换人，向某处瞅了瞅，发现几个小时前停在暗处的有一辆车，终于重新启动，缓缓开走。

　　至此，付一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西源身边。除了平时上班的时间，西源在周末都会参加各种志愿活动，而付一朗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以至于走访支教时他都会跟着队伍和他们一同而行。

　　西源在给孩子们发糖果的时候抬头看他：“你都不用工作的吗？”

　　付一朗身边也围着一群小孩，他把糖果藏在手心中让他们猜，猜对了得两颗，猜错了得一颗，孩子们倒跟他玩得不亦乐乎。

　　“这不是周末吗，我不加班。”他漫不经心地答，一个小女孩猜错了，他笑着把手里的一颗糖给她，又奖励了她一颗小小的水果糖。

　　西源看见了，说：“你这是区别对待啊。”

　　付一朗回：“你不也给男孩们发两颗？”

　　“我这是所有人都发两颗。”

　　“我就爱小姑娘，行不行？”

　　西源笑着摇头，想起他这一天的表现，俨然像一个孩子王，哪里有个二十六七男人的样子。

　　天气渐暖，毕业倒计时开始。离开A大的日子越来越近，学生时代真的就要结束了，这么回忆过往二十几年，竟然真的很不舍离开校园，步入社会。

　　曾几何时，有多少人感慨想要时光倒流，重回校园时代。她却是不愿，过去的日子，无论好与坏，心底铭记，深深埋藏就好，何必重走一遍。现在的人生不好吗，未来的生活不期待吗，人生的惊喜，不就在于永远不知道前方是好是坏，是平是陡，但仍愿满怀希望，摸黑着向光明的地方走。

　　生命中有太多的不可承受，太多的悲欢离合，太多的美好和确幸，一路身披盔甲，披荆斩棘，仍心存柔软，细嗅蔷薇。

　　舍友们又在筹划怎么给西源过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生日，西源倒觉得不用这般费事，直接同往年一样，自己出钱请她们下馆子，也不用弄得多么隆重。

　　庄婧雨在镜子前试衣服，想到什么，问西源：“我去年给你买的那条裙子，怎么都不见你穿啊？”

　　西源边敷面膜边回：“穿过，主要是太招摇了，不太适合在学校穿，我都是回家的时候穿的。”

　　“我都没见过，明天咱们出去你就穿那条吧。”

　　西源对着手机屏幕，付一朗问她明天有什么安排。

　　【西源】：和舍友逛街吃饭。

　　【付一朗】：好好玩，开心一点。

　　虽然嘴上说都多大年纪了还整天过生日，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心底却还是期待着朋友们给的祝福。

　　零点，一大波祝福准时来临，一年又一年，一如既往的感动。

　　已经关灯的宿舍，骤亮。庄婧雨在对床拿着一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礼炮，“啪——”地一声扯开，四处飘洒着亮片，贺昕坐在床上鼓掌：“源源，生日快乐哈哈哈哈，被吓到了吗？”

　　“天、天啊。”西源瞠目咋舌地看着风扇上挂着的彩带，还有地上铺满一片……“很惊喜，就是有些吓人。”

　　庄婧雨已经在床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花环，伸手递给她，“来，带上，给我拍一张。”

　　“这样拍？”大晚上，穿着睡衣，头发又乱，毫无形象……

　　“放心啦，我只发在朋友圈。”庄婧雨找好了全景角度，“我会开美颜的，来笑一个。”

　　西源配合地带上花环微笑，虽然她很担心在庄婧雨的镜头下自己毫无预期的照片，但此刻的内心真的很幸福感动。

　　手机不停地震动，不断地有信息发过来，有从小到大的朋友在空间和朋友圈发她小时候还有初中的各种照片，让她哭笑不得。

　　她躺在床上一个个回复，那些人带来那些年的回忆，让她在这个晚春的夜晚无限感慨，惆怅万分。

　　她也在慢慢地回忆着这几年的事，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有含泪收获，也有恍然一梦。

　　一路走来，对那个夏夜救过她的男孩的执着寻找，对段意的固执等待，对付一朗的歉意和叹息，对外婆的挂念，对朋友的羁绊，对父母的牵挂……所有的所有，都让她学会如何面对，在感情中成长，在成长中蜕变。

　　西源在大号里发了条说说，又登录小号，停顿了很久，才敲了一段话。

　　这个感动美好又热闹的夜晚，她却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很冷清。

　　也许早点睡着，会没这么难受。那些不敢想的，不愿想的，不能想的事，都会在梦醒后，慢慢变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大号的消息一片红，她一片回复下来，发现关联小号有信息。

　　点进去，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头像是只……大金毛犬。

　　再熟悉不过，瞬间知道是谁。

　　她心口一顿，那条消息说的是：“生日快乐。”

　　于此同时，这个没几个人的小号里，竟然有了空间新动态。

　　【DY（00:21）】：慢慢长大，小姑娘。

　　配图是圣诞节那天，她给哈布带上的一顶圣诞老人的帽子，为它拍的照片。

　　一整夜憋着的眼泪，在七点的清晨，簌簌而下。

　　……

　　早上去到医院上班，周洲他们先后送上祝福。

　　自从那次被程皓撞见她和段意，文殊煜三人的对话后，她就一直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程皓并未有过多表示，但那句“有情况？”很明显地察觉到了端倪。

　　程皓依旧是最后一个抵达医务科的，但还是比陈谌桂来得早。他还是那副睡眼惺忪有些吊耳郎平痞痞地走进来，打了个哈欠和众人招呼一声，从西源桌子旁路过。

　　两秒，又倒退折回。

　　西源抬头看他，就见他胡乱揉了揉头发，问：“今天你生日？”

　　“嗯。”

　　“几岁了？”

　　“二十五……”

　　周洲在一旁瞪了他一眼：“女生的年龄哪里是这样问的？”

　　程皓：“那要怎么问？请问姑娘芳龄？”

　　范思哲：“她的意思是不能问，你懂不懂女人。”

　　程皓双手交叠撑着后脑勺走开，懒洋洋道：“不能，只有女人才懂女人。”

　　西源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

　　范思哲：“程皓，别再叫我帮你打水！”

　　程皓举了举农夫山泉：“我今天自个儿买了，用不着你帮。”

　　中午大伙去食堂吃饭，西源的案例报告就差一点结尾，没跟着他们一起去。在电脑前全神贯注收尾后，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心口一抖。

　　段意靠在门口，远远地看着她。

　　彼时科室只有她一个人，她也这么与他对视，不做声。

　　他朝她走来，每一步走准确地猜在她的心跳节奏上。

　　“怎么不去吃饭？”段意扫了眼她的电脑，视线落在她身上。

　　“我在写报告，正准备去。”她低头，站起来，“有什么事吗？”

　　段意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淡淡笑了笑：“不用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我不会要你怎么样。”

　　“可是你会让我误会。”西源很快回话，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有几分气恼和无可奈何的波动，段意眉眼柔和。

　　“我知道现代男女分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的形同陌路，有的还可以当普通朋友，怎么样的相处模式完全看个人，我没有意见。”她顿了顿，“可我不想剪不断理还乱，也许你觉得没什么，但我会乱想。”

　　她再次直视他的双眸，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哽在喉咙。

　　那眼底，有太多她不愿去深猜的情绪，没必要，没有用。

　　她移开视线，“昨天你在空间发的那条动态，以后……别发类似，会让人产生误会的话了。”她缓了缓自己的语气，有几分歉意和伤感，“我会受不了……算我求你。”说完绕过他就往外走。

　　被他扣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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