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喃还在为方才张岑寂的眼神心惊,回过神来才发现已被他带到一房门前,却不是方才他们所在的房间。
陆侧示意她噤声,而后,手上一个翻转,他手里多了个小小回形针。他就拿那回形针去开房门。
哎!江喃一声模糊声响还没出口,只听“啪嗒”一声,门开了。
陆侧一个闪身把江喃抱进门,压在门背上,抵住。他侧耳听了会儿门外动静,这才低头来看江喃。
江喃眼睛晶晶亮,“陆老师,你这叫一枚回形针在手,世界我有吗?”
陆侧看了她3秒钟,没说话,而是一把将她抱到了窗台上。这里是二楼,楼下就是海滩,并不高。
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们要从这里跳下去,拍不拍?”
她猛地抓牢他的手臂,他那么硬,她的手指生疼。她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点玩笑的成分,可惜不能。她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要……我做什么?”
他突然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抱紧我。”
他没让她受伤,因他当了她的垫子。在触地的一瞬间,她听见他闷哼了一声。“陆老师……”她担心他有没有伤到。他却是不理,只问她:“能走吗?”
她点头。
于是,他拉着她狂奔。
她这才知道什么叫奔跑,什么叫速度。
远远地,有错乱的脚步声传来,还有叫嚷的人声。
有人追来了吗?
她竭力跟上他的脚步,她不想拖他后腿。可到底力不从心。
他所幸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她惊呼一声,觉得负上了她的重量,他的速度更快了。
入了夜,街上行人稀疏,连街灯也无。身后追赶的脚步声更近了。他抱着她躲进一条小巷子里,她依稀觉得熟悉。头顶有月光洒下来,落在她和他的身上,迷乱了她的眼。
他又开始奔跑,入了那无人的道途。
她终于忆起熟悉在哪里,这分明就是早前她逃走时奔走过的路线。她想开口同他说话,也一张嘴就灌了满口冷气。吉布提的昼夜温差有些可怕。
“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他停下来,喘着粗气,满脸的汗。
他们躲进路旁树下用塑料破布围成的四方形空间里。
里面有人,被陆侧一掌击昏。
望着倒地不起的中年妇女庞大身躯,江喃有些发憷。
“怎么了?”他脱下身上的皮夹克,披在她身上,“别动,在这地方生了病会送命。”
江喃想说“那么你呢”,可看了他的脸色,她决定把话吞进去。她挨近了他,试图将自己的体温分一点给他,却没想他身上的温度比她高很多。
她讪讪。
想了想,她将白日里的遭遇告诉了他。
他叹了口气,手臂收紧,“你这样的小姑娘,确实容易被卖。”在她鬓边落下一个吻。
江喃突然开口问:“你会打我吗?”
陆侧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江喃就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女人。
陆侧失笑,“打昏她是求自保。”
“那有一天你会为了自保打我吗?”她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么弱智的问题,可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了。
他愣了一瞬,把她拉到身前,看着她的眼,“害怕了?”
江喃点头,但她不怕他。
他瞬也不瞬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亦勇敢回视。在月光映照下,这个男人胡子拉渣,一点也不光鲜,可她却觉得此时的他帅极了。
他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道:“不会的,我怎么舍得。”声音似呢喃。
江喃一把推开他,她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是汽车马达的轰鸣声!
陆侧起身,动作敏捷如猎豹,却被一只小手抓住了一角。
她不安地看着他。
“没事,我出去看看。我保证你能看见我。”
江喃松手,收回来的双手紧握成拳。
透过稀疏的遮掩物,她能看见他的背影,可这样更让她紧张。
时间漫长,又好似只过了几秒钟。
那轰响的汽车声停了,四周围静得可怕。
江喃有些冷,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那上面有他的味道。
突地,有一双手臂伸进来,轻而易举将她抱起。她没挣动,因那是他的味道,她刚刚才仔细回味过,不会弄错。
他脸上有笑,抱了她大步往前走。
道途上孤零零停了辆彪悍的车。明晃晃的月光下,她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是许明浩。
车子的清冷的道路上启动,绝尘而去。
路途颠簸,陆侧把江喃抱在怀里,他简单同她说了眼下形势,“明天早上7点有一班飞往迪拜的飞机,现在吉布提的政局不稳,很有可能封锁交通。张岑寂不可信,明天是我们的几乎。”
江喃点头。
陆侧又同驾驶座上的许明浩说话,“比预计时间晚了半小时,怎么回事?”
许明浩的声音也变得严肃,“大哥,我们撞上了加沙那个小子。怕不是偶然,我们被盯上了。”
“有没有惊动其他人?”
“那倒没有,底下兄弟机灵。”
陆侧“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江喃能感受到他绷紧了的气息。
不知在颠簸路途上行驶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
周遭漆黑,前方有点点亮光,他们到了哪里?
车窗毫无征兆地被敲响,是个持枪的大兵!
那大兵黑洞洞的枪口伸进来,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声音凶狠。
许明浩同他说话。
江喃感觉自己的手被身边这人握紧,他无声地对她说“别怕”。
出乎江喃的预料,一阵叽里咕噜过后,那大兵放行了。
车子再次启动时开得很慢,从窗口向外望去,一顶顶帐篷清晰可见,不时还能对上持枪大兵黑洞洞的双眼……天,她到底来了什么地方?
本以为可以畅行无阻,可临近出口时,他们又被拦了下来。这次的停顿出在状况外,江喃能感受到车内两个男人的情绪紧绷。
“大哥,怎么办?”
“阿蒙先生的手令不会有问题,自然点,问问他怎么回事?”
交流过后,许明浩脸色有些难看,他说:“大哥。索马里大选提前了,就在明天。”
陆侧的脸色也不好看,沉默了半响,他说:“往吉索边境走。”
“大哥?”许明浩似乎对他的话很意外。
“照我说的做。”
许明浩应了一声,掉头、开车,手法熟练。
江喃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样被迫置身事外的感觉让她不舒服。况且她也不是置身事外,她同他们一起处在危险的漩涡之中。
似感受到她的不安,陆侧亲亲她的鬓角,“别担心,我会带你回家的。”
她压下了心口的疑惑,这个时候,车里的两个男人都需要安静,她想。
车子在暗夜里疾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处大平地。这里,草木愈发萧索,有黄沙。
江喃打了个小盹醒来,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
许明浩用力击了方向盘,嘴里爆了粗口。
那里,满满是荷枪实弹的士兵。
他们过不去。
有士兵大嗓门的叫嚷声传来,是警告。透过车窗,江喃看见甚至有大兵举起了枪……
“走。”陆侧一声令下,车子向着来时方向,绝尘而去。
谁都没有说话,车内安静得之余车轮同黄沙摩擦的沙沙声响。
一手被身侧男人握着,江喃就忍不住转头看向了窗外。这一段,植被覆盖要好一些,绿绿葱葱间,有更多生命的痕迹。突地,江喃只觉眼前黄光一闪……
“怎么了?”她的僵硬引得身边男人侧目。
江喃整个身子都趴在了窗玻璃上,她的声音里透着惊喜,“看,是小狗!”
陆侧失笑,“什么小狗?是野狗和豺狼。”
三两只野狗和豺狼正趴在一起嬉戏。
许明浩也侧目看去,“野狗和豺狼的组合倒是新鲜。”
因了这一段小插曲,车内的气氛倒也轻松起来。
“大哥,现在怎么办?”航班是指望不上了。
“先找住的地方。”
江喃以为他们会回去找那酒吧老板张岑寂,车子却在黎明时分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
说是酒店,其实条件比中国六七十年代的招待所还不如。房间狭小,有门,却锁不上。 他们要了两间房,在酒店老板暧昧又鄙夷的眼光下,江喃同陆侧进了同一间房。
房内只一张床,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更显尴尬。
“不高兴?”见江喃气鼓鼓的,陆侧便同她说话。他以为她在不安。
江喃却是转头看她,她眼角眉梢的不满令他心中一紧,她说:“这么破烂的地方竟然要20美金一晚上,打劫啊!”
陆侧一愣,继而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没发现自己被坑了吗?”她更加生气。
他朝她招手,“到我这里来。”
他坐在沙发上,过去也不至于太尴尬。
他将她拉到怀里抱好,“小傻瓜,这里是吉布提。吉布提的物价比中国上海都要高上5倍不止。”
“真的?”她将信将疑。
他肯定点头。
“你在这里生活过吗?”她眼光闪烁。
“我在这里生活过,一小段时间。”
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那,你老家到底在哪里?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的。”问这话的时候,她低头对手指,显得不安。
他轻笑,“就算不问我也是要告诉你的,你是我的女人,将来我会带你去祭奠我的先祖。”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她神色专注中带了几分紧张,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说:“我是索马里人。”
索马里,那个因海盗而闻名于世的国家。
江喃愣住,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的陆老师,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相貌,都是十足十的华夏子民,他是黄种人,怎么转眼说自己是索马里人了?她记得索马里是非洲国家,索马里人都是黑人来着的!
陆侧的眸色闪了闪,“我母亲是中国人,我几乎继承了她所有的相貌。”
经他这么一说,江喃细细打量他的容貌,发现他还真是存了些混血儿的特质的。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最最明显的还是那对琥珀色的眸子。她以前之所以没发现,一是因为他行事低调,隐藏得极好;二嘛,也因她从未往那方面去想。
她的陆老师竟出自那个盛产海盗的国度,想想便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认识海盗吗?见过他们吗?”她有些兴致勃勃,实在是对那些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存了好奇之心。
陆侧的眸子里平静无波,“我不认识海盗。喃喃,其实海盗也只是一群为了生计的普通人,他们没外界想得那么神通广大。”
“那……那些人为什么要抓我来?是因为你吧?我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她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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