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和路灯，恍惚的像在梦中，浓郁的消毒水气味让他知道自己在医院。
稍微回忆下就能想起来，他在听了Baudoin的话后，晕过去了。
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又激动了些。
不然也不至于会晕过去。
病房里像是没人，黑漆漆的灯都没开，Baudoin医生应该是去忙了。
何煜缓慢地转身，目光从窗外转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该回去了，不然眠眠要着急了，回去还得想个……
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停止。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的人，就是他怕着急担心的那个人，就是他还想着用个什么借口，想着回去该说什么，才能把这件事圆过去。
何煜愣住了，短暂的几秒，脸上只顾着惊愕，连笑容都忘了牵起来。
楚眠也没说话，从刚才何煜醒过来，她就一直盯着了。
不对，应该说，从何煜昏迷开始，她就一直一直一直地盯着了。
生怕这人像个泡泡似得风一吹就走了，再一吹就破了。
“眠眠。”
终归，还是何煜先开口。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想说……假话。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楚眠意料之外的冷漠，可是通红微肿的眼睛，却把她的一切心绪都暴露无遗。
哭了，而且还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何煜听到自己叹气时的颤音，手背上贴着医用胶带，他说：“打过点滴之后，身体舒服很多了，现在也不难受了。”
楚眠没有说话。
“回家吧，好吗？”何煜笑着，起身轻轻拉着楚眠的手，自己冰凉的掌心实在做不到给她暖手。
他凑近了一些，温柔地看着楚眠的眼睛，“眠眠，我们回家吧。”
“你躺着，我去找Baudoin医生。”楚眠把手抽出来，没有看他，不是生气的样子，而是冷漠的，想必是在心里憋着火气。
除了火气，更多的应该是，伤心。
何煜坐在床边，脸上更多的是迷茫，他真的，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醒了？”Baudoin进来，开了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何煜说，“睡了一觉已经没什么事了。”
Baudoin看着他，脸色还是很难看，“我告诉楚眠的，都这样了，不能再瞒着了，你当时昏过去了，我也太着急了。”
“这不怪你的，Baudoin医生，别多想了。”何煜说，“总是会走到那步的，也总是会让她知道的，知道就知道吧。”
Baudoin看了看门外，跟何煜说：“不肯进来了。”
说的自然是楚眠，不知是生气多还是难过多，楚眠把他叫过来，然后自己站在门外。
“我能出院了吧。”何煜问Baudoin。
“可以，把药带回去吧，现在楚眠什么都知道了，省的来医院喝药了。”Baudoin说。
何煜点了头。
“她，那个时候哭的很厉害。”Baudoin又说，“一直哭，以为你不行了，她早知道了。”
何煜动了动嘴，眼神露出不解的神情，Baudoin才又说：“你问问她吧，她这些日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比你好过不到哪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Baudoin医生，给你添麻烦了。”何煜客气地说。
Baudoin摇头，“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让楚眠进来，你再休息会儿走也行，别勉强，回去好好休息，那些话我就不用多跟你说了，你比我都清楚。”
“恩，我都记着。”
Baudoin又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然后何煜就听到了Baudoin跟楚眠说话。
“进去吧，他在等你呢，别让他想太多了。”
“楚眠，别闹脾气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心里比谁都难受，可是何煜他……出发点总是好的，你现在这样不是让他更难受了？”
Baudoin说了很多话，何煜一句一句地听着，认真的不想错过外面一丁点声音。
几分钟之后，楚眠还是没有说话，连点动静都没给他。
“眠眠。”他叫，声音不小，足够让外面的人听到。
他叫了之后，Baudoin就要离开了，只是跟楚眠说：“进去吧。”
“眠眠。”何煜又叫了她一声。
楚眠果然进来了，眼睛又是红的，又哭了吗？何煜心疼。
楚眠自己在外面揉了很久的眼睛才把那点酸意压下去，她不想哭，没什么用，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是我错了。”何煜说，然后朝她伸手，又说了一句，“是我错了。”
楚眠走过去，没有主动握住他的手，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着，一言不发。
何煜主动拉着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然后紧紧握着，舍不得松开。
现在这个时候，说再多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说再多……也只是让他们彼此都更难受。
“怎么都行，就是别这样跟自己赌气，不要憋着，打我骂我说我什么都行，别为难自己。”何煜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试图让她给自己点反应。
这样的楚眠，他心疼。
可是这话的可行度实在不高，楚眠怎么会打他，怎么可能打他。
“说说话吧。”何煜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紧张，他怕，怕自己走了楚眠会不会也这样，还是说比现在还糟糕。
楚眠低着头，始终履行着自己一开始的那句。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何煜笑了笑，想把他们之间的气氛调整的好一些。
“眠眠，多骂我几句吧，以后，可就骂不着了。”
吧嗒。
楚眠的眼泪落下，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却还是哭得无声无息。
“眠眠……”何煜觉得自己似乎窒息了，“我还在呢，逗你的。”
楚眠就像听不到声音，满耳就只剩那句。
“以后可就骂不着了。”
以后，为什么就骂不着了。
楚眠一点半点都不想往深了想，她想失忆，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太难了，脑子里全部都充斥着那句话。
以后以后以后……他们没有以后了。
何煜抱着楚眠，她的眼泪很快洇湿了他的衣服，要不是感觉到胸口一片冰凉湿糯，他都听不出楚眠是在哭。
那晚，他们没有回家。
何煜把楚眠抱到病床上，抱了她一整晚，楚眠哭了一整夜。
两人是第二天中午清醒过来的，还是被Baudoin医生叫醒的。
“你们没事吧？还能睡这么晚？”Baudoin看着被窝里两人，楚眠没有露头，一直缩在被子里。
何煜摇头，眼神看了看楚眠。
一整晚都没有说话，眼泪一直流，早晨才昏睡过去，但就在梦里眼泪都没停过。
谁也经不住这样哭，眼睛受不了。
但是只要他一开口，楚眠的眼泪就加倍涌出。
“她哭了一晚，有没有滴眼液？”何煜问Baudoin，声音很轻，几乎是用嘴型说的。
Baudoin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出去。
楚眠没睡安稳，被他们这样说话也吵醒了，“呃……”
在何煜的怀里用力拧眉，白天这么一看，才看出眼睛肿的很厉害。
何煜的手微凉，轻轻贴在她眼皮上，觉出她发烫的眼皮。
另一只手给她揉着太阳穴，谁也经不住那样哭，肯定是要头疼的。
Baudoin把滴眼液放下，跟何煜说，想出院随时都可以。
然后，楚眠就醒了，眼前覆盖着一只手，阳光透过手掌，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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