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叫喊大同小异,但我第一时间辨认出那是蒋新怡。
嘶喊未停,“林蒹葭,你凭什么可以嫁给你爱的人?!我不准你比我幸福。”
我循声望去,暗忖:她在玩什么花样?
如果她昨天说的都是实话,她不应该照我说的,乖乖待在温知行身边吗?温知行当初可以悄无声息将她变成禁-luan,发现她有出逃的意图,做出再狠绝的事都在我的预设之中。
原本温知行和蒋新怡怎么闹都与我无关,偏偏她已经把我扯到事件中,却仍旧我行我素。
罔顾旁观者的瞠目结舌,她疯疯癫癫地扑向我,尖尖的指甲直往我眼上抠。
“啪”,温有容在我之前扣住她的手腕,三两下将她钳制,交给姗姗来迟的保安,“她有病。”
温有容话里没有温度,更像是在骂人。所幸方才蒋新怡的表现异常,保安没有质疑他,而是押走了垂死挣扎的蒋新怡。
蒋新怡的怒骂声在耳边回旋,我忽然被败了兴致。
神游中,二哥轻捏我的耳垂,低哑开口,“结婚了。”
心思再彷徨,我也知道此时此刻该做什么。
恍然间对上工作人员目光锐利的眼神,摆明了在审视我们这段婚姻是否基于双方自愿。我弯唇压眉,漾出浅淡的笑,随后偏头,微扬,啄上他唇角。
“嗯,结婚了。”
蒋新怡没再蹦出来,什么周遗梦、许照月,什么孟想、江逐水,都没有来。
一切走程序,繁琐又简单,仿佛漫长,其实就是转瞬之间。
在安静的民政局,我和温有容就这么结婚了。
我拿到沉甸甸的结婚证,瞬时百感交集。心情复杂地凝望着温有容,他嘴角勾勒出温柔的笑容,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我的上唇,“别乱想,温太太。”
虔诚地放好结婚证,我说:“去看看蒋新怡吧。她……好像病得挺严重?”
也许她真的是精神分裂,在另一个她杜撰虚幻世界里,温知行强-奸了她。待她得知我要和温有容修成正果,迫不及待赶过来阻挠,她又回到了憎恨我的真实世界。
温有容勾住我的腰,拥着我往外走,“这就是做我妻子的特权。”
“什么?”我不明就里。
他低下头,啜了下我耳垂,“可以正大光明地旷工。”
我:“……”
“温有容,我跟你扯证的事,不要声张。”我清咳两声,正儿八经道。
他反问:“怎么?”
低醇如酒的音儿,像是在埋怨我“逼”他做地下老公。
顺着他的力道迈开步子,我挣出右手,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你要是公开了,是想我去工作呢?还是想我被围观?”
“我可以养你。”许诺的话,他信口而出。
我扑闪睫毛,“你觉得我乐意?”
他轻揉我脸颊,“不觉得。”
未及深问,我们的注意力放在了还在和保安厮缠的蒋新怡身上。
即使她瘦到皮包骨,面色苍白,也是个女人,而且长得不赖。
保安不至于对她下狠手。
可惜他仁慈,蒋新怡不会感受,更不会就此罢休。
三两步走至争吵源头,温有容手掌贴合我腰线,指尖弹动,像是要在我的身体上找到音符。
这般轻佻待我的温有容,寡淡地对蒋新怡说,“不管是什么事,先跟我走。”
毫不意外,她停止了挣扎与谩骂,两手垂在身侧,耷拉着头,瞬间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木偶。
保安愣在一边,用探究的眼神扫视我们三个。
二哥圈住我转身,没有解释。
我被他箍得牢牢的,不得不跟着他的步伐走。
身后一偏寂静,唯有规律且死寂的脚步声。
走到车旁,温有容替我开车,并虚虚用手掌护住我的头顶。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同时,时疯时醒的蒋新怡径自坐上后座。
温有容绕过车头,坐在我身侧,仿佛把近在咫尺的蒋新怡当成空气。
“二哥……”引擎发动声里,蒋新怡的呼唤显得细若蚊蝇。
“你说。”
但温有容和我,都听清了。
蒋新怡大口喘气,“二哥……我想去看……孙榭……我想去看他……好不好?”
温有容寡声:“嗯。”
比起我,她俨然惧怕温有容,大气不敢出。大概面对他唯一的勇气,就是说出要去墓园看孙榭。
冷不防听到孙榭的名字,我心口一缩,不是滋味。
伤害过我的人死的死、受罪的受罪,但我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快感。
温有容为了戴上戒指磨红指骨,才让我快乐,且是前所未有的。自从我变成林蒹葭,我便一直都在溺水。我渴望温暖,渴望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
所以,傅铮庇护我时,我喊他大哥,依赖他乃至日后苛责他。
孙榭为博我欢心不顾生死,也触动了我。
江逐水更不用提。
可我今天才真正体会到,一个从肉体到灵魂都吸引我的男人,为我做一点点牺牲,就远胜过那些人的倾力付出。
想明白了这些,我反而觉得有愧于孙榭。
就算他滥情,当初也是真心实意为我发疯、要跟我结婚。我嫁给他,却有自私的眷恋和包藏的祸心。
倘若我不选那条路,他没了婚姻的束缚,是不是就不用那么早地离开?
旋即,我勾起嘲弄的笑。
我太了解我自己了,回到当初,孙榭为了蒋新怡跳楼、下跪求我离婚,我仍旧会做一样的决定。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会改。
说到底,我也自私。
如今时过境迁,我才能释然。
蒋新怡低声的啜泣不断敲击我的耳蜗,我烦不胜烦,索性闭上眼睛,权当看不见、听不到。
温有容专心开车。
去墓园的路上,车内除了蒋新怡时断时续、近乎缥缈的低啜,只余三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诡异。
却又出奇的和谐。
温有容带头,我和蒋新怡紧紧跟随,到了孙榭的墓前。
墓碑上孙榭的照片,笑得生涩,因为当时年少。
蒋新怡“噗通”跪下,头埋在纯白无暇的马蹄莲和玫瑰花里,泣不成声。
我站得远,倚在温有容的臂弯,轻喃,“温有容,我嫁给过他呀。”
“已经结束了。”温有容拨乱我脸侧的碎发,“你由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
心口的暖意荡开,逐渐侵染四肢百骸。
他补充,“且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我闷闷“嗯”了声。
蒋新怡高低不平的哭声从未停歇,可我感觉得到——这几分钟,以及往后漫漫岁月,我和温有容的世界里,没有她。
“想重新设计珠宝吗?”他的手钻-进我的衣-领,沁凉的戒指摩挲我颈上的皮肤。
凉意激得我瑟缩,回荡过来又是彻骨的暖。
我如坠云雾,“嗯?”
戒指的棱角在我锁骨处来回,他重复了遍:“你想重新做珠宝设计师吗?做你喜欢的事。”
我听清了,眼前的雾却更浓了。浓重的雾骤然在我周遭攒集,使得我什么都看不见。
倏地,眼角有沁润的凉。
“二哥,仅仅是因为,我跟你求婚吗?”我调子软极,铁了心跟他撒娇。
温暖的碰触落在鬓角,我听闻他说——不,因为你爱我。
是吗?
大概是的。
我缓缓闭上眼睛,躲开湿气浓重的白雾,去听温有容,去闻温有容,去感受,去触摸。
孙榭移情别恋,温有容不算横刀夺爱。
何况孙榭离开太早,两个人并没有因我闹过不愉快。
温有容对孙榭的弥补,从年少青葱到而立之年,从未停止。
这一次蒋新怡似真似假发疯,温有容把她带上车,基本上不会袖手旁观。
蒋新怡,毕竟还是孙榭的妻子。
先是扯证,再是在墓园待了几个小时,我和温有容今天是去不成公司了。
我无妨,原本就没多想去当秘书。在那之前,我有我的目的,并且想要折辱那个爱慕温有容而算计我的陆昕悦。还是那句,时过境迁,我已经不是那时的我。
温有容更不用担心——就算遇上再慌乱的情况,他都比我镇静。
离开墓园后,蒋新怡双眼红肿,愈发形销骨立。
温有容和我照旧坐在前面,谁也没有安慰她。
我没料到,温有容这回的目的地,是“千树落”。
正春浓,院内的花木,蓬勃而热烈。
掀开竹帘,见到端坐茶海前泡茶的侯在斯,我不由拧眉。
毕竟目睹过温有容兄弟几个里最为斯文的他躺在温有度身-下,我怕是见他几十回都忘不了当时的他低-浅的魅惑之音。
“二哥,你来了。”侯在斯放下茶壶,利落起身。
温有容颇显冷淡地点头,“你去厨房准备,半个小时内不要打扰我们。”
侯在斯的笑容僵住了一秒,随即又潋滟而起,“好。”
二楼清雅的包厢内,我和温有容挨着坐,蒋新怡坐在对面。
“选吧。”温有容先打破沉默,“你是想去精神病院,还是去陪孙榭?”
他毫无温度的话,颇叫我吃惊。
不管蒋新怡有病没病,去精神病院住着,能正常多久?
陪孙榭?
那不就是去死。
这两条路,没一条可以好好走。
我以为温有容带蒋新怡来,是把对孙榭的愧疚转移到蒋新怡身上,想要偿还。
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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