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都觉得惊讶,更别提蒋新怡。
但是迫令她做两难选择的是温有容,她——敢怒不敢言。
长长的指甲抠过光滑的桌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我下意识按住耳朵,眼角余光瞥见凹陷处淡淡的血渍。
蒋新怡的沉默和作妖没有引起温有容一丝丝怜悯之心,他步步紧逼,“你不选,难道要我帮你选?”
双眼飞红,没几两肉的面颊抽-动,她死死盯住温有容,“二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就算我伤害过林蒹葭,就算我无恶不作……这件事我是无辜的!而且,我始终是孙榭的妻子。临到闭眼,他爱的是我,他希望的,也是我过得好。”
我不动声色地观望,稍稍松口气的,是她终于停止抠弄桌面。
“想来你也清楚,你只是孙榭的妻子。”温有容温和依旧,“我和孙榭之间的羁绊,与你无关。”
忽然想起,当初孙榭为了跟我离婚,是在二哥的别墅里跳的楼。
也许,孙榭像威胁我那样威胁过二哥。
可惜孙榭运气不好,我和二哥都是软硬不吃的,尤其不吃硬的。
二哥话不多说,点到为止,蒋新怡如若不是真的疯傻,自然能听懂。
蒋新怡陷入沉默,一双无神的眼睛,瞪得比铜铃大,一瞬不瞬地盯住二哥。
我都替他毛骨悚然。
可他风云不惊,目光不改,四两拨千斤。
僵持之下,蒋新怡率先败下阵来,“咚”,一脑袋磕在木桌上,低声啜泣。
看情形,蒋新怡不疯也不傻——她真的被温知行变相囚禁,成了他的xing-nu。她在民政局闹这么出,要么是真嫉妒我嫁了温有容,要么是寻个温知行能接受的理由求助我们。
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违背我的意思。
我可以理解她觉得我能力有限,想要双重保险,但这不影响我很不爽。
原本我愿意搭理她就是她故弄玄虚说知道关于我的秘密,此番她得寸进尺,我愈发不待见她。
她哭,我自然不会心疼,只是觉得烦。
二哥则不同,气定神闲地替我清洗碗具,“我曾经迷恋这里的饭菜,你尝尝。你要是喜欢,我就叫侯在斯做好送到家里。”
曾经,他住院,有意折腾我,掐点还要我来这里取饭菜。
现如今,他说,我要是喜欢,就让侯在斯送到家里。
今昔比照,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样了。忽然之间,我真真切切体会到,我嫁给了温有容。
不仅仅是在民政局走过繁琐的流程,被法律承认,而且是被温有容承认。
敛起些微的感慨,我绽开笑容,“好,我一定好好尝。”
“别动。”他倏地拧起眉,眼神变得严肃。
我被唬住,绷着脸,只敢翕动嘴唇,“怎么了?”
手指卷起溜进茶盏的一缕头发,放在掌心。
他神色肃穆,用纸巾细致地擦干,随后指腹粗粝的两指捻起这股头发,别在耳后,“你这头发……”
我抢答,“不剪!”
“噗哧”,他好气又好笑,“让你剪了?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略略心虚,没来得及怼回去,就被蒋新怡打断——你们能不能不要打情骂俏了?
“你有意见?”
我和温有容异口同声。
听到他音调比我低些的相同意见,我暗叹小夫妻的默契。
重新抬头的蒋新怡,眼眶红肿,面色却冷了。
“二哥,如果我选择去精神病院。”她深吸口气,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你能不能保证,我真的是在精神病院?”
正常人待进精神病院,原本就是一场浩劫。再加上温知行有意圈-禁蒋新怡,估计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据蒋新怡反应,他对她的xing-侵,也不是一次两次,是长期的……
难怪,见我就恨、张牙舞爪的蒋新怡,能跪下来求我。
温有容听闻,沉缓点头。
我暗忖:如果真的保证蒋新怡纯粹待在医院,岂不是要和温知行交涉?
温知行处心积虑得到蒋新怡,能退步?
还是佯装点头,等风头过去,照-干不误?
至于温有容为什么非留她在精神病院,而不是一帮索性帮到底安排她彻底离开问题,估计是……留有余地。
“二哥,”蒋新怡嘴唇抖得厉害,不知道在畏惧什么,“如果我选择去陪孙榭,你能不能把我的骨灰放进孙榭的骨灰盒里。我的墓地要挨着他,如果不行,你帮我在他墓碑上刻个我的名字也行……”
我讶然。
蒋新怡爱孙榭,竟也深入骨髓。
或者说,是偏执。
二哥照旧点头。
“啪嗒”、“啪嗒”,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四处溅出水花。
她嗫嚅着毫无血色的唇,“二哥……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考虑考虑。”
恰逢此时,温有容的手机铃声响起。
重复的、冰冷的调子。
温有容拿出手机,没有接听,而是推到蒋新怡跟前,“你也知道,你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他没避着我,我自然看见,来电显示上“温知行”三个大字。
看到温知行的名字,蒋新怡的眼眸骤然放大,内里空荡荡。她全身都在颤动。旋即,她闭上眼睛,哆哆嗦嗦,“我知道……我时间不多。我知道的。”
温有容拿乔够了,接起电话,“大伯。”
离得近,我隐约听到温知行的声音,绝对是问蒋新怡的行踪。
等模糊不清的杂音消失,二哥回:“蒋新怡不懂事,总揪着我老婆和她那点破事。今天是我们领证的好日子,好端端被她搅合了。看在大伯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但我老婆不用看谁的面子,她有气,想拘着蒋新怡,就得拘着。她想放,那就放。”
二哥左一句“我老婆”右一句“我老婆”,险些麻痹我。
但我清楚,他这话,有初跟我领证四处炫耀的劲儿,更多是拿我当与温知行谈判的借口了。
“那我跟她谈。”温知行估计被气到了,拔高了音调,因此我也听得分明。
温有容嘴角噙着寡淡的笑,“大伯,我老婆跟你谈不着。”
“你想怎么样?”
发现我在凛神“偷听”,温有容“善意”地将手机贴在我耳边。
晾了温知行几秒,温有容才温温和和回答:“大伯,我说了,我只想我老婆解气。”
不知道是温知行气得挂断了电话,还是温有容趁我看不见时摁断的,总之结束了。
我这个炮灰,幽怨睨他。
他勾刮我下巴,“我疼你,还疼错了?”
装,装,可劲儿装。
我在心里快把他怼烂了,到底没说出来。
毕竟蒋新怡还在。
蒋新怡可能觉得辣眼睛,“二哥,我还是回去吧。他找我了。”
温有容拒绝,“不行,我老婆还没消气。”
我:“……”
问题是,我没有生过气。
敢情,他指着我生气?
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蒋新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凝视温有容。
温有容坦荡荡。
蒋新怡败下阵来,转而打探我,我耸肩以示清白。
最终,她低垂下头,坐在我们对面,不哭不闹,甚至连呼吸声都轻得听不见。
没多久,侯在斯亲自上菜。
侯在斯的菜肴,摆盘上就显得高端,一朵朵素白的萝卜花。
我非但不觉得白花丧气,反而觉得格调清雅。
短短半个小时,菜品却尤其精致。
唯一的解释:侯在斯惯常性备好原料,等着温有容来。
我总觉得古怪。
要搁周密、游移对温有容有这份心,我不会觉得怪。他们几个打小玩到大,小时候跟在温有容屁股后面喊“二哥”,长大后照旧为他卖命,正常。
可偏偏,侯在斯是个gay……且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明里是温有度的傍-家-儿,暗里可以说掌控了温有度……
假如……
我猛地摇头,勒令自己不准再想。
侯在斯挺危险,如非必要,我不想和他兵戎相见。
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想要挖出就难了。
整桌美味佳肴,我食之无味。
蒋新怡甚至不用装,没动过筷子。
二哥倒像是真的胃口好,每样菜都吃,平均每道菜多于三筷。
我边暗中观察,边唾弃自己无聊,然后继续……
再漫长的饭,总能吃到头。
侯在斯收干净碗筷,上了茶点,蒋新怡终于忍不住问:“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戏都演不像,你还想逃?”温有容掀起眼皮,“自己打自己几个耳光,走吧。”
被当头浇了冷水,蒋新怡表情颇为不自在。
沉寂几秒,她忽地抬头,抬手往自个儿脸上招呼。
“啪”、“啪”……
声音不断。
总共十个。
她真下得去手。
“二哥,我走了。”蒋新怡起身,朝温有容半鞠躬,起身时若有若无瞥我眼。
虚浮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新晋成为小夫妻的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二人世界。
“你说,你怎么不给我扇她的机会?”我没话找话。
按压我的腕骨,他促狭,“要不,给你扇我?”
“那我不敢。”我轻笑出声。
他完全忘了蒋新怡这茬似的,“口味如何?”
我睁眼说瞎话,“不好。我不想再吃第二遍。”
他竟然信以为真,略微用力,将我拉起,“那我们走吧。”
我巴不得他跟侯在斯减少联系,自然不会为侯在斯的手艺正名。
来千树落时已过正午,耗了个把小时出来,已然近黄昏。
没想到,他还是开到了公司。
等他停好车,我问:“都下班了,你来干什么?赵青山找你有事?”
与温知行通话后,他手机没响过啊。
他倾-身-覆-上我,手指摩挲我来不及解开的安全带,“当然是,公开我们的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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