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江逐水早早出门了。
盯住那句似乎要涌出雀跃的话,我觉得过意不去。
不再发短信,我直接打给他,“江逐水,我刚出门,你到了找个地方坐。等我到了,我们一起买票。”
要不是怕温有容从中作梗,我提前买票也没事,我能把控时间。
江逐水却没有多问,“不急。你慢慢来,路上注意安全。”
我轻声回:“嗯。”
跟他通完话,我仿佛才找回一点力气,不再发愣,推门出去。
以后太长,先管现在。
打车到高铁站,司机是个自来熟的大哥,路上不停跟我说话。就算我没兴趣,只“嗯”了几声,他照旧热情如火。
后来我烦了,索性板着脸沉默到底。
结果司机大哥开始……自言自语。
我服了。
忐忑不安的情绪,稍微散开。
司机把我送到东进站口,推着行李箱的人陆陆续续进去。我略略扫了一眼,没有发现江逐水的身影。
以防万一,我打给他。
他秒接,“蒹葭,你到了?”
虽然在家里被江瑜生逼着喊温有容小干爹,且别别扭扭喊我林小姐,但此刻,他依旧熟络、自然地去掉姓喊我名字。
我心头一暖。
“嗯,我到了,我在东进站口。”我说,“你在哪里等我?星巴克?肯德基?”
他回答:“我在北进站口。你别动,我拐个弯来找你!”
不等我推拒,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江逐水是个有礼貌的艺术家,头回近乎粗蛮地挂断我的电话。
我知道他的心思,没争辩。
将行李箱推到一边,我再次靠坐在行李箱上,交叠腿等他。
来的时候堵车,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多花了一半。我临出门江逐水就“快到”了,现在怎么都该进站了。可他还在等我。在外面当风景。
时下春暖花开,冻不着他。可傻站着,终归比进去坐着喝杯咖啡差多了。
他拧。
或者对我一片热忱。
起初心里点暖意,瞬间被滋养,徐徐荡漾开去。
我惯常性冰冷的手脚,在此刻都好像暖起来。
我视力不错,不等他开口,就看到在拐角招手的江逐水。
蹭地站直,我推着行李箱走到他跟前,“走,买票去。”
“前面就是自动售票厅,没几步。”他生怕我不识路,手臂摇得厉害,非要指明白。
我回:“我认识,我来买过票。”
他耳后又浮起了寡淡的红,“好。”
运气不错,买到二十分钟后发车的高铁票。
不是节假日,高铁站并不挤。
检完票,我们就该排队等上车了。因为时间比较赶,我们都没怎么排队,顺顺当当踩上车厢。
票是一起买的,却不是连坐。
但江逐水坚持要和我坐在一块儿,温声求着我旁边的妹子。妹子估计少见江逐水这样英俊且温柔的男人,红着脸答应的。
江逐水笑逐颜开,热情地帮脸红到耳根的妹子搬行李。
忙活好一阵,他才坐到我旁边。
上车的时间临近饭点,江逐水没闲着,又帮我买了份盒饭。
挑口味时,他意外较真,非让我选,不让我“随便”。
我无奈,要了份梅菜扣肉。
结果他笑眯眯说句跟我一样。
我:“……”
饭菜味道一般,但见江逐水目光灼灼,我努力吃得津津有味。
他这才满足,低头吃饭,像是感觉不到列车上饭菜的粗糙,吃得有滋有味。
江逐水偶尔展露的孩子心性,挺有趣。
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现在就是抱着这么个心态,跟江逐水去H市的。
吃完饭,我单手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缓缓后移的景致。
温有容和周遗梦的订婚具体在哪天、哪里,要办成什么样,我都不关心。
江逐水也不吵,直勾勾看着景色。
可能是看我。
毕竟他是艺术家,任何契机都能激发他的创作灵感。
老中医住在崎岖山区里某座山的半山腰,温有容跟我去过一次,再绕我都有点准备。
意外的是,老中医居然在市中心一个茶楼等我和江逐水。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不一样的。
进了雅间,我顺利在袅袅吹吹的朦胧白雾里见到老中医。
随温有容来那次,不过是一面之缘。
现在,他斟了一盅茶递给我,笑得慈祥和蔼。
我受宠若惊接过,忙照要求细抿一口,没等品出什么味便连声说:“好茶。”
老中医不介意,又给江逐水递。
江逐水囫囵喝尽,竟也说不出一二。
“逐水,看病是私人的事情,要不你去外面等等?”老中医也不拿乔,开门见山。
眉梢挂上笑意,江逐水乖乖起身,“好。我先谢谢赵叔叔。”
怕我不安,他悄摸捏了捏我的手背,才走出包厢。
花纹繁复的木门一关上,老中医的笑容就僵住了。
我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倘若我没跟温有容一起去求过赵松鹤,他这会儿见了我,以为我是江逐水的恋人、朋友,都会笑脸相待。
我记得那晚,温有容并没有多克制。
赵松鹤可能那会就开始厌恶我了。
“逐水比我更懂茶。”他冷不防开口,“他刚才喝得那么粗鲁,说得和你一样,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在些。”
我愣住。
其实我没那么粗野,当初温有容带我去见温有度,我还能品出些门道。主要是刚才比较仓促,而且我没心情。
转念,我这份“没心情”,和江逐水的境界就差了很多。
我相信他不管心情多差,遇到他所珍视的事情,态度都是一样。
不需要我回应,赵松鹤又说:“我实在不想给你看。温有容能是什么好人,你跟他搅和在一起,又是什么好姑娘?但是逐水喜欢你,我不会拒绝他。我会给你看,尽我全力。不是怕砸招牌,我就是想要治好你。我也没其他多说的,你好好想一想,逐水值不值得你好好对待;再好好想一想,你忍不忍心拖累他。”
温有容的真面目,必然有少数人知道。
赵松鹤恰好是这少数人中之一。
他让我想的两个问题,我想过无数遍。而且都有答案。
江逐水值得我好好对待。
如果我是自由的,在他拽我出火场时,我就想要喜欢他了。
他当然值得我好好对待。
我就没见过从里面干净到外面的人。
我不忍心拖累他,否则他有意跟我亲近,我早就和他暧昧得不像话了。
要不是温有容和周遗梦订婚,我不会贪慕他的温暖,更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到H市。
和蒋新怡一样,我可怜又可悲。
赵松鹤不等我调节情绪,直接把脉,问了诸多情况。
我逐一应对。
花样不多,跟我以为的中医看病过程相差无几。
个把小时过去,他递给我张药方,“先照这个方子调养半年吧。半年后还没动静,你再来找我。”
我一目十行扫过那些草药名。
赵松鹤神奇在药方,而且是对症下药。
来求医的,就算放心药方和一般医生有差,也不知道差在哪里,更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左右我已经不孕了,不怕再折腾。
像是没有被他冷言质问过,我收好药方,忙不迭说谢。
就这么不到一个小时,多少人求着盼着却不得。
不过这是赵松鹤的信念与决定,与我无关。
他不愿跟我多待,起身离开包厢,我紧随而上。
江逐水就等在门口。
见我们一前一后出来,他紧张地问:“赵叔叔,你看好了?”
赵松鹤适才淡淡扫我眼,“嗯,看好了。她不是什么特殊病例,先调养半年。实在不行,你再带她来找我。”
江逐水嘴上抹蜜,花样百出说感谢,还要领赵松鹤去他订好的饭店。
“逐水,我今天不想跟你们吃。”老中医直接,“我难得来次市中心,想去以前的家看看。你陪林蒹葭吧,千万别跟着我。”
江逐水虽然干净,也经常天真,但他是个通透人。老中医这么说,他也不勉强,体贴地送人上了出租车。
等绿色的车子开远,我才说:“我和温有容来那次,你的赵叔叔对我们印象都不好。”
江逐水说:“没事。赵叔叔看人就一眼,脾气就这样。但他心好。对了,你的药方给我看看,我先把你去抓药。可别是什么绝迹的草药。”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担心我见都没见过的草药没地方买,掏出药方给他看。
江逐水研究个大概,打车带我去药店。
跑了几家,总算买全了,都是一个月的分量。而且他都没让我付钱,无端花费很多。
当初孙榭为等我淋病,我能感动到嫁给他。
现在江逐水实打实为我考虑,我怎么会不动容?
可惜我和他之间隔着山海。
药材是他破费,我自然坚持请他吃晚饭。
估计得知我有转机心情好,他难得喝了不少酒。
没喝几杯他的脸就涨得通红,在服务员的搀扶下去了洗手间。
我干坐着,心里急。
温有容到现在没动静,不会趁江逐水醉酒时动手吧?
“你好好想一想,你忍不忍心拖累他。”
赵松鹤的质问,再次响在耳畔。
再也坐不住,我追去洗手间。
他趴在公共的洗手台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一动不动。服务员估摸着临时有事要忙,就把他给忘记了。
我忙走过去,揽住他的腰,“江逐水,你还好吗?”
比起二哥,他的腰太细,好像一掐就能断。就像他这个人。
他眼睛留条缝,“蒹葭,是你啊。”
我搀扶他,“是我。你说你不会喝,喝这么多干嘛!”我要是知道他的酒量,肯定会在他喝第三杯时就阻止他。
整个人都压在我肩头,他的嘴凑在我后颈,“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我身子一僵:这是借酒装疯?
不作回应,我将他拖拽出洗手间。
他还在碎碎念,“小干爹对你不好,何止不好,他还要娶别人。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离开他呀……我带你走……我一定疼你。你这么好,谁舍得伤害你呢……小干爹有眼无珠,我能慧眼识珠呀。你跟我走,好不好?”
颠来倒去的话,证明他真的醉了。
后颈被他的温热的气息侵-占,酥-痒的感觉团在那一块,渐渐扩散、漾开。
好像,我的心都要酥了。
可是我说不出个“好”字。
知道他是喝醉,我也不和他争辩,由他。
他的确瘦,但拽起来吃力。
将他摁坐回位置,我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你还能吃吗?”我作势要收回手,“先帮你点被蜂蜜水醒醒酒?”
他按住我的手臂,不让我走,“蜂蜜水……”
见他双目涣散,脸上飞红,我扶额,“江逐水,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扔这里了。”
我不擅长照顾醉鬼,无论这个醉鬼对我有多大恩惠。
“唔!”
回应我的,是他小兽般粗蛮的吻。
或者说,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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