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疼不疼啊?”
“你想要什么?”
“我帮你实现。”
“就算偏私,我也偏你。”
“我那么、那么喜欢你……能照顾你一辈子是我的荣幸……”
“你刚才多厌恶我啊……好像我做了天大的错事……”
“可是我只是喜欢你啊……”
“不要放弃。”
“沈掌灯。”
“林姐,出……出事了!”
我没有挣扎的念头,伴随着身体的下沉,我的意识愈发涣散。
耳边齐齐涌上各种声音,它们争先恐后的,似乎不挤爆我的脑袋不罢休。
温有容、江逐水、傅铮、江恒望、蒋乐……我全都听得出来。
除了第一道,我连音色都模糊了。
那句话好像埋藏在我记忆深处,在得知我行将离开这个世界,终于挣破束缚。
是谁在说话?
谁喊谁哥哥?
那个人,又为什么疼?
为什么我明明毫无印象,心口却抽痛了一下?
莫非是海水的挤压?
******
“林蒹葭,我会救你的!”
“你不准走!”
“我会治好你的!我带你离开那个鬼地方!”
“医生说你没事了,你为什么还不醒?”
……
“你醒来好不好?”
顿了一声,那人又说,“我求求你好吗?”
“虽然我很努力照顾你,但是你这段时间真的瘦了好多。”
我听这个人絮絮叨叨,实在是烦。
“你能不能别吵了。”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其实我也分不清我这是说梦话还是梦醒之后的抱怨。
手腕忽然一痛,随后听到那人欣喜若狂的话:“蒹葭,你醒了?”
慢悠悠睁开眼睛,阳光刺目,我忍痛撑着适应。
影影绰绰的光晕里,最终勾勒出了一张剑眉星目、红唇皓齿的英俊脸庞。
我抽回手,嘟囔,“你弄-疼我了。”
他触电般放开我,表情似悲似喜,像哭像笑。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手肘撑床,我想要坐起。
大概是太久没有用力,我手一软,直接栽在床-上。
他看出了我的意图,终于悲喜交加倾身,小心翼翼将我扶起。
“你喊我蒹葭,”我直勾勾望向他,“所以,我叫蒹葭?那我姓什么?宋?赵?”
我暗自嘟囔,读起来好像都不顺。
男人睁大澄澈的双眼,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你忘记你自己了?”
点了点太阳穴,我冲他一笑,“这里一片空白。”
他目光呆滞,鼻翼翕动,嘴巴微张,应该对我失忆这事特别震惊。
我觉得于心不忍,补充说道:“其实我记得你的声音,这几天你一直在我耳边说话。我隐约记得,你喊我蒹葭。刚开始我嫌你烦,后来我想,你一定是在意我,才不厌其烦地照顾我、恳求我醒过来。”
面前的男人依然呆若木鸡。
心莫名抽疼了下,我再接再厉,“我想你这么爱我,一定不介意我把你忘了吧?”
说完,我又觉得我太莽撞、太主动。
那道声音我不会分辨错,但是这么照顾我的,可能是医生、可能是朋友,甚至可能是好心的陌生人。
我就这么冠以他“爱我”的名头,并不合适。
怎想,这个皮肤水嫩、眼神干净的男人,居然哭了!
我说不上什么滋味,“你怎么哭了?我失忆了,你再不说话,我怎么了解情况?我跟你说,我顶看不上男人哭。”
这句话起了威慑作用,他慌忙抬手擦走眼泪,扯过椅子跟我面对面坐着。
“蒹葭,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估计还不相信,向我确认。
我说:“嗯。”
他深呼吸,“你姓林。”
林蒹葭。
我心里默读,暗想也没那么顺。
“我这是怎么了?”我说,“我梦里,我好像是跳海的。”
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恐,他急切地说:“你是被人推到海里的!你下次可别这么不小心了,我都被你吓死了!”
将他的着急尽纳眼中,我打趣,“你这么担心我,肯定是爱我了。那我没说错呀,你哭什么?”
他面颊一红,嫣嫣灼灼的仿若枝桠上开得最艳的桃花。
这个男人真有意思。
就算我记忆里不爱他,都能爱上他吧。
他艰涩而缓慢地说:“对,我爱你,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至于……你的事,我先请医生看看你的病情,好吗?毕竟,我转述不如你想起来。”
这个男人真的把我放在心上。
对于恢复记忆,我都没那么迫切。
但我没拦,刚醒,缓缓劲。
他要为我折腾,那就由他去。
我也挺喜欢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
踏实。
说来起来,此时此刻,我不知前生,更不明以后,有个我来不及问名字的男人匆忙跑出房间,我没多大精力地靠在床头休憩。而我的心里,居然无比踏实。
脚步声远了,又近了、多了。
“你再不醒过来,我可怎么办?”
无端,耳畔又响起他千万唠叨中的一句。
我是不记得从前了,不是智障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我。
也许真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人比他更爱我。
我呢?
我现在就等于一张白纸,要么掀开找回曾经的色彩,要么重新添上颜色。
如果是后者,我不排斥去重新爱上他。
或者爱上他。
“应医生,请你帮我看看?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男人口中的应医生,四十岁左右,身段精短,皮肤黝黑,看起来很老实。
不太符合我对医生的想象。
“劳烦应医生了。”
他点点头,替我做了系列检查,又问了我许多问题。
应医生说话不太清楚,大多数都是漂亮男人帮我翻译的。在应医生出现对照后,那个爱我的男人,自动升级为漂亮。
他们不避嫌,直接在简陋的病房里交流的。
应医生跟漂亮男人交流时,语速加快,因此我更没听懂几个词。
送应医生离开,漂亮男人折身而返,再次与我面对面坐着。
我笑盈盈望向他,“我是林蒹葭,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总不能让我叫你漂亮男人吧?”
他愣住,随后害羞地笑着,“你要愿意叫,我也爱听。只要是你。”
我:“……”
手心一热——他与我牵手。
他动作很轻,避开了我掌心包着的小小纱布。
“你好,我叫江逐水。”他眼睛笑成弯月,“很高兴认识你。”
我同样笑开,“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抽回手,他端坐,“说正事。你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休养两天就能出院了。但是,医生说要定期去医院检查,提防留下后遗症。”
“嗯。”我抬起胳膊,手掌覆上他的脸,“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我,谢谢你。”
他没躲,任由我轻抚,“蒹葭,我跟你之间,没有谢谢这回事。”
“至于你失忆这事,应医生说可能是受伤导致的,也可能你受了刺激想要忘记不美好的回忆。这方面应医生不擅长,他建议等你情况稳定,再去找大点的医院找更好的医生看看。”
“这里很小?”我困惑。
江逐水微笑点头,“方圆几里,可能只有应医生这一位医生。”
我“嗯”了声,回味了他的话,“我有什么需要忘记的回忆吗?你介意告诉我吗?”
他神情犹疑,“我怕……刺激到你。”
有模有样思考过后,我问:“如果我们是恋人,你对我那么好,又那么值得喜欢,我有什么可不满意的?还是我就是个泼妇?一直在折磨你?”
摇头如擂鼓,他慌乱中用掌心摁-住我的嘴,“你别乱说。你才不是泼妇!你很好、很好,我很爱、很爱你。只是,有很多人想方设法不让我们在一起。”
我眨眨眼,朝他投降。
他将信将疑,慢慢收回手。
“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让你和我都很痛苦?”
他沉默,应该是默认了。
我似乎又听到了海水翻滚,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我问:“我到底是跳海,还是被推入海里?”
“这很重要吗?”他反而抛给了我个问题。
这个瞬间我知道了答案。
“当然重要。”我说,“如果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愿意和你待在这里养伤,乃至过完后半生。从我睁开眼到现在,估计连一个小时都不到,可你能给我安全感,我愿意相信你。坠海是我唯一有印象的事,而且我能通过你知道为什么。”
他尴尬一笑,显得无奈,“你好像还是以前的你。”
我眉眼绽开笑容,“仅仅封存了记忆?”
他说:“你是跳海的。那些人把你逼得很痛苦。我就在你身边,我怎么都想不到你要跳。我哪里舍得?但是你吻我。我全心全意回吻你,你趁机、在我眼前,跳入深不见底的海里。”
不轻不重的话,裹挟淡淡的委屈,扎疼了我的心。
捧住他的脸,我仰头吻上去。
温柔地吻着他。
像是在吃一颗棒棒糖,先润糖-身,再深入其中。
不同的是,棒棒糖最终会被吃完。
可接吻,只要双方有精力,可以无休无止。
吻到呼吸急促,我轻声,“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对我的爱,让你经历这么残酷的事。”
他脸上又多了泪痕,“蒹葭,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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