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双月随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正惊讶的时候,来人已经走近殿里来了。她不屑地扁扁嘴,敷衍地转过身,做了个十分周全而老道的礼数:“摄政王不在府里陪你的新欢,怎么会来这里?”她话音刚落,随之响起的,是殿内一片恭敬的行礼。
薛凝见到是他来,眼里有了淡淡的恨意,转身便往内室走。
面前的人似在沉思,似在犹疑,总之,苏双月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一股浓重的酒气就随着他带进来的凉风一起灌进她鼻翼,苏双月沉思片刻才抬眸,张了张口:“王爷想必是太过开心,居然有喝醉的时候。”说完这话,她已经盘算着趁这个禽.兽喝醉了不清醒,赶紧让人把他送回去,不料独孤弋却是头昏眼花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猛地把她的手臂拉住:“薛凝……”
正往内室迈步的身影,步伐随之一顿。薛凝的肩动了一动,但仍旧不回头。
苏双月无视他眸间的千思万絮,鄙弃地甩开他的手,察觉到不妙的气氛之后,沉着脸屏退了殿内几行宫人。
她现在觉得头疼。非常非常头疼。
“王爷还真是喝醉了说胡话,把人都认错了。”苏双月冷笑,唇齿间嗤了下,“再者,太后的名讳,也是王爷可以直呼的么?”
“薛凝……我有话要对你说。”
万万没想到独孤弋还有这种时候,薛凝没有回答,整个人仿佛呆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他哽咽的语气令她有一瞬间如鲠在喉,只是这一片刻的心软和犹疑,很快又被烟火般闪现的往事一一冲散了。
过往种种,刹那间涌现。让她所有的念想都重新化作死寂。
“恭喜王爷新婚。王爷大婚之夜到朝凤宫来,本宫有失远迎。”薛凝转过身来,迎上他的视线,微微笑着祝贺,眸中浮起了泪光。
苏双月扭头看向独孤弋,独孤弋的脸色变得非常非常难看。
薛凝眼中的恨意似乎让他清醒了几分,若有所思地过了许久,独孤弋才忽然道:“我今日来一是谢苏姑娘为皇上正名,”他顿了顿,继而转向薛凝,“而是感谢太后娘娘信任,将皇上交给我照顾。”
薛凝静默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苏双月听了,却是冷道:“王爷要谢我么?”
独孤弋扬起眉,眼中起了些变化。
“要谢我也简单。你完成了你的目的,手握重权,已经是万人之上。现在希望你言出必行,把冥九放了。”
“冥九?”她紧张的神色引得他有些惊讶,独孤陵望着她许久,似乎在思考什么事,片刻后,嘴边笑意更加浓了,“冥九……苏姑娘说的是那个杀手?”
苏双月顿时来气:“你明知故问!”
“哦?”看见苏双月压抑怒气的脸色,独孤弋又笑,笑得更加邪肆莫测,“苏姑娘既然知道我心中所想,不如来猜猜,对于一个不清楚底细的杀手,我会选择养虎为患呢,还是赶尽杀绝以绝后患呢?”
“独孤弋,你真是卑鄙无耻!”苏双月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真恨不能啐他一口。只是还没等她发作,薛凝心中一紧,生怕她惹出什么事,连忙走上来拉住苏双月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双月心里担忧才会口无忌言,摄政王不要放在心上。天色已晚,本宫要就寝了。沐家的千金还在王府等着王爷呢王爷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说完,她垂眸,再抬起眼看他时,一双眸子如同燃尽的死灰,已然没有了半分异色。
要是没有他,薛凝如今还是一介村妇,哪能再回到皇宫中来?独孤弋被她言语间的不屑与冷然刺得颇不舒服,更加不满她对他下的逐客令,望着薛凝,眼神很是古怪,脚下也寸步未动。
“天色已晚,我今日就留在朝凤宫,哪也不去了。”
薛凝万万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心口一紧,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维持镇定:“摄政王如此,于礼法不合……”
“那我就偏做一回枉顾礼法的小人!”
像是听到什么奚落一般,独孤弋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听得苏双月两人连连震惊。
“可是……”薛凝抿紧唇,却也拦不住他的脚步,“来人,准备好床褥,本王今日要在朝凤宫就寝。”独孤弋笃然下令,朝凤宫的宫人哪敢不从,纷纷觑了几眼后,便各自散开准备东西了。
薛凝不安地看向苏双月,这才发现对方也无不担虑地看着她。
终究还是她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薛凝哽咽着开口,忧心忡忡地看着苏双月,“既然……摄政王要留下,双月你留在正殿终究是坏了规矩,不如双月你就到偏殿去吧。”
苏双月正在迟疑,手上却传来一阵疼痛,薛凝紧紧攥了一下她的手,让她保持清醒,另一只手却是几乎把她整个人推开了一大步。
她们现在寸步难行,而薛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尽量保护苏双月的周全了。
她的煞费苦心苏双月也并非不知道,于是只能盯着她,应承命令,又从独孤弋冷眼相待中逃似的离开。
偏殿比正殿还要冷几分,夜幕中冉冉升起了新月,悬在花枝间,雪色斑驳,树影参差,看起来格外冷清。
“多冷的天气,姑娘还有心思赏月。”清安说着,走到窗前,正要伸手把门窗都关紧,却被苏双月开口拦下,“总是睡不着,辗转难安,还是找些别的事做才好。大概是这偏殿关了门窗也要冷几分,”苏双月说着,直觉寒意直逼全身,隐隐又打了个哆嗦,“正殿里还是有些暖和的,不知怎么地龙在偏殿也暖不起来,这天气就是磨人。”
“哪是天气冷呐。”清安长叹一声,重新站在她身后,“姑娘这是心冷了。日日过得忐忑不安,久而久之,就像太后娘娘,无病也会闷出病来。”
苏双月很严肃地睨她一眼,这里还是在朝凤宫,况且今日有独孤弋在,她们一言一行都是被盯在眼里的,还是谨慎的好。
清安会意,神色重回平静。
这时,殿门外响起另一道声音。
“姑娘。”是薛凝身边的小太监,尖细的音嗓极好分辨,“您的花样子画好了吗,太后娘娘命小的把司衣坊刚做好的绣样送过来给您过目参考,过几日好为皇上挑衣裳。”
清安将殿门打开,苏双月闻言往柜屉里翻出一沓黄纸,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又把整层被子都裹卷在身上,这才笑开走到小太监身前,颤着手将花样子递给他:“和太后娘娘说一声,这些都是平常闲暇无事随便做的,她若是看不上眼,随便换了就是。”
小太监忙不迭地点头,一面将一个笸箩交给苏双月。黄纸和绣样交换的同时,小太监隐在袖间的另一只手,默无声息地把一团纸条塞进她手心。苏双月也是不动声色地收拢,垂目,淡笑,继而送走了小太监。
苏双月快步回到殿中,就着灯烛把纸条展开,“无碍”二字便赫然撞进她的眼帘。
“无碍……”苏双月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纸条边缘,那两个苍劲的字便如同石刻一般,烙在她的心底。一丝奇异的感觉萦绕在心间,慢慢地有了几分安心。不论他所指是她在大典上为为阿霁正名的事,还是那一日刺杀了独孤弋身边一个御林军统领的事,她心头缠了许多疑问,他却明白她所想,甚至更是高明,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就让她悬着的一颗心,没有顾虑地放下了。
“姑娘这般模样,是看到什么好消息了?”清安瞥见她难得展颜而笑的样子,不禁开口相问。
“不算好消息,也不算坏消息。”苏双月转身看她,捂唇笑道,“不过现在这种时候,只要是与摄政王无关的消息,都算是好消息。”
清安不禁哑然失笑,闻到了八卦的气息:“那就是和姑娘心上人有关的消息了?”
苏双月不答只笑,更是映证了清安心中所想。
清安笑嘻嘻的,“有时候我还真羡慕姑娘呢。”
苏双月手中捏着纸条,盘膝坐回床榻上,不解地问,“羡慕我做什么?”
“羡慕……”清安的话锋一转,“羡慕姑娘有个好郎君啊!”
“你——”苏双月被她一噎,哭笑不得地指着她,“怎么从摄政王那儿回来一趟,你也能学会磨嘴皮子的本事了?”说着,便抓起枕头,要往清安那边扔。
“奴婢不敢!”清安连忙招架,“奴婢就是觉得,冥九已然如此,那冥九的主子,岂不是更厉害……”
“哦?”苏双月坐定,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疏漏,笑得愈发厉害,“你说说,冥九已然……怎样?”
“奴婢、奴婢是说冥九已然武功高强,已然、已然……”清安说着说着,便轻缓地低下头,乌黑的发丝也顺着侧脸垂下,恨不能把整个人都遮进阴影里。可尽管尽力掩饰,苏双月还是轻易就看穿了她的羞赧之色。
要说这两人没有什么,到现在这步田地,她是如何也不会信了。苏双月略弯唇角,颇为自己的恶作剧沾沾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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