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双月盘腿在床榻之上坐好,仰头便对上了夜祁墨的目光,连忙又低下头,清咳一声。
夜祁墨这才将目光收回,目光在屋内扫过,并未在屋中看到什么小凳,索性在苏双月床榻便坐下,沉吟了片刻,道:“我明日需带上药材去往川州,一早便要启程。”
川州?那不是鼠疫闹的最严重的地方吗。
苏双月暗中思量间,眸中露出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关切,身子微微前倾,两手下意识轻搭在夜祁墨的手臂之上,“非去不可吗?”
他今日方才跟她说过,因鼠疫而身死的人,川州便占了一大半,如此危险的地方,他怎能带上一些药材便去呢!
“皇上已经下了旨,确实是非去不可。”夜祁墨垂眸看了看苏双月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素手,又见苏双月满脸担忧,压下想要笑的冲动,低声回答。
苏双月搭在他手臂上的素手不禁紧了紧,眸中的担忧之色控制不住的扩大。
沉默良久,苏双月似是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神情动作不妥,连忙将手收回,垂眸掩去眸中百般思绪,低声道:“那你路上小心。”
夜祁墨眸光自空了的手臂上扫过,眸中略过一抹暗光,将目光重新落在一处无关紧要之地,“你在京城也要小心,还有,若是你研究出了治疗鼠疫的药方,便给我写信,将此事告知我。”
“好。”苏双月点了点头,而后显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绕过夜祁墨,随意穿上绣鞋,走到桌案前,将砚台下压着的一张药方拿出,递给夜祁墨,道:“这是防治鼠疫的药方,你此去凶险,一定要时刻将此带在身上,出发前每人都要喝上一碗。”
夜祁墨接过药方,看了看上面娟秀清晰的一个个小字,将药方整齐叠起收好,“我记下了,多谢你的好意,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说着,便起身,踱步朝窗外走去,苏双月一个恍惚的时间,人便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苏双月望着再度空下来的屋子,也没了睡意,索性坐到书案前,翻找出一些古籍医书,研究鼠疫之症。
夜祁墨走了两日的时间,苏双月几乎每天都泡在药堂,钻研鼠疫之事,两日的不眠不休,这才终于研制出了能够暂时控制鼠疫不会继续恶化的方法。
给一家三口都服用了方才熬好的汤药,苏双月回到内室坐下,却并未放松下来。
这药眼下能做到的,也只是暂时使病情不会继续恶化而已,并不是长久之际,她必须尽快将根治的方子研究出来才能救了那一家三口。
百里蔚推门而入,笑吟吟的走到桌案前,弯身将俊脸凑到苏双月面前,“小月月,不过一日不见,你便这么急着找我,可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双月早已习惯了百里蔚惯会打趣的模样,面色不变的开口:“百里蔚,大娘他们的病情已经暂时控制住了,我在城中没有鼠疫病人实例,供给我研究,我想去川州看看,那里应当有不少死者的尸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争取他们家人的同意,用来治疗研制。”
现在城外的灾民多数都被其中隔离,不少都已经被屠杀,连百里蔚动用势力都无法进去,眼下之际,她唯有去川州碰碰运气了。
最为重要的是,川州如今有大批的病人需要救治,夜祁墨也在那里,她若是去川州的话,他们也好互相照应,各自都方便形事。
强压下心头的担忧,苏双月如是想着。
百里蔚一听苏双鱼要去川州,霎时便炸毛了,道:“不行,那里疫情如此严重,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让你去了。”
去了一个夜祁墨,他心中就足够担忧了,若是再去一个苏双月,那她还不是要日日祈祷了。
苏双月并未急着反驳,而是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王爷已经两日没有消息传来了,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若这个时候不过去的话,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
不过一句话,便抓住了百里蔚的心软之处,他哀嚎一声,满脸不情愿的看着苏双月,语气中未带好气,“去去去,明日便启程。”
顿了顿,小声的嘟囔着:“谁关心他的死活。”
苏双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面朝外走去,一面调侃道:“口是心非。”
“小月月你不要想歪,我的心里可是只有你啊!”百里蔚面色黑了黑,连忙在苏双月身后提高了嗓音急急忙忙的解释。
苏双月此时已经走出了药堂,并未听到百里蔚的话,不然,一定是要大大翻个白眼的。
……
“什么,姑娘您要去川州!”白芷被苏双月的话吓了一跳,不禁惊呼一声。
白薇也是吓得不轻,眉头紧皱的看着苏双月,“姑娘,您莫不是同奴婢们开玩笑吧?”
苏双月看着眼前反应不一的两个丫鬟,在他们的注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怕他们看不懂,出声解释:“是,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便启程,我不在的这几日,若是有人找我,一律都拦住,便说我这几日看书太晚,总是早早睡下。”
眼下正是鼠疫爆发之时,她若是这个时候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怕是要将何氏吓得不轻,以为她患上鼠疫,急急跑过来看她,那样的话,就露馅了。
白薇抓紧了苏双月的宽大的袖袍,满脸关切不舍,“姑娘,川州的鼠疫如此严重,您不能去啊!”
“姑娘,川州太过危险,奴婢求您了,万万不可是冒这个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万一您真的出了什么事,奴婢们可要如何向夫人交代。”白芷眼眶控制不住的红了红,努力忍住想哭的冲动,嗓音之中满是浓重鼻音。
苏双月樱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半晌,抬手摸了摸两人的头顶,道:“你们两个莫不是忘了,我是大夫,不论身处什么样的情况下,我都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们且放心就是。”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白芷白薇竟是这么舍不得她,对她如此担忧。
“可姑娘,那鼠疫您彻夜不眠了研究了几日,也未能研究出什么结果,您此番去,风险委实太大了。”白薇眸中也酸涩起来,强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闷声开口。
白芷擦了擦面上落下的泪痕,用力点了点头,对白薇的话很是认同,“姑娘,川州实在太过危险,奴婢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您劝下来。”
说着,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地上跪下,齐声开口:“若是姑娘不答应,奴婢们便在此长跪不起。”
“你们……”苏双月一时语塞,盯着白芷白薇半晌,轻叹一口气,在她们面前蹲下,“白芷白薇,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但如今川州正是用人之际,那里身患鼠疫之人又极多,于研究治疗鼠疫之症大有帮助,我虽然一时半会研制不出治愈之法,但我在那里的话,好歹能帮他们拖住病情,暂时保命。”
顿了顿,她眸光变得深远起来,似是感慨,又似是叹息的开口:“我们任何人,在天下苍生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你们可明白?”
白芷白薇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妥协,擦去面上泪痕,缓缓起身,由白薇开口:“姑娘,您说的大道理我们不是很懂,但既然您是为了川州的百姓,那……奴婢们支持您就是,您尽管去,奴婢们会尽力不让任何人发现您不在。”
白芷在一旁点头如捣蒜,白薇想说的,也正是她想说的。
苏双月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低声吩咐:“天色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白芷白薇应下,转身退下。
……
苏双月不过走了两日,何氏便已经发觉了不对劲。
从前几日开始,她传苏双月时,苏双月便总是拒绝,偶尔才会来一次,这两日却是索性次次不来,每次都是白芷白薇出来应对。
何氏派人打听之下,得知苏双月这几日也并未出府,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想到这几日盛传的鼠疫之事,何氏心头一跳,一个不好的猜测在她心中形成,吓得她连忙让福嬷嬷准备,赶去了凌霜院。
前几日何氏都是派福嬷嬷来请,这一次何氏竟是亲自来了,白芷白薇顿时吓了一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眉顺眼的在何氏身前恭敬的福身行礼。
何氏随意的挥了挥手,迈步便要朝里面走去。
白薇硬着头皮拦下何氏的脚步,低声道:“回禀夫人,姑娘昨个儿看书看的有些晚,此时正在睡午觉,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
何氏心头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目光落在白薇身上,“本夫人只进去看看便可,不会打扰到月儿,你且放心就是。”
白薇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白芷便急急开口:“夫人,姑娘给奴婢下了死命,任何人都是不能进去的,若是奴婢们此时放了您进去,姑娘那里奴婢们无法交代。”
白薇见状也连忙上前,配合的开口:“是啊夫人,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们,莫要在为难我们了。”
姑娘走前的吩咐,她们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此时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夫人。
何氏目光狐疑的扫过白芷白薇,只觉就连这两个丫鬟,身上都透着一丝不对劲,原本悬起的心脏,攀的越发高了。
白芷白薇偷偷抬眼打量着何氏的目光,额上缓缓沁满了冷汗。
“福嬷嬷,将他们拿下!”何氏实在心焦,索性朝福嬷嬷吩咐下去,免得白芷白薇继续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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