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眸光在苏恬柔面上随意扫了一眼,而后重新落在孙夫人身上,抱歉的笑着:“这孩子定是落水的时候冲坏了脑子,如今还未回转过来,孙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孙夫人面上仍是安然若素之态,丝毫没有被苏恬柔的话影响半分,“自然不会。”
她抬眸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复又转过头来,“天色也不早了,我便先告辞了。”
“福嬷嬷,去送孙夫人出府。”何氏垂眸看了一眼身后的福嬷嬷,淡淡开口。
眼看送走了孙夫人,苏恬柔这才忍不住再次开口:“大伯母,我说都是真的,孙夫人先前根本就是故意见死不救,咳咳——”
说这,不禁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先前孙夫人虽然让人请了大夫,却只让大夫将她救活,根本未曾给她用过药,眼下她已经染了风寒。
何氏目光直接略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苏双月身上,恍若未曾听到她的话一般,轻声道:“月儿,随母亲回落梅院。”
“好。”苏双月低声应下,迈步跟随何氏一同离去。
从始至终,都未曾有人理会过苏恬柔。
苏恬柔气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十指紧握,纤长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掌心,心中愤恨无比。
……
落梅院
“母亲,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四姐姐咎由自取。”苏双月并未提起苏恬柔曾经为难自己的事情,而后将苏恬柔如何得罪孙夫人的事情如实说来。
“太子殿下今日在宴席上宣布了要娶孙大姑娘为侧妃,四姐姐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端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借着不小心失足之由,将茶盏扔出去,险些烫伤了孙大姑娘的脸。”
话音刚落,何氏心中便明白过来,怒道:“这丫头,心思如此‘活络’,在府中做那些龌龊的事情便也罢了,竟出去招惹是非!”
孙尚雯的父亲无论如何也是兵部尚书,若是因她一个人得罪了兵部尚书,导致侯府与孙府交恶,苏恬柔即便是万死也不足以弥补。
苏双月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轻轻推到何氏面前,道:“母亲,气大伤身,您喝口水,消消气。”
何氏闻言,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却未曾开口。
好半晌,她重重拍了桌子一下,提高了嗓音道:“来人,把四丫头的嫁妆扣下一半,若是四丫头闹起来,便关几日,一直关到出嫁。”
苏恬柔做出这等事,喝水会震怒是意料之后的事,苏双月敛眸看着眼前怒火种上的何氏,抬手轻轻为她锤了锤肩膀。
她便知道,苏恬柔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自掘坟墓。
何氏回眸望着面前懂事的小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叹一口气,“若是都像月儿你这般识大体便好了。”
苏双月抿唇笑了笑,未曾答话。
翌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狄戎猖狂,屡犯我边境,朕闻宁德侯之子,苏凌风文武双全,又曾任御林军统领,特封其为威远大将军,即日出征,击溃狄戎,扬我国威,钦此。”
李公公操着尖利的公鸭嗓,拿着中的圣旨高声宣读。
随着李公公的话音落下,何氏、曲氏以及苏双月皆是浑身一震,满目不可置信的盯着圣旨。
知至苏凌风接旨过后,送走了李公公,何氏与曲氏才回过神来。
苏凌风上前将何氏与曲氏扶起,软了嗓音,道:“母亲,夫人,李公公都走了好一会了,你们怎么还跪着。”
苏双月看了看目露悲戚之色的何氏,曲氏,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自古战场刀剑无眼,苏凌风如今方才与曲氏成婚,苏凌风便要去战场,于这两个女人来说,都是天大的打击。
何氏眸中此时已经含了晶莹之色,面上满是悲痛之色,道:“皇上怎会突然下此圣旨,刀剑无眼,你不过弱冠之年,若是此去……”
说到后面,她已经说不下去了,眸中蓄满了泪水。
曲氏一面拿锦帕拭去面上的泪痕,一面双眸含泪的望向苏凌风,似是想说什么,话音到了唇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剩下压抑的哽咽声。
苏凌风看着面前哭成了泪人的曲氏与何氏,心中也是分外难受,笨拙的开口安慰,“母亲,夫人,我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好了。”
苏双月心情也是沉重无比,但哭并不是她表达情绪的方式。她抬步走到三人身旁,放轻了嗓音安慰:“母亲,大嫂,不过是区区狄戎来犯,你们要相信大哥,她不会有事的,况且,大哥是去领兵的,不一定是要亲自上战场的,你们莫要哭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圣旨说是即日便走,我们还是先为大哥准备行装吧。”
何氏与曲氏这才止了哭声,连忙想起什么似的,与他们二人说了一声,便急忙下去给苏凌风准备行装了。
几人收拾的时间,门外已经来了前来迎接苏凌风的副将。
苏凌风换上一袭银色铠甲,接过曲氏递过来的行囊,交给随行的小厮,道:“劳你们费心了。”
曲氏方才止住的哭声,立刻便控制不住再次奔涌而出,紧紧握着他的大掌,道:“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会等你的。”
苏凌风眸中划过一抹不舍,回握着曲氏的手,低声承诺,“我一定会凯旋归来的,夫人,莫要伤心了。”
曲氏重重点头,擦了擦面上的泪水,松开他的手退到一旁。
何氏这才走上前来,眼眶发红的看着面前的苏凌风,“凌儿,你在军营不比府中,事事都要小心,要记得时常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不然,母亲不会安心的。”
“母亲放心,我一定谨记。”苏凌风垂眸应下,眸底的不舍之色越发浓郁。
站在何氏身旁的苏双月见状,轻叹一口气,低声道:“大哥,我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平安归来。”
苏凌风没有同平日里那样玩笑的轻拍她的额角,而是重重点头应下,目光从曲氏,何氏与苏双月身上缓缓扫过,郑重开口:“你们的话我都牢记了,时辰不早了,我先上路了,等我凯旋。”
说着,深深看了三人一眼,转过身去,翻身上马。
马蹄声踩在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夕阳余晖下,仅余下苏凌风等人高高骑坐于马背上的背影。
何氏与曲氏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的哭成一团。
苏双月也眼眶发红的看着苏凌风的背影,心中的不舍,沉重都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
何氏因为太过伤心,早早就回了落梅院,不让人作陪。
苏双月无法,生怕曲氏会有什么,便一直陪在了她身旁。
曲氏眸中的悲痛之色未止,眸光落在苏双月身上,低声道:“夫君会突然被皇上派去,定是因为曲家的缘故,使侯府受到了皇上猜疑,说起来,也都是我的错。”
苏双月望着面前分外自责的曲氏,轻轻摇头,道:“大嫂,你莫要如此想。宁德侯府这些年来,本就发展的极好,皇上这般做,说不定是早就对侯府起了猜忌之心,曲家的事情,不过是凑巧罢了。”
“双月妹妹,你不用这般说,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曲氏垂下眼眸,双手紧紧搅着手中的锦帕,满目的自责挥之不去。
苏双月拉过曲氏的手,本想在好好安慰一下,之间却意外的划过曲氏的腕间。
她心头一跳,连忙将曲氏的手腕翻转过来,用三指仔细把脉。
半晌,苏双月才缓缓从开曲氏的手,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大嫂,你可知,你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曲氏满目诧异的看着苏双月,良久,才接受的了这个事实。
她素手不禁缓缓落在平坦的小腹上,旋即面上露出喜色,原本悲痛的情绪,这才有所舒缓。
喜悦过后,曲氏心中顿时又充满了哀愁,她紧紧抓住苏双月的手,恳求般的开口:“苏双月妹妹,这件事你能不能暂时先瞒着夫君那边。”
她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夫君在战场上本就极为危险,若是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只会让他分心。”
苏双月很是理解曲氏的心情,朝她轻轻点头,同样回握着曲氏的手,“大嫂,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告诉大哥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母亲,她现在情绪太差,若是长此以往,恐怕身子会有所损伤。”
曲氏轻舒一口气,我这苏双月的双手也松了松,轻轻点头,“但愿此事能让母亲心中安定一些。”
苏双月朝她轻轻颔首,将手抽出,道:“大嫂,我懂些医术,这就为你开一副安胎药,你近日来不要多去想大哥的事情,尽量想一些高兴的事情,心情好了,胎儿才能健康。”
曲氏颔首点头,强扯出一抹笑,“我会尽量开心一些,双月妹妹你放心好了。”
苏双月见曲氏笑中透着浓浓的苦涩之意,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此时的提议怕是根本起不了作用。
曲氏喜欢了大哥这么多年,如今大哥出征,她又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用力摇了摇头,挥去脑中的纷乱思绪,苏双月转而让人拿了纸笔上来,写下药方之后,便去了落梅院,将曲氏有孕的消息告知何氏。
何氏原本还因为苏凌风的事情悲戚不已,眼下听到这个消息,郁郁不散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一些,连忙去厨房张罗着,亲自吩咐一些孕期不能吃的东西,并为曲氏专门请了一个厨子。
这个小生命的出现,让何氏与曲氏心中都有了慰藉,不在日日沉浸在悲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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