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柳,花树焚焚,开落成雪,零落了一地,似深宫中女人的命运,开落凋零不由己……。
“芷兰姐姐,别跪着了,还是起来吧。”朱红的殿门依旧禁闭,旁边落下一个声音。
芷兰本是应该心里流过暖意的,只是暖流涌到喉间,她抬头一看,便半点兴致也没有了。眼前的宫女看着面生,一看便是苏双月带过来的。
苏双月的人,果真都是这么蠢的么?她强忍住面上一扯就疼的数道伤痕,从唇齿间发出一声冷哼。她刚要出言讽刺,沉重的宫门忽然缓缓打开了。芷兰眼里现过一丝光芒,随之便暗了下去。
芷兰本以为苏双月会出言讥讽她一般,她已经做好了反怼回去的机会,对方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瞧了她一眼,便翩然而去。
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反而刺得她更加痛。
“恭送苏姑娘。”两旁的小宫女自然明白她是傅明敏的贵客,这时候一齐躬身行礼。苏双月略微笑了笑,又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芷兰一眼,目光里流露的,也不知是谑笑还是幽叹。
“太子妃如今虽然胎儿安然无恙,但心神安定最为重要,你们注意时常煎一些安神的汤药,”说到这里,她大概是想到傅明敏未必会信任这些宫女,笑了笑,“若太子妃不安心,过几日我把调理的药方送到这里,让芷兰煎了便是。”
芷兰倏地抬头,不解地瞪着她。
苏双月尽管不喜欢她,却很明白芷兰于傅明敏而言,是身边最相信的人了。芷兰是傅明敏的贴身侍女,两人彼此了解,即使互相不信任,也是能互相钳制的。傅明敏今日虽然敏感锐利,可要说杀了芷兰,她是不信的。
苏双月交代完一些事,带着来时的两个宫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并不理会芷兰投来的不善的眼色。
今日,仍然是天气晴朗,气清携畅,一个适合睡觉的好日子。一些琐琐碎碎的往事却惊雷一般照进她的心底。
若不是她时常在傅明敏耳边挑拨离间,若不是傅明敏只为了锦绣前程勾心斗角争夺权力,若不是傅明敏自己放弃了这一份情谊游.走于宫闱之间,若不是她和傅明敏都陷进了这一场险恶的谋算里,若不是芷兰频频煽动傅明敏参与这锦宫里的较量和谋划……
若不是芷兰,她还有可能会多一个朋友。苏双月心知肚明,傅明敏和她走到这一步,也有芷兰一份功劳。
她今日为她求情,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让她活着罢了。至于为什么让她活着……苏双月嘴角噙起一抹笑。
“有时候,活着呀,会比死了还痛苦的。”
一把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次芷兰听到的不是戏谑和幸灾乐祸的嘲笑,外边的小宫女都不愿意看守着一个不受宠的小侍女,都跑到花园里偷偷玩去了。
“你是谁?!”芷兰对着投食开的一个小窗子,猛地扑上去,歇斯底里地喊。这是她被关进这间黑屋子,三天以来,听到的第一个人的声音。
由于三天滴水不进,她声音:变得嘶哑如柴,原本圆润的脸已经脸色蜡黄,双颊消瘦得颧骨高.耸,凹陷下去,眼眶一圈血印,凌乱不堪的长发下一双眼睛忽而一瞪,原先的衣服上也是干凝的斑斑血迹,看上去很是骇人。
“我呀——,”窗外那把声音沉吟了好一会儿,“我和你一样,我们宫里的宫人,都一样。”门外的老宫女突然叹了一口气,“姑娘,不要折磨自己咯,我们这些人啊,没了主子的宠爱,就什么都不是咯。”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芷兰嗤笑道,“我比你好太多了。我还是太子妃身边最红的丫鬟,而你,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她歇斯底里地笑着,也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她。
三日前苏双月离开了东宫,她不愿被宫人拖下去,在寝宫外跪了三个时辰。傅明敏终于肯看她一眼了。
只是见到她的那一刻,她看到傅明敏只微微抚了自己微隆的小腹,冷漠与鄙夷在她眸子里交织。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怎么还不把她带下去?!”仍然是鄙夷和冷漠无比的语气。
“你看到宫墙里外的那些树了吗?根狠狠地扎进皇城的每一寸土地,到头来被摧毁,不过是一把斧子,一把烈火的事。我们呦,就像那宫城里的树,但凡有人不喜欢,就倒下咯。”苍老的声音哀凉地响起,“姑娘,你还年轻,我看你可怜,才送过饭来。你也别指望回东宫了,出去之后另寻主子,兴许还有可能翻身……”
芷兰一瞬间似乎抽空了所有力气,但在听到“离开东宫”四个字后,激愤的情绪却让苍白如纸的脸色看起来有了一丝血色。
“滚!”她咆哮着,声嘶力竭然后随着外边远去的脚步,缓缓顺着墙角滑下。“我是你们能比的?我不仅会回到东宫,还会把自己受的苦都讨回来。”
苏双月。若不是苏双月,她怎么会到如今地步?她眼睛一横,突然心里涌起来浓浓的恨意,撕咬得她浑身如火烧灼,痛苦难抑。
内殿里。隔着云青色的锦纱水帘和云母屏风,影影绰绰的,可以窥见内里暗香涌动,烛火吐出清幽如云的火焰,一簇一簇,摇曳间,照得内里烛影摇红。
云母屏风后,女子面容明丽,白如皎月的手指在锦团上穿梭勾勒着。仿佛整个人便是暗沉的夜中一颗最亮的明珠。华贵的流仙锦裙,纷繁的纹饰和佩戴物,虽精致曼妙,却仿佛将她整个人罩在一层华美无比的牢笼。
她一直如置身事外,毫不关己地勾绘着,这周围的一切却都好像生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莫名恐慌起来,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了一句:“芷兰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主子,芷兰姐姐被关了三日,按主子的指示,今日该把她放出来了。”
“是么?”傅明敏蓦地抬头,“竟然这么久了。你们现在就去把她叫过来。”
“……是,主子。”两个小宫女齐声答道,互相不解地看了一眼,便迈步走出了殿外。
在这个夜里,同样辗转不安的,不只有傅明敏一人。
凉夜,月色中天。
苏双月这时候真是巴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消息闭塞的地方。明明有大厦将倾的危急感,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实在是烦闷气恼。
“苏姑娘,琦音姐姐她,已经三日不在宫中了。”夜近礼佛的时候,香儿手上的笔突然停了停,她疑惑地开口提醒。
任是香儿心思再单纯,能随时不在宫中,还不会有人发现的人,身份已经蹊跷得不能再明显了。
香儿看似在提醒,实则是在问她有关琦音身份的事。对于初来乍到的一个宫女老说,这座宫殿可藏着太多解不开的秘密。
“只怕是另寻新主子去了吧。她不回来倒好,省的看了寻麻烦碍眼。”
虽然是这样说着,苏双月心里却是猛然地在跳。
琦音已经三日不在宫中了。这就预示着,六皇子那边也有了动作。只是,独孤弋势力远不及太子独孤陵,若是他知道了独孤陵逼宫的计划,这两个衣冠禽.兽,该如何相互撕咬呢?
想了许久反而丝线一般越想越烦乱,她干脆睡了一个时辰后又醒过来,爬到了薛凝寝宫的宫殿顶上,倾身远远地望,耳边除了飒飒-吹过树木的风声清晰可辨,一眼看过去,眼睛能看到的,依然只有宫墙层叠起伏交错。
正当她惆怅不已的时候,底下突然传出来音调怪异的“哎呦”一声,惊起了几树的飞鸟,也把苏双月脚尖一个打颤,吓得不轻。
她猛地看过去,对方却率先开口了:“苏姑娘,快下来!要是主子知道您现在爬在这么高的地方,还不得把我骂死……”
看着那道坚毅的身影,脸上呈现出和他大块头完全不符合的急急噪躁,苏双月实在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冥九,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不对了。依先前夜祁墨的说法,他应该是时时刻刻都护在身边的,只不过苏双月身边,包括她自己,都只是一个庸俗的普通人,发现不了他而已。
“苏姑娘……”
“好,我下来。”
落到地面后,苏双月看着他,狡黠地笑了下,笑得冥九心里隐隐发麻。
“苏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有。”苏双月随便坐在了台阶上,直截了当地回答,“我问你两件事,你实话实说就好。”
冥九摸不着头脑,便也一股脑坐下,“郡主但请说。”
“第一,独孤弋是不是知道了独孤陵的计划?”
“是。”
苏双月目光微闪,“第二,夜祁墨既然知道了独孤陵的计划,我又频繁出入东宫,他如何能让独孤陵保证他不杀了我?”
“王爷能保证。”
冥九突然认真道,“主子从没有要太子保证过什么,但是苏姑娘的安全,主子有把握,我也有把握。”
喜欢邪王,用力宠!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邪王,用力宠!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