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暮动作够快，千钧一发之际捞到了女孩儿的腰肢，可是随着紧扑上来的警察同志却没来得及抓住他俩，指尖只触碰到顾北暮的衣摆。

　　两人下落到六七层楼时，等候在窗台上的消防员飞扑而出，将眼前划过的一道身影拽住。

　　可显然，消防员没想到掉下来的居然是两个人！

　　三人叠加，惯性冲击力加倍，纵然消防员腰间系了安全绳，却也没缓住三个人的重量，电光火石间，又下坠了一两层楼，房间里的其它几名消防员才抵在窗台上拽紧了安全绳索。

　　三人在空中摇摆、晃荡，悬着无数人的心脏。

　　顾南辰从听到手机里一声凌乱急促的声响，便知出事了，随即立刻推门下车。

　　眼睁睁看着两人坠楼，被消防员拉住，继续坠楼，停住——他的心也被狠狠一拽，眉心拧死。

　　顾不得身份，他急忙朝前走去，越过人群到达离消防气垫最近的距离。

　　半空中，几人悬荡着，消防员抱住了顾北暮，而顾北暮抓着叶佳音的手臂。

　　周围空荡荡没有着力点，他们全都难受的紧，稳住之后，消防员看了看架势，准备腾出一手来，把身上的备用绳索栓到顾北暮身上，好稳住他们。

　　可是，还没来得及操作好这一切，又生变故。

　　叶佳音以为这一跳就必死无疑了，却没想到顾北暮居然会扑过来救她，跟她一起跳下来！

　　这样危险甚至不要命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

　　两人近在咫尺，她抬起头看着上面那人，顾北暮面色狰狞痛苦地盯着她，艰难地命令道：“抓紧我！”

　　她木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所及之处，消防员冷汗直冒，咬牙忍着疼痛去解身上的备用绳索。

　　她只想自己死，不想连累别人，眼神收回看向顾北暮时，眸中的绝望又坚定了几分。

　　顾北暮竟然读出来，厉声喝道：“抓紧！不许你松——”

　　话没说完，女孩儿反扣着他手臂的五根细手指软软地松开，同时甩了甩。

　　顾北暮一手精疲力竭，也已经快抓不住，而消防员腰间系着安全绳，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解开，千钧一发之际，他再次果断做出决定，主动挣开了消防员的钳制。

　　“啊——”惊恐的尖叫声再度响起，围观人群看着那两人突然又先后坠下来，而后男人将瘦弱的女孩儿紧紧抱住。

　　“硿咚！”

　　一声巨响，两人落在了消防气垫里，巨大的气浪甚至把地上的灰尘全都卷起，像是沙尘暴一般。

　　很快，消防员，医护人员，全都涌上去。

　　死是什么感觉？

　　叶佳音睁开眼，只觉得身体像躺在云层中，轻飘飘的，还能随波逐流一般——原来，这就是灵魂升空的感觉，那么缥缈，那么轻灵，再也没了世俗的累赘，凡事的叨扰。

　　可是，下一秒，耳边愤怒的咒骂惊醒了她。

　　“闹够了？现在死也死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摔下来，不止是叶佳音摔蒙了，以为自己到了天堂，就连顾北暮都晕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才稍稍清醒。

　　说完这话，女人瞪眼看着他，显然不敢置信。

　　耳鸣的厉害，眩晕感也重，就像大脑中的组织全都被搅荡了一遍似得，顾北暮甩了甩头，紧紧皱眉，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将女人拉起来：“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说话的口气很飘，但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叶佳音被他拽起来，可是气垫飘飘荡荡，她坐不稳，大脑同样眩晕的厉害，她抬头又望了望天，耳边听到朦胧模糊的好似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抬不动，她落下眼眸，盯着那一脸厉色的男人，嘴巴蠕动，还没说出话来，便晕死过去。

　　“叶佳音！”顾北暮心里一惊，急忙喊了声，可女人已经软软地倒了下来，靠在他肩头。

　　他摇了摇，女人没反应，浑身软绵绵无力的样子，像死了一样。

　　心跳前所未有的加速，他扭头看向四周，慌忙而紧张：“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消防员跟医护人员赶到。

　　“你们怎么样？伤到哪里？”

　　“快点！晕过去了，赶紧抬出去抢救！”

　　众人手忙脚乱，立刻将叶佳音从顾北暮怀里抱出来。

　　消防气垫在放气，可一直半会儿也放不完，顾北暮尝试自己站起来，可很快又晃荡了下，幸亏被身旁的消防员扶了把。

　　“你伤在哪儿？哪里疼痛？”另一名医生急声询问，上下打量没看到明显的受伤点。

　　顾北暮大脑混沌，摇了摇头，只盯着被抬出去的女孩儿。

　　终于，所有人滑下消防垫，立刻有媒体记者扑上来，好在被医院保安和警察同志拦了住。记者们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抢着提问。

　　顾南辰走上前，皱眉看向他：“摔着哪儿了？”

　　顾北暮看了他一眼，脸色极其不好，像是忍受着难耐的痛苦，依然没说话。

　　“快，去好好做个检查！”

　　兜里手机响起，顾南辰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随着躺上车床的弟弟赶往急救室。

　　电话是家里打来的。

　　得益于广大围观者在网上实时报道，坐在家里的顾夫人也得到这消息，都要急死。

　　“我正在医院，等会儿跟您说具体情况，北暮？北暮没事，只是需要休息下，我等会儿再回你。”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顾南辰只好往轻了说，而后匆匆挂断了顾夫人的来电，他们一行人也到了急救室外。

　　那两人相聚被推进去，急救室的门被关上。顾南辰停下脚步，听到身后传来的喧闹声，回头，见那些媒体记者全都跟了过来。

　　顾氏现在情况不好，他的回归好不容易稍稍稳定了军心，不料现在又发生这事。就算北暮离开了顾氏，可顶着顾家二少的名声，也多少会有负面影响。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对弟弟安危的担心。

　　手机一直没停过，各方人马都打电话询问、关心，顾南辰应付得烦躁，索性也关机处理。

　　很快，医生出来，他急忙迎上去，看着医生的脸色不是那么糟糕，他心里也有数了。

　　“顾总，二少没有大碍，只是右臂骨折，需要休养一阵子，另外，心脏有些问题，需要做造影才能确诊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暮做过心脏移植手术，本就跟正常人有所区别，这么高的地方坠下来，腹压颅压都会有巨大变化，肯定会对心脏形成冲击，这一点，顾南辰明白。

　　“好，你们好好给他检查，任何问题都不要放过。”

　　“放心吧，顾总，我们会小心的。”

　　顾南辰点点头，又问：“那个女孩儿怎么样？”

　　“检查过，也没有大碍，她被二少保护的很好，应该只是体力不支受了惊吓才昏过去，等她醒来就没事了。”

　　“好，麻烦你们了。”

　　顾南辰原本还打算这几天抽出时间去旧金山一趟，谁知又遇到这出意外，眼下是决计空不出时间了。

　　稍晚一些时候，他去了顾北暮的病房。

　　兄弟俩再次面对面，顾北暮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没事，你不要跟家里讲，也不要让妈过来医院。”

　　“怎么，怕妈来了，去找那个女孩儿？”顾南辰拖了椅子，坐下时轻飘飘地扔出一句。

　　顾北暮脸色一僵，显然被说中。

　　他的右臂骨折，已经被打了石膏固定，吊在胸前。此时半靠在床头，听到兄长这句话，脸色越发落寞，眸中添了担忧。

　　云景那么好的条件，家里都看不上，当初还反对，现在这个死丫头，更云景比不知要被甩几条街，家里肯定更看不上。

　　他的确担心，担心母亲过来后去找那丫头。她本就心灰意冷，生无可恋，自寻短见了，如果母亲再去找她说些话，那更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北暮，你若是喜欢她，就好好对她，万一今天不幸，她坠楼出了意外，你心里难道不愧疚不遗憾？”

　　顾北暮没说话，但只要一想起，的确心有余悸。

　　十几层楼坠下，他们没有死，连伤势都不严重，除了要感谢消防员之外，只能庆幸他们福大命大。

　　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突然之间，他对许多问题都看开了。

　　人一死，便什么都没了，那些得到的得不到的，开心的悲伤的，深爱的怨恨的，那些通通，都是浮云了……

　　所以，活着时，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顾南辰见他不说话了，便又起身：“你心脏有些问题，后续还要做详细检查，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什么都不要想了。命是自己的，自己不爱惜，别人操心也无用。”

　　顾北暮依然不语，静默如铸，好一会儿，顾南辰都走到病房门口准备拉开门了，他才低低沉沉地道：“我回公司，你让我去什么职位我就去什么职位，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顾南辰一怔，放在门把上的大掌定住，而后转身看向病床上半躺的弟弟，情绪神态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点点头，又叮嘱：“那先尽快把身体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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