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秋眨眨眼，大眼睛满是怯懦惧怕的眼神。

　　小平头舔了舔唇，笑说：“这妞长得不错，比原先掳错的那个有味道。”

　　开车的菜头呵呵声：“那妞辣得狠，刺毛一样碰一下就要死要活，要不是上头说不许动她，不然直接打断手脚，哪里还会让她跑掉，还连累了兄弟们被龙卷风刮到天上去挨冰雹砸……”

　　“你闭嘴！”彭哥冷声呵斥。

　　覃文宁虽然听得不是太明白，但简单的字句还是能猜度一二的，听到“打断手脚”那里，身旁的女人很明显地抖了下，他就不高兴了，满脸阴郁地开口：“她，我的！谁动……打断……谁手脚！”

　　小平头没有像菜头那样反唇相讥，相反他笑眯眯地，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丝的讨好：“小覃真是心疼媳妇的好男人。”

　　叶之秋之所以会发抖，倒不是听到对方恐吓之词吓的，而是经过这几个小时的装怂，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这些绑匪说话，终于撸顺了一些关窍——这些和覃文宁厮混在一起的人，很可能就是贩毒团伙。她之前看那个菜头上臂的纹身只觉得眼熟，这会儿细想起来，当时在阆中街头，有四个人在福佳楼火锅店门口借故骚扰徐丹红，和管仲华打了起来，最后带到公安局的时候只有三个人，当时在警局留意到那三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纹身，其中有个人整条臂膀纹满了一只青蟒……

　　叶之秋闭了闭眼，她是搞文物修复的，对各种图案细节特别敏锐，菜头胳膊上纹的那只白虎，栩栩如生，手艺精湛，画风何其相似。她努力回忆了下，实在想不起那天在福佳楼门口逃掉的那个人长什么样，但心里隐隐已有定论。

　　阆中的菜头，武陵的覃文宁，还有这个刚才明显提起徐丹红在叶县遭遇的小平头。这一切仿佛冥冥中被一根绳牵引着，最后全部汇聚到了一起，她的心紧张得纠结在一起，怦怦直跳。

　　之后一个多小时，再没有人说什么话，最后窗外也渐渐看不见高铁高架上偶尔奔驰过的火车灯光，叶之秋猜度着行驶路线在逐渐偏离，她摸不准东南西北，暗暗抬头观测星空，试图通过星座来定位，可没等她从晃悠颠簸中找准星光，车子就已经停了下来。

　　眼前蓦然一黑，脑袋被蒙上一件带着汗臭味的外套，可能是菜头刚才脱下来的那件，想到这种可能，叶之秋更加觉得恶心反胃，有心屏住呼吸，胳膊上一紧，却已是被人拽拉着下了车。

　　几个男人窃窃地交谈着什么，也许是眼睛看不见，她的五官开始变得格外敏锐，除却感受到徐徐夜风外，耳边还听到了海浪拍打的声音。

　　她的双手被捆绑了将近五六个小时，手指接近麻痹，她微微动了动手指，皮肤针扎一样的疼，她没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在手指失控的情况下，成功利用那么微弱的风力脱身。

　　覃文宁一边听彭哥和接头的人对话，一边分心留意着叶之秋的动静，见她下车后便呆呆地站着不动，宽大的运动外套兜盖住了她的头脸，愈发显得她骨架纤瘦，在夜风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瑟瑟无助。

　　覃文宁心里稍许软了下，搂过她的腰，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生硬地说了句：“跟我走。”

　　黑暗中，她被带上了舢板。

　　晃动的节奏，海风的腥气，夹杂在一片粤语声中。

　　她惋惜地叹气，她听不懂粤语，即使偶尔一两词语能听懂，在这些高频语速的对话声中，认真听和没听到简直无差别。她坚持了五分钟后，终于失望地放弃，开始留意起周遭的环境。

　　从船身在海浪的晃颠程度猜测，他们可能上了一条吃水量不小的船，脚下黏滑，四周鱼腥气却非常重，甚至盖过了她头上那件外套的汗臭味。这应该是条渔船！

　　她被带到了船舱，然后摘下了外套。

　　眼前一片光亮，刺得她闭上眼，眼睛里不适地留下了泪水。

　　没等眼泪滑落，脸颊上蹭过一根手指。覃文宁目光幽深地盯着她，伸手将她的眼泪拭去，一双眼眸被黑夜还黑。叶之秋不敢和那样阴冷的目光对视，下意识地瞥开眼，发现自己待着船舱堆满了杂物，空间逼仄，头顶荡悠着一只明晃晃的电灯泡，裸露的电线吊着灯泡摇晃地像是在打秋千，她偏了偏头，避开甩过来的灯泡，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倒坐地。

　　覃文宁并没有扶她，反而转身欲走，叶之秋急道：“等等！”

　　覃文宁扶着简陋的木梯正要往船板上爬，闻言顿住脚步。

　　叶之秋从地上爬了起来，喊：“我要解手！”见对方没反应，生怕他是听不懂，于是又解释，“上厕所！方便啊！我憋不住了！”

　　覃文宁终于转过身，却是表情有点儿古怪地扫了她一眼。

　　叶之秋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心狠狠一抽，想起当初在吊脚楼仓库里，自己日日给她送野果，她饿得身子虚软，脸色惨白，伤了嗓子没法说话，就每次都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他心软不忍心打骂她，没想到最后却因为自己愚蠢的妇人之仁，招来弥天大祸。

　　久别重逢，此时的她依然脆弱得像是山坡上不堪一折的小草，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晕厥一般，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即便是山上的野草，那也是能够经历风吹雨打坚忍不拔的，哪里是轻易能折毁掉的。

　　覃文宁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起来。

　　杀意立现。

　　叶之秋愣住，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直到背上贴靠上冰冷潮湿的舱壁。

　　他足足瞪了她十余秒，表情变幻莫测，之后决绝般爬上船舱，砰地盖上舱门板。

　　叶之秋捂着狂跳不已的心脏，靠着舱壁慢慢蹲下，也许不该提什么上厕所之类的要求，应该哭一哭，让他帮忙先把手上的绳子松一松的。

　　虽然只是一两个月没见，但是覃文宁身上却添了许多血腥戾气，和那个在山岭中打猎生存的少年不一样了，现在的覃文宁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惧意。以前在吊脚楼最危险的时候，她思量的最坏后果是被强暴被虐打，但是刚才，她突然就生出一种他会杀掉她的惊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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