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庙位于叶县城南的叶邑镇上,原是汉明帝刘庄为彰显其父东汉开国皇帝汉光武刘秀,在昆阳大战中的丰功伟绩而特意建造。公元23年,刘秀以两万人不到的兵力溃败了王莽举国之力四十三万兵将,一战成名,王莽也因此战再无回天之力,不久被义军攻入长安,王莽身死,新朝灭亡。
叶之秋呆呆地望着院中两棵古朴苍健的银杏树,正是金秋十月,银杏树由绿转黄,举目望去,金灿灿的落叶铺了一地。
据那块散落在草丛中的石碑碑文记载,历经数次修整后在曾在明朝时达到鼎盛,只可惜毁于民国,现在的庙宇建筑都是叶县当地的道教弟子筹资仿原样所建。只是后来又建了真武殿、三清殿、老母殿、奶奶殿等等,最终这里被搞成了个更像是道观的四不像景点,虽还叫刘秀庙,但早就显得破烂凋敝,处处透着荒凉。这里除却一些信教之人和自由骑行的游客来往,非节假日时很难寻到一丝人气儿。
刘秀庙的门楣上方的石灰墙上一左一右画着两条龙,取“二龙戏珠”之意,可是此“蛛”非彼珠。两龙中间,门楣正上方,画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蜘蛛。
管仲华踩过略显青黄的草地,上了台阶,进门就看见叶之秋形单影只地站在院中发呆。
金乌西斜,四五点钟的太阳虽晒不脱皮,但今天温度高,毫无遮拦地站在阳光底下依然闷热得叫人发慌。管仲华拿着刚买的两瓶水递了过去,叶之秋摇了下头,没接,反抬手指着光武大殿对面一个用红砖砌成的简陋小房,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管仲华看那房子估摸着不足十个平方,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一面开着一个圆拱形门洞,没见有木门,从那门洞里隐约可见墙角很随意地依靠着拖把扫帚等杂物。
“公共厕所?”考虑到这郊区荒僻的景点条件,他说了个比较靠谱的答案。
叶之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上面有字。”
拱门上的确是写了三个字,但字体并不是普通的繁体字,他也懒得仔细看,故意逗她说:“女厕所?”
“王莽如果在这里,肯定要被你气死。”
“那就男厕所吧!”他揉乱了她的头发。
一下午没见她露出什么表情了,现在总算能松口气了。怕她不开心,又怕她太开心,申永炜说过,随着昼夜温差拉大,要随时注意她的情绪变化,不要让她熬夜,如果有失眠、焦躁、头晕头痛等症状出现,都可能是发病的征兆,需要及时复诊,必要时需入院治疗。
申永炜开的药,他并不敢随意拿给她吃,毕竟申永炜也曾说过,没有临床观察过叶之秋病发时的确切症状,一些针对性的药物就没法开,怕副作用太大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药不能乱吃。他记得这话,同时也记得申永炜语重心长的另一番话:“二少,无论病人不发病的时候看起来有多正常,但是,以我多年临床经验,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不要觉得不忍心不舍得,然后就放任她肆意胡来。癔症,说学术点那叫分离转换性障碍,说通俗点,那就叫歇斯底里症。顾名思义啊!有些癔症病人发病时并不会妨害到其他人,但有些人发病时那恐怖的破坏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的确无法想象叶之秋如果当真歇斯底里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他想他可能会心疼,会难过,会……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着她,让她忘却一切烦恼,远离一切发病的机会。
叶之秋的手有些冰,明明她站在太阳底下晒了两三个小时,可是她的手指依然没什么热气。她主动牵起管仲华的手,柔声说:“你陪我过去看看。”
管仲华顺从地由她拖着手往那红砖小房走,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里化作了一滩柔水,只觉得希望这乡间小路永无尽头,惟愿与她携手这样一直走下去。
然而,心头感念才堪堪浮起,叶之秋便停下了脚步。
“这是王莽亭……”
随着她的声音,管仲华把目光从两人手上移开,举目望去,却在下一刻被吓了一跳。拱门内光线偏暗,房内的空间并不大,红砖砌出一个一米多高的台子,台上摆了三个沾满泥垢的彩塑人像。人像面目狰狞,中间一人须髯如戟,袒胸跪向门口,左右二人手持大砍刀斫向中间那人。
管仲华手一抖,竟是拉着叶之秋退后一步。
“别看了,我们走吧。”这种位于荒郊野外的“景点”,实在不应该来。
叶之秋挣着用力往回拉,不肯走,嘴上只说着异常冷静的话语:“你知道王莽是怎么死的吗?”
管仲华这才想起,既然这个破烂房子叫什么“王莽亭”,房和亭的差异虽然已经是名不副实了,但好歹人物不应该搞错,那彩塑像的中间那个人,应该就是王莽。
“斩首?”成王败寇,亘古不变的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叶之秋摇头:“史书记载,王莽昆阳大战溃败,政权垂危之际,率领群臣与百姓在南郊哭天,但凡哭得伤心表现出众的,就可以任命为郎官,在当时,这样被任命的郎官多达五千多人。你说他是不是很蠢?靠他哭能哭出奇迹来吗?网上很多人都说,王莽就像是一个生长在社会主义,接受了现代教育的穿越者,在那个封建制度传承的时代,做了一项最不合时宜的共产主义改革。如果王莽真的是现代穿越者,我只能说,他大概政治课全靠死记硬背,没有领会精髓,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他大约是个经常挂科重考的学渣吧。”
管仲华哂笑:“我历史也是学渣。”
“长安城破,绿林军攻入未央宫,火烧掖庭承明殿,王莽在宣室找来天文郎官摆七星坐紫薇,最后退守沧池渐台,继续哭天。可到底老天爷也没满足他的哭求,那么多人,无论贵贱,都想要他死,他在一片混乱中死于下贱的商人之手,首级被砍下之后,尸身又被几十个人一起乱刀肢解。比千刀万剐还惨,皮、肉、筋、骨,无一留存。仅存的首级呢,送到宛城悬挂市集示众,老百姓还扔砸击打,甚至还割下了舌头分食。你说这该有多大的仇恨?明明他之前其实也是众人公推上位,人人称赞的良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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