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士？叶之秋心中一动，正欲开口追问，身旁孙强突然敲了敲桌面，笑道：“汤底都快要烧干了，不如边吃边聊？”说着，起身将各种菜碟端起，一股脑地倒进了锅里。

　　管仲华在国外这些年胃没养好，所以吃火锅更喜欢高炉涮锅，对这种不用闻看着都觉得辛辣的九宫格其实是谢绝不敏的。特别是眼下这氛围，满心疙瘩未解，哪里吃得下去？

　　可是孙强却像是了无心事一般，撒开腮帮子，很随意地捞了羊肉，蘸了麻油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由他这么一带头，包间里紧张的气氛一松，副局长和刑侦队长等人脸上都开始有了笑容，吃吃喝喝间气氛增添了几分热闹。

　　叶之秋和管仲华都未曾动筷子。

　　孙强捞了一漏勺食物，一副热心肠地搁到了叶之秋的碗里。

　　“叶小姐那天报警之前，是在哪个地方见到了车国民遇害？”他举着筷子犹如指点江山一般，筷尖凝在半空中，不待叶之秋回答，他已自问自答地说，“我猜猜，那天晚上暴雨，站在什么地方能看清案发现场？是在桥上吗？居高临下，一目了然啊。”

　　“没有下雨。”叶之秋纠正他，“那些人在把人丢江里去的时候还没有下雨。”

　　下雨，是在她占风想救人失败之后。

　　孙强眼睛亮了：“的确，还没下雨。那天是七夕，没下雨的话视野能见度应该还可以，但是嘉陵江桥面离地很高，所以，你看见了发生的事，却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都是些什么人。同样的，对方也可能看见了站在桥面上的你……”

　　管仲华脑子里闪过一道光。那天在华光楼上温景熙拍到的视频，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凭借肉眼完全没注意到桥面上有人存在，后来即使用了技术处理，依然只能模糊地看清一个轮廓。

　　轮廓……

　　身形！

　　管仲华目光如电地射向孙强，眼神慑人：“所以，在阆中徐丹红被人当街骚扰，其实并不是普通的随机事件？”

　　孙强知道管仲华聪明，一些事果然一点就透。想着他大哥管伯华，索性再松了松口，漏出些底。

　　“杀害车国民父女的嫌犯，涉嫌藏毒运毒。”

　　管仲华心神一颤。

　　终于在这一刻犹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瞬间想通了管伯华之前的各种点拨。难怪景熙会转述说可能要和孙强有一番避免不了的交往，难怪自己打电话给大哥说起孙强时，管伯华一点都不惊讶，还主动让他联系孙强。

　　这哪里只是凶杀案？分明还是缉毒案！且是跨省缉毒大案！

　　阆中，武陵，叶县……

　　一条线串起了所有的点，管仲华也不再打马虎眼，直言问道：“任文博最后的留言是徐丹红有危险，你们说徐丹红失踪了……这是不是说，那些人原来的目标是想要叶之秋，结果却认错了人？”

　　丹丹几次三番走失，其实并不是她任性，而是因为有一群毒贩想要她的命？

　　孙强放下了筷子，吁气：“这虽然只是一种猜测，但是，我们可以大胆的假设。我希望叶小姐能配合警方做一份笔录，也希望二少你能配合一起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你们到底是怎么去的案发现场，怎么看到的案发经过，怎么报的警。因为后来下了暴雨，这段时间内中有没有遗漏掉的细节，叶小姐，对方知道你的存在，千方百计想要找你的替身徐丹红，而不是直接杀了她灭口，总有他们忌惮的原因。所以，那天晚上，你究竟还看到了什么，你最好仔细回想一下。叶小姐，这事很重要！”

　　孙强语气里是少有的慎重。

　　管仲华握住叶之秋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石三绑架过丹丹，他不是应该有最大的嫌疑吗？你们警方没有控制住他？”管仲华问。

　　藏獒脱口道：“怎么没有？格老子的，为了盯石三，我们两个月没放过假了。”

　　孙强勉强一笑：“我也不瞒你，我们自然不会放过石三这条线，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都跨省跑到叶县来？”

　　叶之秋讶然：“石三……来了叶县？”

　　从车站接人到现在，难得见她情绪外露，一时那身气质倒也起了变化，整个人显得灵动许多。

　　孙强越发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好奇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阆中的时候就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呢？调查资料里，管仲华一行四人到阆中旅游，名单里没有她，她到底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管仲华身边的？

　　太过巧合的事，事出必有因。

　　“叶小姐是想起了什么吗？”他不答反问。

　　叶之秋激动得像是浑身都在抖：“我想去刘秀庙看看。”

　　“刘秀庙？”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在座的警察们都脱口重复了句。

　　“对，刘秀庙。”

　　“叶小姐！”孙强强调说，“如果你是想去寻找徐丹红的下落，这事交给警方来处理就可以了。徐丹红已经失踪了，你如果再故意四处晃悠，是想以身作诱饵吗？让对方发现他们弄错了人？”

　　小六子说：“叶小姐，你没必要亲身涉险的，我们有女警，可以戴假发套，弄个差不多的短发打扮一下……”

　　刑侦队长直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栗子，让他闭嘴。

　　叶之秋说：“我现在想不起来我那天到底还看到了什么。”那天她一心想要救人，慌慌张张第一次尝试占风，结果操作失误，引来暴风雨，她冒雨挣扎着跑下桥找电话亭报警，然后就被反噬所伤，倒在草丛里没法动弹，再然后就看到管仲华和温景熙出现……

　　这过程相当紧张凌乱，她记性再好，每每回忆时也只觉得一团慌乱如麻，完全想不起周遭还发生过什么。

　　而现在，她的内心更是充斥着强烈的不安感。

　　“我……要，找到任文博。”

　　管仲华注意到叶之秋的声音在发抖，忙挨过去搂抱她入怀。

　　叶之秋是真的在抖，犹如秋叶一般瑟瑟，她的手抓着管仲华的胸口的衣襟，颤声重复：“我要找任文博，我要找任文博……”

　　管仲华心头一凛，忙拍着她的背安抚：“好，我们去找任文博！你别激动，深呼吸，别激动……”

　　“我要找任文博……”

　　“好，我带你去找任文博！”说着，他搂着她起身往门口走。

　　孙强伸手拦住了他俩。

　　这时候，经验丰富的警察们都已经觉察出叶之秋的举止反常。

　　管仲华眼神犀利，声音却是压得很是低柔，竟是带了几分恳求之意。

　　“别逼她……你这样，只会刺激她病情加重。”

　　孙强愣了愣，慢慢放下手。

　　管仲华搂着叶之秋出去。

　　几秒钟后，守门的陈柷垚进来，奇怪地问：“老大，怎么回事啊？”

　　众人面面相觑。

　　小六子憋不住话，最先尬笑着发出一声怅叹：“那女人，长那么好看，原来是个精神病啊！我就说怎么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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