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华十一点多才赶回公寓楼，从电梯里出来便已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终于不用装腔拿调了，他肩膀垮塌下来，疲惫不堪地在门上输入密码。

　　门锁打开的同时，一股刺鼻的臭味从门缝里钻了出来，管仲华精神一震，猛地推开门。大门洞开，那刺鼻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冲了出来，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来不及多想，屏息冲了进去。

　　屋里没亮灯，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去开灯，借着楼梯间微弱的照明灯光，他磕磕绊绊地跑到客厅，地上不知道扔着什么，昏暗的光线中，整个客厅像是被龙卷风袭击过，他从一片残骸狼藉中摸到沙发边上。沙发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他扑过去一摸，并没有摸到人，心里一紧，再要站起来自己都觉得腿在发抖。他两股战战地往卧室跑。

　　卧室门关着，没上锁。房间里的气味淡了许多，两扇窗户都开着，月光淡淡地照进来。房门被打开的刹那，对流风起，窗纱徐徐撩起。

　　月色融融，原是最美不过的场景，可管仲华头皮发麻，愣是将这一幕的惊心动魄体会到了狰狞惊怖。

　　飘窗的窗台上，盘膝坐着一具未着寸褛的洁白胴体，全身融在月光下，蒙出半边阴影，半明半昧，白得像是在发光，黑得如是死寂深渊。

　　管仲华心跳漏了一拍，脱口唤了声：“叶之秋！”

　　窗台上的人一动不动，盘膝坐着像是在吸收月光的妖精，他屏息等了好几秒钟，那妖精才颤了颤眼睫，慢慢睁开眼来。

　　管仲华心头莫名一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手刚触到她肌肤，果然入手冰冷，身上一丝温度也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冻坏了，她四肢十分僵硬，管仲华抱她上床时，她的两条腿居然拉伸不直，依然弯曲着。他顾不及其他，只拉过床上的被子将她紧紧裹了起来，在她耳边低语声：“别怕，我马上回来。”

　　他跑出去摸到厨房关了煤气，打开客厅窗户散气，再马不停蹄地飞奔回房间，前后不过短短用时十几秒，他却觉得像是经历了十几年一样，再次回到卧室，整个人松懈下来，累得只想躺倒在地板上。

　　有那么一刻，他站在床头，望着高高隆起的被窝，心口憋得生疼，眼睛居然也酸涩得仿佛要落下泪来。他喘了好几口气，最后终于伸出手，将她连人带被地拥在怀里，强忍着心上的痛意，亲吻她冰冷的脸颊。

　　“没事了，没事了……”

　　他喃喃细语，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软被包裹着的人始终没有发声，连呼吸都是轻微到不易觉察，仿佛下一刻她就真会没了气息。

　　管仲华终于从惊悸中缓过神来，他压住微颤的声线，尽量不刺激她，心平气和地说：“明天我带你去深圳好不好？我知道你其实不太喜欢这里。”

　　怀里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他也静静地陪着，不再说话。

　　两个人相拥坐躺在床上，似是和前几夜那般，一起睡过去。

　　飘窗上的月光拉长了影子，管仲华终于动了动，摸摸叶之秋的温度似乎不再那么冰了，被子底下光滑的肌肤恢复了温润的手感。他从床上撤了下来，回到客厅。

　　煤气的臭味虽未散尽，但也终于没那么吓人了。客厅灯打开的刹那，管仲华再度震惊了，原也猜测到这屋子可能变得很糟糕，却没想到会被破坏得如此彻底，就连天花板水晶吊灯上的装饰水晶也被扯烂了。

　　管仲华嘴角抽了抽，这场景比入室抢劫还叫人惊悚。他随手从沙发上捡起几件衣服，质感不错，可惜被剪刀划拉得变成了破布条，大约只能改做拖把了。衣服上的吊牌还挂在上头，不用看价钱，他也知道这些衣服价值不菲，这些衣服显然不是叶之秋喜欢的风格，她对穿衣从不讲究，她也消费不起这些名牌女装。

　　他蹙起了眉，给管文楼打了通电话。

　　“四叔，我明天去深圳公司，上午有场竞标活动，你替我出席一下。”也不管管文楼在电话里哇啦哇啦地跳脚抗议，直接挂了。然后又打给曹源，将明天的工作事宜简单地安排了一下，最后一通电话打给温景熙。

　　“明天替我退租，房东有任何异议都照价赔偿。还有，妮妮在华寓是不是有套房，让她去打声招呼，我过去住几天。”同样不等温景熙追问，再一次把电话给掐了，然后关机。

　　十一月的夜间，他竟是汗湿浃背。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卫生间放满洗澡水，回卧室准备喊醒叶之秋泡澡，打开卧室灯的时候他还在想，在自己回来之前不知道她吹冷风吹了多久，会不会冻感冒了。然而开灯后他才惊觉，原来床上的人根本没有睡过去，反把被子扔在床下，整个人赤身裸体地又站到了飘窗上。

　　她的身材极好，纤腰盈盈一握，皮肤白得透亮，若是平时定能引得他血脉贲张。然而此刻，他却只能感觉到自己神魂震颤，惧意满满。

　　“下来！”他不敢高声，怕惊吓到她。

　　她站在两尺多高的飘窗上，居高临下，睥睨而视，看向他的目光犹如在看蝼蚁。

　　“下来……”他走近她，伸手。

　　她右手抬起，指着他厉喝一声：“大胆！”

　　“叶……”

　　“你是谁？我又是谁？居然胆敢用你的脏手碰我！”她疾叱，眼眸间尽是肃杀。

　　他无奈地，近乎哀恳地回答：“你是叶之秋，是我珍爱的人……”

　　“呸！凭你也配！”她眼底尽是鄙夷嘲讽，“我是巫觋之身，你算什么东西？”

　　管仲华的手终于触到她了，在那个刹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她从窗台上拉了下来，原本打算直接捉了她丢床上，没想到叶之秋挣扎的力气出奇得大，他一时竟压她不住，反被她一脚踹在膝盖上。

　　幸亏她没穿鞋，这一脚踹的不重，但腿骨依然隐隐作痛。她挣扎不屈，他只得一个过肩摔将她压倒在地上，幸亏有被子垫底，也没摔痛她。可她仍是一脸的羞愤，眼睛瞪得极大，像是要吃人一般，她尖叫着拼命挣扎：“你这个贱民！你怎么敢……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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