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束缚住她的胳膊，又怕用力过猛弄伤她关节，可她实在闹得凶猛，稍有不慎，竟被她仰头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

　　即使隔着厚重的西装，胳膊上的疼痛感依然灼疼扎心。

　　她使了全力，没留一丝余力。

　　即使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但真到了这一刻，他看着被压在身下死死咬住他不放的叶之秋，感觉心上的痛比胳膊更胜百倍。

　　胳膊痛到麻木时，她也终于力竭松了口。

　　只是眼里全然是陌生的冷漠。

　　他觉得自己每一根手指都在发颤，如鲠在喉，却不敢令情绪扩散，理智鞭策着他快速将她抱回床上，怕她挣扎又用领带将她手脚都绑了起来。

　　幸而她话并不多，只是眼神实在太过犀利，恨不能要在他身上烧灼出几个洞来。以往的柔情暧昧仿佛就像是个泡沫般，轻轻一戳就全数成了泡影。

　　她被强行捆绑在床上，先还挣扎不休，后来耗尽了力气，倦意席卷而来，便慢慢阖上眼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窗外已是阴雨绵绵，她却没觉得吵，只是觉得累，全身肌肉疼，乏力，眼睑眨了眨又继续阖上了。只是身体疲惫着，五感却越来越好，原本不觉得吵的雨声越来越大，雨点子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震得她后脑勺神经一抽一抽的疼。不知道是不是房门没有关，为什么房间外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响，扰得她不复清静，将睡意一点点地消磨殆尽。

　　“坐，请用茶。”

　　“管总……客气了……多谢管总。”

　　陈思萱倒没太大的感觉，大咧咧地接了管仲华泡的茶，闲适地喝了口。她身旁的那一位眼镜男，一看就是个搞学术的死宅，不太擅长交际应酬的那类人，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味，拘束得坐在沙发上也只敢落了半个屁股，管仲华泡的是英式奶茶，他一口下去烫麻了舌尖却不敢吐出来，含在嘴里半天才狼狈吞下。

　　“大约多久能醒？”管仲华忧心忡忡，“她睡了将近二十八小时了。”

　　陈思萱笑吟吟地没吭声，管仲华突然叫了私人飞机把她载来深圳，她先还一头雾水，自己科室病区那么多病人，却架不住这位少爷如此霸道任性，陈思萱心里其实是有怨气的，只是上头领导让她来她不好推卸罢了。可是飞机上同行的除了她之外，还有这位叫严懋偲的小伙子，名字起那么生僻，身上却连张名片都没有，在飞机上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差点让她出了丑。

　　严懋偲居然不是医生，却是学医药出身的博士，看起来脸嫩，其实已经三十好几了，不比她小几岁，这让陈思萱再度感觉受了一万点的伤害。所以，现在明知道严懋偲不善口才，她却依然默默地选择了静观其变。

　　“管……管总是什么时候……给病人打……打的镇定剂？”

　　“二十八小时前。”

　　严懋偲有一紧张就容易结巴的毛病，他平时长时间戴着口罩待在实验室里搞研究，面对各种药剂器材他能坦然操作，唯独不善与人沟通交流。然而这一次接下来的项目，病人提供的样本都是他经手的，病人的病情体征以及新药的理论和实验数据，他作为第一负责人算是最清楚的，大老板行动不便当然不可能出远差，这个时候，他不上还能派谁上？

　　“睡……睡的是有点久。但……但是这也看个人体质……根据管总你前两天提供的……病人最新血液样本，三系持续减低，最好还是能做一个穿刺……”

　　陈思萱原是打算先看一会儿热闹的，却没想到严懋偲这不开口便罢，这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她诧异地将目光在管仲华和严懋偲之间来回穿梭，不敢确定严懋偲口中的病人指的是不是也是她的那一位病人？

　　如果是……那将意味着什么？

　　陈思萱坐不下去了，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起来。

　　“管小二。”她将骨瓷杯搁回茶几，那一声“喀”的器皿碰撞声，像是某种讯号般，敲落在管仲华心房上。“能不能给个全面的解释？”

　　管仲华愁眉未展，却在欲张口的那一瞬，面色微变，目光直直地看向远处。

　　陈思萱似有所觉地转过头。

　　沙发背面，寝室门口，叶之秋睡眼惺忪地扶墙而立，身上穿着一身橘红色的摇粒绒睡衣睡裤。很是喜庆的暖色调却没能将她烘托得更加艳丽，相反，此刻裹在厚实衣裤底下的身体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脆弱感。

　　她瘦了很多，脸色蜡黄，精神头明显不足，这不是睡眠不足造成的萎靡不振，而是一种病入膏肓体力急速透支的衰败感。

　　陈思萱惊骇得站了起来。

　　她是医生，哪怕只是精神科的医生，却也是目睹过许许多多生老病死的。可就在半个月前她最后在医院见叶之秋时，哪怕躺在床上同样摆出一副冷情不苟言笑表情，那时候的叶之秋却依然充满了生气，让人感觉若不是申永炜的病历记录做不了假，真得质疑一下这个女孩子究竟有没有生病？

　　叶之秋在半个月前打伤了人，逃出了医院，但这件事最后没有公开，知道实情的也只有寥寥数人。管仲华在背后把这事压了下来，给叶之秋办理了正常的出院手续。陈思萱对叶之秋了解不深，反而因此产生了一些好奇，利用人脉去查了一下叶之秋的去向，得知她最后在云南机场被一群白大褂给抓了，之后人就不知所踪。揣度着有可能是管仲华把人关进私人疗养院去了，就在她要把叶之秋这人就此给丢开时，领导下派的任务来了。

　　她其实是真不太想过多涉及其中的，虽说可以大大满足她的好奇心，但同时她也深刻警醒，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叶之秋扶着墙，走一步就喘，苍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唇色浅淡干涩。她见到客厅里的人时，脸上的惊讶之色比陈思萱还明显，像是有点儿不敢置信地在他们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定管仲华。

　　“这……我这是又做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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