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词不敢隐瞒没有拦下航班的事，席成知道后果然大怒，周身杀气肆意，吓得一旁W集团的人连退了三步。
艾斯更是直接双腿发软，差点跪在地上。
抓着窗户的边沿，他正要开口认错，席成却忽然大步朝前走了去。
陈词紧跟其后，一边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问：“席总，是派人等在机场吗？”
等司悦落地，直接送她去酒店，等他们办完事了再过去找她。
席成拧眉不语，心里忽然有些乱。
前两天他收到消息，七年前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那么，又一场大战，肯定是在所难免了。
同时，他想解决了温家的人，但又知道司悦不想他的手上沾染太多的血腥，所以才故意做了个局，把温家的人也引到这边。
他要借那人之手，让温家的人有来无回。
可司悦来了……
她在的话，自己会分心。
上了车，他拧眉问陈词：“她几点落地？”
“还有三个小时。”
“那边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席成紧抿着唇，思索了几秒，再开口，声音沉了许多：“给温家的人打电话吧。”
陈词大惊：“现在就打吗？可我们这边的人还要一个小时才到。”
“半个小时。”席成面无表情，语气冷得让人有种身处数九寒天的错觉，“司悦落地之前，这些事要全部处理干净。”
陈词心中震惊未平，却也不敢再多耽搁，一边开车一边给手底下的人打电话，有条不紊地把事情安排好。
随后，又给温朝恒打了个电话。
对方果然大喜，跑去找温兆霆商量：“爸，席成的助理打来电话，说想跟你当面聊一聊。”
温兆霆哼了声，不屑地嗤笑，“我还以为他多大本事呢！”
其实他们落地后就从W集团那边收到消息了，这次合作，他们还是选择席成。
连面都没见，简直就是拿他们当猴耍！
温兆霆怒不可遏，转头找了关系，给W集团的高层施压。
他就不信，席成真能手眼通天！
果然还是打电话来了。
“约了什么时间？”
“半个小时候。”
“这么急？”温兆霆疑惑了一秒，转而又轻笑，“的确是该急了，这么大的项目，万一丢了，能不心疼么？！”
父子俩对视一眼，随即起身出发。
……
飞机上，司悦一觉睡醒，正好有空姐经过她身边，看她睡眼朦胧，体贴地问她需要需要什么帮助。
“给我一杯开水，谢谢。”
空姐微笑点头，转身去给她倒了水。
司悦接过，又道了一声谢，然后喝了一口水。
温开水，入喉很舒服。
可不知怎么的，这一口水喝下去，心口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司悦抬手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许是刚才在机场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一下子想到了五年前吧。
五年前她被司家秘密送出国的那天，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居然有人跟到了机场。
那人戴着口罩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大声地问她：司小姐，你敢不敢对着大家说一句，你真的没有杀人？
司悦当时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被人这般当面质问，瞬间就惊慌得全身发抖。
现在想想，一定是司光南透露的，他那时候就存了毁掉司家的心！
想起司光南，司悦觉得心口更堵了。
都是因为他，司家才会落得如今的模样，也是因为他，自己和席成之间才会有嫌隙。
司悦越想越气，猛地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居然有人敢跟踪自己？
自己现在可是席成的女人，云城谁敢派人跟踪自己？
不可能是司光南。
自己都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没必要再搞这一出。
难道是温家？听说最近温家的日子很难过，席成下手毫不心软，大有要灭了温家的意思。
也是，这么多年和席家对着干，又害过自己和司家，以席成的做事风格，肯定是要赶尽杀绝的。
这一点，司光南也想到了。
所以司光南曾在见面的时候提出过一个要求——温家可以家破，但不要让他们人亡，留他们一条命。
等席成真的出手那日，让司悦求个情。
司悦当时不解，也觉得可笑，问他凭什么。
司光南说：就凭他当年是你亲生母亲的心上人，凭他帮你亲生母亲逃离了方家，否则，你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上一辈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实在是让人费解。
司悦当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倒也不是为了其他什么，只是不想席成手上沾染太多血腥，不想他的病越来越严重。
她甚至想，如果席成愿意的话，自己就暂时退圈，让他也把手里的事情都放一放，两人找个世外桃源，安安静静地过一段日子。
他的心情平静了，病情也就不会频繁发作了。
飞机的广播里提醒乘客即将落地，司悦连忙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
然后，就这么不凑巧地，碰倒了刚刚那杯水。
手机就放在边上，整杯水都倒在了上面，司悦愣了一下，紧接着一把拿过来，本能地甩了甩。
旁边的乘客轻声说道：“手机进水了不能甩的，甩来甩去反倒有可能把整个电路都弄湿了。”
司悦：“……”
她又想去开机，那乘客好再度好心提醒：“现在也不要开机，不然开机的瞬间手机有可能就烧坏了。”
“那、那怎么办啊？”
“等下下了飞机，你找服务台问问有没有吹风机，再不然，到酒店总有吹风机了，吹一吹再开机。”
额……机场的服务台怎么会有吹风机？
但司悦也不好把这话说出来，点头道了谢，便把手机收进了包里。
……
温兆霆和温朝恒落座不到十分钟，就发现席成并非真心找他们合作。
对面的人一脸不耐烦，频频低头看时间，对于他们的问话，也是爱答不理，稍微追问两句，就一脸杀气。
温兆霆很快就忍不了了，愤怒地质问他：“你到底是要谈合作，还是存心把我们叫过来消遣的？”
席成面色不善，冷冷地抬眼盯了过来，不答反问：“我做什么，要跟你们交代？”
“你——”温兆霆当即拍案而起。
然后，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身旁的温朝恒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说道：“席、席总，我爸他脾气火爆了点，不是真的要对你怎么样，你、你先让人把枪收起来吧？”
原以为他只是在席成目无王法，不曾想在国外竟也如此嚣张。
其实只是他们不知道，席成最初的势力，就是在这边发展起来的。
后来为了保护席家、为了保护老爷子，最后再到调查凶案，才一步一步转移到云城。
温兆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通了，这时忽然明白了过来，咬牙问他：“一开始，就是你让艾斯给我们放消息？”
席成睨了他一眼，即是默认了。
温兆霆心里凉了一分，却又想知道后面的事，继续问：“从头到尾，W集团就没想过要和我们温氏合作，一切都是听从你的安排，就连肯迪他们，也都以你为首？”
“现在反应过来，也不算太迟，总能死个明白。”
“席成！！”
“不用喊得这么大声，这里没人认识你们，也不会有人帮忙报警，不信你转头看看。”
他们前脚刚踏进这里，席成的人后脚就把这里给包围了，其他无关人员早就清了出去。
“杀人犯法，你不要以为你逃得掉。”
席成哼笑，用眼尾的光瞧着他，“原来你也会怕死？人在怕死的时候会变得特别天真，比如求神拜佛，比如——像你一样相信真有王法。”
这个世界的确是有法度的，也是有规则的，大家都在这个框架里生存、游戏，安稳度日。
但有些人，势力足够庞大，就可以跳出这个框架随心所欲。
“我不需要逃得掉，我就在这里，谁要我的命，来取就是了，只要他有这个本事。”
席成说话轻轻的，但背后的杀气却涨得更浓更重。
温朝恒早在他一出手就削掉了司光南三分之一势力时就明白，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从小在温家那样的家庭里长大，骄傲惯了，死要面子的性格早就刻入了骨子里，他想着，总要斗一斗，最后败了才不会那么丢脸。
却不曾想，这斗一斗的下场，竟然会丢了性命！
席成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忽然开口对温兆霆说：“我给你个机会，你和你儿子之间，你选一条命留下。”
他的杀意已经很明显，要他收手，绝不可能。
所以，他一定有条件。
“你想要什么？”
“司光南为什么能说服你帮他？”
“原来你是想知道这个。”温兆霆闻言笑了起来，眼底却藏着悲凉。
他真的太狂妄了，狂妄到为了一个女人，不惧放虎归山。
自古道上的人做事都秉承一个原则——做事要狠，斩草就要除根。
否则，后患无穷。
可他说——你只要把原因告诉我，我就能让你们两个人中的一个活下去。
他不怕活着的那个人东山再起，日后势力超过了他，来找他报仇吗？
他……真的不怕！
温兆霆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是真的要死在沙滩上了。
他认命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慢慢地说：“我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但你现在就要放朝恒走。”
“可以。”席成毫不犹豫，转而吩咐陈词：“带他出去，让他滚远点。”
陈词对着温朝恒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朝恒有些懵，好在人性没有完全泯灭，拉住了温兆霆的手，挣扎道：“爸，我不走，你走吧，温家不能没有你！”
“糊涂！”温兆霆甩开他，怒骂道：“你才几岁，往后还有很多年，只要你不要自暴自弃，总会东山再起，我已经活得够久了，今天死了，也不足惜。”
“爸！”
“你真认我这个爸，就马上给我滚！”
席成已经没耐心再看他们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冷声道：“要么赶紧走，要么一起死在这。”
温兆霆又骂了温朝恒几句，然后就狠心把他推了出去。
席成：“你现在可以说了。”
“你还真是一点正常人的感情都没有。”
硬生生让他们父子就此永别，自己如此悲痛，他看着，却也丝毫不动容。
席成觉得他废话真多，眉宇间的杀气又重了一分。
温兆霆笑了下，却还是不急着说起当年的事，反而提起了另一个人：“你所有的正常感情，都给了小婉的女儿吧？”
“不必跟我玩把戏，我只给你十分钟，如果你不说，我会让人把温朝恒抓回来，让你亲眼看着他先死！”
“我会说的，你不用急。”温兆霆似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像之前那么惊慌了，悠然道：“小婉的女儿，肯定是个好孩子，她也……的确是个好孩子，那么孝顺。”
司家都没了，司天明也一病不起，她当年只要答应司光南不管司天明，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可她偏要管，所以司光南才会逼迫她。
“席成，你不适合她。”温兆霆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席成什么都没回应，只是朝后伸出了手。
然后，一把上了膛的手枪就递到了他的手中。
“我的耐心一般只在三句话之内，因为事情与她有关，我才愿意多听你说几句。”席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转了个圈把玩着。
他丝毫不担心走火。
温兆霆脸色微微地僵了一下，转瞬又镇定了下来，还是执着地提起司悦：“她小的时候，我经常去司家附近看她，跟个假小子一样，总是气得司天明跳脚，可司天明手一抬起来，她就立马装哭，那么小小的一个，又那么可爱，谁还舍得打下去啊。”
嗯，她的确很可爱，小时候肯定更可爱。
她在自己面前常会撒娇，但装哭好像还没有过。
温兆霆看他眉宇间的杀气竟真的弱了不少，面上丝毫不敢露出什么，心里却震惊得不得了。
像席成这样满手杀戮、无视规则、跳出框架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心软？
“她是我和小婉的女儿。”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
席成竟难得地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温兆霆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道：“司悦，是我和小婉的女儿。”
席成不语，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温兆霆继续道：“就因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所以二十五年前，我才会冒险去四方城带小婉和她离开，你肯定查过当年的事，知道是我亲自去的。”
的确，当年是他亲自把夏婉带走的。
“后来出了意外，我也没有料到，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司天明把她抱走了，我想过要把孩子抢回来，可她在我身边，一定会受苦的，我不忍心。”
那时候的温家虽然声名显赫，却是靠着温夫人的娘家，所以温兆霆是断然不敢和自己的夫人翻脸的。
如此一来，司悦被带回温家的话，肯定会被温夫人折磨。
“司天明和她老婆原先有过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儿，但在那次火拼前意外夭折了，只是外人不知道，他大概是看到孩子可爱，所以才抱了回去，替换了原本的亲生女儿。”
难怪没人发现司悦是抱来的，也从未有人提起。
“你又是怎么知道司家的女儿夭折了？”
温兆霆一笑，“因为那不是意外。”
“你做的？”
“不是。”温兆霆摇摇头，“司家那时候还在道上，跟我没有什么冲突，是司天明的老情人做的，恰好，他的老情人，我也认识。”
“司光南的母亲？”
温兆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聪明。”
自己说得这般模糊，司光南三个字连提都没有提起过，他居然就猜到了司天明的老情人是司光南的母亲。
不仅如此，席成还知道司光南是司天明的私生子。
之所以要毁了司家，是因为要给自己的母亲报仇。
而温兆霆之所以会出手相助，应该是那个时候温夫人的娘家已经没落了，他无需再顾忌什么，想要找回女儿。
“为什么又把四方城的方家扯进来？”
“我又不是道上的人，司天明就算金盆洗手，也还是留了一手自保，想要弄死他，肯定需要道上的人出手。”
“所以你给方家写信，让司光南去借了人？”
“方天豪自己蠢，又能怪得了谁？！”
“听到了吗？”席成忽然对着桌上的手机说了句。
温兆霆不明所以地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机一直都在通话中。
电话那头，是沈知归。
“马上对外宣布婚事解除，再让我听到什么——”后面的话，席成没说下去，但是沈知归心里清清楚楚。
自从方家重新提起婚事，四方城的大部分势力果然都倒向了沈知远。
沈家二公子一直都很会来事，为了让更多人靠向自己，拿着婚事反反复复地炒作，然后……就把席成给惹怒了。
要不是看在沈知归的面子上，席成是真的想要带人踏平四方城的！
挂了电话，他重新看着温兆霆，问了最后一句：“有没有什么遗言？”
“好好对她。”
“这话轮不到你来吩咐。”
“你什么意思？我……是她的亲生父亲。”
“你不是。”席成说着，又往后伸了手，陈词递上来一个文件夹。
他接过来翻开，从里面抽了一张纸，扔到温兆霆的面前。
“她是方家的女儿，我不过是借你的口，废了沈家和方家的婚事，我听着烦。”
他算什么东西？人品如此低劣，怎么可能生的出司悦那样的女儿？
要不是司悦说过让他不要太霸道，什么事情都随意做主，他才不会搞这招，以后肯定是要被沈知归笑话的。
他原先的打算是——直接登门方家，让方家悔婚。
如果沈家那边提出什么赔偿，他来出就好了。
反正，沈家也不敢提赔偿。
温兆霆捡起那张纸看了眼，顿时脸色煞白。
他居然早就给司悦和方天豪做过DNA鉴定了！
“那你刚才听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还演戏给我看？”
席成冷笑了一声，“我的时间，我只愿意浪费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顺便让你知道，她的确是我心尖上的人，你害过她，必死无疑，拖延时间也没用。”
人与人之间，天生就是有差距的。
温兆霆哪怕比席成年长了几十岁，城府却也不及席成的十分之一。
他一开口，席成就知道他的下一招是什么，他是不是在演戏，是不是想拖延时间，是不是想要借此活命。
“你也别想着司光南会来救你，他现在——恐怕自身难保。”
温兆霆一派颓然之色，知道大势已去，他也不想挣扎演戏了，只问：“你说过，会放了朝恒，说话算数？”
“算数，但我会放过他，别人会不会放过他，可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你什么意思？”
温兆霆的话音刚落下，就有席成的手下进来汇报：“席总，刚才出去的那个人，被杀了。”
“你说什么？！”温兆霆不敢相信，白着脸抖着唇，颤巍巍的，“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对他下手？！”
“是你们自己的贪心害了你们自己。”
如果他们趁早放弃，又或者在陈词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选择拒绝，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方才他们坐在这里谈话的画面，全部实时传到了那个人的眼里，因为监控正对着温兆霆和温朝恒，所以席成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有被拍进去。
后来温兆霆发现不对的时候，席成早就让人把监控给掐掉了。
那边的人，只以为是被发现了，根本不知道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席成缓缓地笑，悠悠地说：“我现在放你出去，你走不出一百米就会有人要你的命，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
“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你管太多了。”
“好一个借刀杀人！”
借仇人之手杀了另外的仇人，他坐收渔翁之利！
“你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我说了，你管太多了。”席成把刚才放下的手枪重新捏在了手里。
温兆霆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干脆豁出去问到底了：“你约我们约得这么急，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想知道的自己都说完了，为什么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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