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号了。
司悦看着日历,紧紧地盯着十六号那个数字。
渐渐地,思绪就越飘越远了。
身后有人缓缓靠近,看着她如此出神,也不着急开口,就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过了会儿,司悦回了神,轻声嘀咕了一句:“马上就明天了呀……”
余愿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该不会计划失败了吧?
心里一惊,司悦立刻掏出手机想要给余愿打电话。
然,手机的屏幕上倒映出一个人影——
司悦吓一跳,猛地转回头去看,是席成。
她迅速把眼里的惊慌压下去,扬起笑脸,柔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啦?”
席成轻轻地‘嗯’了一声,深邃的黑眸中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最近特别沉默,床笫之间再缠绵,他也鲜少开口。
明明病情严重了许多,极易动怒,怎会突然之间如此平静?
司悦不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然而自己心中压着的事情实在太过沉重,她怕交谈得多了,自己的情绪就会泄露。
他的心思太深,眼神也太过锐利,自己在他面前,稍不注意,就跟透明得没啥两样。
“晚饭想吃什么?”他突然问。
司悦歪头想了下,继而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要下厨?”
“嗯。”
司悦顿时惊喜不已,猛地起身,差点撞到席成的下巴。
自打上次吃过席成做的菜之后,她明着暗着提过好几次想要让他下厨,但席成都装作听不懂。
司悦记得他说过自己不喜欢下厨,一身的油烟味,后来索性也就不提了。
今儿个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居然主动提出要下厨?
“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除了人肉。”
“……”
司悦被恶寒了一下,拉起他的手往门外走去,“那我们去买菜吧,我有很多想吃的!”
“你想吃什么写下来,让福叔去买就好了。”
“不,我们自己去买。”司悦坚持,“你要接地气一点,偶尔逛逛超市菜市场什么的,就挺好。”
人间烟火,平凡生活,他应该多接触。
整天不是商业上的尔虞我诈就是道上的喊打喊杀,他的病能好转才有鬼了。
席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跟她一起出门了。
不过,是去超市。
菜市场什么的,他实在是迈不进去。
能一起来超市,司悦也很满足了。
推了个车,两人慢悠悠地闲逛。
席成侧头瞥了她一眼,有些犹豫地问:“你还有其他东西要买?”
“不知道啊,随便逛呗,看看有什么正好需要的,再不然,买点零食,我追剧的时候可以吃。”
席成不习惯这种毫无目的地瞎逛,他的想法是——来买菜的,那就买菜,买完了就走。
身旁的人气场不对,司悦顿时扭头看了看他,见他强行按压着不耐,拉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干嘛这么不耐烦啦?如果我们两个都是普通人,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啊。”
早上一起出门上班,下班了约个地点碰面,一起买菜回家做饭。
也许日子会过得鸡飞狗跳,但至少让人觉得真实。
对,真实。
司悦忽然间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是少了那份真实感。
自从回了云城后,席成除了落地那天说有事出去过一趟,基本就是老宅和大成集团两点一线,他的生活变得很规律。
没人上门惹事,他也不再找别人的麻烦。
太过平静,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司悦又看了看他,忽然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如果我们都变得一无所有,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不会。”
司悦正感动,冷不丁又听到他说:“我不会变得一无所有。”
“我是说如果!”
“这个假设不成立。”
“……”
好吧,那就跳过这个话题。
“那如果只是我变得一无所有呢?我不是明星了,也不是方家的女儿,我什么都不是,就跟一个路人一样,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席成是不喜欢她太过于多愁善感的,七情六欲不是什么好东西,容易让人做出错误的决定。
但也因为是她,所以他愿意包容、愿意替她收拾烂摊子。
只要——她不骗自己。
“你现在对我来说,也和路人没什么区别。”
司悦:“…………”
接下来司悦没再和他说话,拉着他去买了菜,迅速结账就回了老宅。
一进门,福叔就迎上来说:“司小姐,方家少爷来电话过了,说是打你手机没人接。”
司悦一愣,转头找自己的手机,还真没带身上。
出门前听到席成说要下厨,太兴奋了,以至于忘了带手机。
她点头说知道了,又对身边的人说:“我给方是非回个电话。”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席成平静地问,眼里依旧无波无澜。
司悦镇定地回:“之前我答应了他,有时间就回四方城看一看……方老爷子,这么久不回信,可能是等着急了吧。”
这个理由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前几天他从沈知归那里听到消息,方家老爷子不太行了。
席成点头,“那我去做饭了。”
司悦说好。
可看着走远的高大背影,她总觉得,席成刚才似乎有话要说。
算了,不猜了,他的心思,自己如论如何也猜不透。
司悦拿了手机去了外面,那几只兔子又长大了不少,和人也熟悉了,看到司悦就蹲在那里,一副等着她投食的模样。
司悦拿了几根胡萝卜,一边喂兔子一边给方是非打电话。
那边的人口气有些不太好,里头还藏了几分关心:“电话呢?有没有出什么事?”
司悦笑着回:“我能出什么事啊?”
天天待在老宅,出门都是跟席成一起,哪个不长眼的不要命了敢来招惹自己?
方是非却说:“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我是怕席成知道了!”
“他……不知道。”
司悦这话说得太没底气了,方是非不由得更加担心,本来想问几句的,忽然话锋一转说:“我今晚就过来吧。”
“啊?他还没走呢!”
“没事,他不会怀疑的。”
司悦愣了愣,觉得事情不太对,问他:“你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然后方是非说:“我不是一个人过来。”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啊。”
不是说好了要带一批人过来保护自己么?
方是非:“……”
说话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方式?‘你不是一个人’这种话很容易产生歧义,让人以为是在骂人。
“我带林静边一起过来。”
司悦手上一僵,整根萝卜被兔子给叼走了。
她怔怔地问:“你说带谁过来??”
“林静边,你不是认识吗?!”
就是因为认识,所以才震惊的好吗!
“方是非,你拐了别人老婆?!”
“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方家大少爷不满地嘟囔,“不是我拐的,是她求我带她走的。”
“沈知堰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啊!”
知道了能让自己把人带走?沈家三公子不要面子的啊?
方是非这时忽然笑了声,意味深长地说:“其实我带林静边来,对你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司悦一点也不觉得会有好处,她反而觉得沈知堰知道了可能会杀到云城来。
到时候席成不在,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方是非悠悠地道:“沈家三公子不会一个人来的,到时候司光南不知其中缘由,以为沈家的人也是来帮你的,最起码气势上你也赢了啊。”
司悦:“……大少爷,你把别人当傻子么?他可以问沈家二公子啊!”
“沈知远现在自身难保。”
“怎么?有八卦?”
方是非:“……”
女人真是天生爱听八卦,都这种关头了,她一点不担心自己,还想着听别人的八卦。
“他把沈知堰彻底惹炸毛了,沈知堰有他大哥和你家那位在背后撑腰,沈知远那点势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半个月前,他被家里软禁了。”
“他们动手了?”
“动手了啊,两败俱伤。”
“那沈知堰上位成功了?”
“差不多了吧。”
“什么叫差不多了?成功了就成功了,没成功就没成功。”
“你们女人就是头脑简单!”方是非嘲笑她,“沈知远只是被软禁,还没死呢,只要人不死,一切都还未可知。”
司悦:??
不是说沈家有家规,再怎么争权夺势也不能伤手足?
方是非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语气忽地沉重了起来:“沈知远不敢伤沈知堰,但伤了林静边,整个林家都差点被他毁了。”
“沈知堰怎么不派人看着点啊?”
“也不是没派人看着,这其中有误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你怎么知道其中有误会?”
“我就是知道!”
“你趁着别人夫妻有误会的时候拐人老婆?方是非,你也太没品了吧?”
“我操!你到底是谁家的人?”方是非大怒,末了咬牙切齿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趁人之危已经很有品了,凭什么帮沈知堰解释?”
顿了顿,他更恼火地问:“要不你找沈知堰帮忙?反正你胳膊肘也往外拐!”
司悦连忙说好话,“那你赶紧带林静边过来吧!别人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好不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强求不来的!你说对吧?”
方是非:“……”
虽然此时此景下,她这话说的是林静边和沈知堰,可为什么自己隐约有种被内涵到的感觉呢?
……
吃饭的时候,席成忽然提起了陈词,“他出事了,我要过去一趟。”
“啊?”司悦真的震惊了,不安地问:“严重吗?”
“不算很严重,但他出事了,其他人去处理我不放心。”怕她不放心似的,席成又说:“他毕竟跟了我十五年。”
司悦忙摇头,“我不是不让你去,我就是……”
就是觉得太凑巧、太顺利了。
司光南和温朝朝的婚礼如此轰动,他却从未提起过一句,这已经不只是反常、诡异可以形容了,他一定也在计划着什么。
司悦曾在某次缠绵过后假装随意地问他最近云城有没有什么大事,他更随意地回了句‘没有’。
一定有哪里不对。
可眼下司悦已经没法阻止了,否则余愿那里、方是非那里,自己都无法交代。
她只能压着内心的不安,叮嘱席成:“那你要注意安全,能不动手千万不要动手好吗?”
席成点点头。
司悦低头吃了两口饭,刚才还觉得美味无比的菜肴,此刻却如同嚼蜡。
她抬眸,鬼使神差、莫名其妙地问:“能不能让余愿去处理陈词的事?”
席成眼底一丝波澜都没有,淡淡地说:“就是她让陈词出了事。”
这也太狠了吧?
为了配合自己完成计划,居然舍得让心上人出事?
司悦想着,待会儿席成走了,怎么也得给余愿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然而,余愿的电话——打不通了。
其实只要席成按照计划离开了云城,余愿的电话能不能打得通,并不重要。
可司悦心里本来就害怕,如此一来,简直就是惊恐。
从机场回来后,她着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里捏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是顾泩的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地就骂她:“司悦,你是不是又犯毛病了?!”
“额……我怎么了啊?”
“你要去参加司光南的婚礼?!”这事,她刚从上官文钺那里听说。
司悦不想瞒她,再者她心里一半是闷一半是慌,急需有个人说说话。
顾泩忍着怒气听她没头没尾地说着,听到席成刚刚离开了云城,霎时又惊声叫了起来:“什么?席成走了?!”
“嗯,陈词出事了,他过去处理。”
“那明天你去司光南的婚礼,谁保护你?”
“方家的人会过来的。”
“席成不知道你要去婚礼吧?”
“……”司悦的声音充满了无奈,“我没和他说。”
“你是没和他说,还是故意不和他说?”
没等司悦回答,顾泩又扔了个炸弹,“上官文钺都能知道你会去参加司光南的婚礼,你以为席成不知道?”
“可他……刚刚真的走了啊。”
“你亲眼看着他走的?”
“对!”
亲眼看着他过了安检,亲眼看着他乘坐的航班起飞。
顾泩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知道,司悦既然做到这一步了,再劝她回头也是多余。
想了想,她说:“我再去上官文钺那里挖点信息来,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好。”
然而,这个电话挂断后,顾泩也联系不上了。
上官文钺对于顾泩的问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至于连着四个问题后,顾泩先慌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商量?”
“我哪天不好商量?”上官文钺睨了她一眼,“昨晚你说要在上面,我……”
顾泩一把捂住他的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是不放心,“你和席成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
“怎么这么问?”
“你可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私事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对司悦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他知道司悦会去参加司光南的婚礼,知道方家的人会过来保护司悦,还知道席成今天晚上离开了云城。
“我怎么……怎么觉得……”顾泩慢慢地说着,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连了起来,“你和席成设了个局?”
上官文钺忽然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了个吻,轻声道:“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你比司悦要聪明。”
席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司悦有几分城府,敢在席成面前玩心机?
“我刚刚给过你机会了,让你劝一劝你的好姐妹,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啊?”
“但你没有抓住机会,所以——司悦她,完蛋了。”
顾泩顿时跳了起来,“那我再给她打个电话!”
上官文钺一把将人抓回来扣在怀里,“不用打了,我不会让你打,就算让你打,你也打不进去。”
“为什么?”
“你说呢?”
席家老宅此刻已经成了一个拥有铜墙铁壁的牢笼,谁也别想进去,就连通信,也全部切断了。
一股恐惧自顾泩的后背而起,她的身体僵了僵,慢慢地问上官文钺:“席成……是不是没走?”
“我不知道。”
“上官文钺……”
“我真不知道。”上官文钺没有骗她,很诚恳地说:“他的行踪不会跟我汇报,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了。”
顾泩直觉他说的是实话,也不敢逼得太过,转而问:“那明天……你会不会去婚礼现场?”
“看情况。”
“什么意思?”
“如果下面的人搞得定,我就不去,反之,我便亲自去。”
顾泩霎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他一个执法者,怎么能参与其中?!
上官文钺无所谓地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我既然敢去,就一定能全身而退,还有——席成那样目无王法、唯我独尊的人,为什么自己不动司光南?我替他去,他自然要替我善后。”
“你疯了!”
“我没疯!”上官文钺飞快把人按住,沉声说:“顾泩,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人,以后在这云城里,谁也不能动你,就算是我父亲,也不行。”
顾泩说不出话,心跳飞快,似是要从嘴里蹦出来,她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害怕还是其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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