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间起，门板上才有了轻轻的敲打声。

　　随着越来越大的敲打声，加上从门外传来幼童的声音一句，“我来了。”

　　小孩子的声音安抚了在屋内焦急等待的冯媛。冯媛再次使劲拉开门缝，使门缝开到最大，通过门缝她看到来的人就是小孩子。冯媛忙爬上门板，从门板上方的三角缝里，又钻了出屋，门外小孩子站在一边等着她出来。出屋后的冯媛稳住下身，定定的看着迟到的到访者。

　　看着粉嘟嘟的，圆圆的脸，冯媛不由的产生这是一个可口的苹果，要捧过来吃。冯源的手随心动，不自觉得将手伸了出去，突然她心头一凛，清醒的看到自己的两双手快要触到小孩子的红彤彤圆脸。

　　不由的心头一震，暗骂自己，这是傻了吗？要迅速将伸出去的手缩回。冯源的手还没有缩回，就被白嫩嫩、肥肥的小手拉住。“你要和我玩￣￣￣”小孩子欢快震耳的声音，冲淡了冯媛的难堪。

　　冯源顺势也拉着小孩子的手，摇晃起来。冯媛高兴地想：这样真好！。

　　今天，园园和冯源两人什么游戏也没有玩儿。冯源等园园安静下来，不跳了，拉着园园的手并排坐到屋门的门槛上，然后，冯源没有做任何交代，松开紧拉着园园的手，自己双手托着自己的脸，向远处望去，通过自家的门，遥看远处的风景，冯源像是在看又像是什么有没有看。

　　透过圆圆的眼眸，冯源就像是经历沧桑的老人，带着莫名的引起园园伤心的情绪。园园搞不懂从冯源身上传给他的情绪是怎么来的，也没有像往日安抚劳累的妈妈那样，伸出手去抱抱静坐的冯源，他是很想去抱的，深怕自己的这种动作，让冯源不能接受。因为每当哥哥难受的时候，哥哥只喜欢让妈妈抱。

　　园园没有做过向冯源这样静静发呆思考事情，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园园模仿着冯源的动作，伸出手臂，双手托腮，看着和冯源看的一样的风景。两人一起呆呆的坐着，一起呆呆的看着远处风景，又同时两人的目光都往上移动，停留在天空上，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身体感受着阵阵吹来的微风。

　　园园想，这样坐上一会儿，挺好。园园微微仰起头，小小的身子向门板上一靠，全身心放松下来。一阵阵微风袭来，眼里的天空的蓝，都像清水一样，洗涤他的身心，为他的体内注入了清凉。

　　蓝蓝的天空，偶尔有一片云，飘过，那片云好像是白羊，又好像是别的动物，令自己产生出无限的遐想。此时，园园发现自己以前学过的，背过的，那一些让他反感的、枯燥的、生涩的、难懂的古诗变得通俗易懂，用最简练的几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又不喧哗，破坏场景。

　　此时他想到的是应景的一首诗。昨天晚上，妈妈教的那首李白的《独坐敬亭山》，诗中写到：“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园园想：“这就是众鸟高飞尽，孤云独自闲。这里就是我的敬亭山。书中对这首诗起源，设定为是因为李白长期的漂泊生活，使李白饱尝了人间心酸滋味，看透了世态炎凉，又因为自己的孤独和怀才不遇，在大自然中寻求安慰和寄托。这时旁观者对这首诗的理解。难道李白不是跟我一样，偶然坐下了，仰头看到蓝天了，心情变得好了，就像这样，景从眼中过，诗由心头起吗？嗯就是这样的。其实这样静坐一天，就这样过一天，也是挺好的。”

　　那天两人真的是枯坐到，直到小孩子要离开的时间。冯源目送小孩子走出自家家门，冯源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好，园园陪她枯坐了一天，园园没有生气，园园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园园走时，郑重的告诉她，明天这个点来，在陪着她静坐。

　　冯源这样静坐，是在老家养成的，不出门，待在奶奶的家里看家时，她独自一人就是这样呆呆的坐在门槛上，呆坐一天。

　　今天为什么自己要拉着小孩子一起做这种事，现在想想，只知道自己当时就想坐过去，休息一下，坐下了，又想就这样坐上一会儿，再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不知不觉坐上了半天。小孩子清楚地告诉他，这样陪着她坐着，挺好。冯源不知不觉的乐了。

　　冯源向打谷场望去，这个时间，在往日里，打谷场上热闹嘈杂的声音早就响起，今天竟然很安静。这几日自己待在屋里面太久了，没有注意过打谷场的声音从什么时间开始，到什么时间结束。明显的觉得打谷场上传来的声音，从时间上，一日比一日的短。从声音的高度上，一日比一日低。

　　几天前，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念叨了一句：“打谷场里没有人玩儿了。”冯爸爸碰了冯妈妈一下，从此，打谷场和打谷场的孩子成了她家不再谈论的话题。

　　今天是不是有小孩子到打谷场去玩，这些，已经对她不再产生强烈的诱惑力。冯源乐呵呵爬上门锁，钻进屋里。

　　园园按时回到家里，进屋放好家门钥匙，洗干净手，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把书桌上的摆放的书翻开到自己昨日看到的那一页，园园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书的内容变得不是那么的诱惑人。

　　园园对此，不解，变得有些焦虑。

　　园园一遍一遍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园园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他看到的天，他看到的云，他获得的随感。

　　最后冯源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随即，向窗外望去，透过窗口，看到的是，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向后缩去，慢慢的只剩下眼前的，乌黑的窗棱。园园伸手打开自己跟前的台灯，台灯的灯光暖暖的照射在书上。书桌上的物品在桌面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影子，静静地像冯源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一样可爱。

　　那天晚上，吃过午饭，哥哥回到他自己的小屋去练歌。园园自己拉着爸爸、妈妈到自己的小屋里探讨李白的《独坐敬亭山》。

　　圆圆的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他的爸爸妈妈的疑虑，这种情况在以往发生很多，园园要听爸爸妈妈的各自观点，何爸爸与何妈妈偶尔也会因为不同意对方的意见而争辩起来，园园不做声响，努力去记没有听过的，甚至冷僻的专业术语。

　　据说：晚上，圆圆与爸爸妈妈探讨李白的这首诗与注解，阐述自己今天下午对这首诗的理解，并总出自己的观点。

　　何妈妈认真的反思了自己的教学方式，认为在教学中过于强调教案中的注解，使众多学生疲惫与背诵应考，而疏忽了古诗本身的魅力。

　　何爸爸赞同小儿子的话，今天话题又是语文方面的，坚守，只听不说的宗旨。

　　听说，第二天，何妈妈大胆改革。

　　再听说，妈妈在她的课上举办了一次古诗词，与相对的流行歌曲进行PK大赛，经过种种对比改革，跟着何老师学的学生竟然快速掌握什么是韵律，什么是节奏，古诗的背诵变得有趣起来。甚至有的学生为所学的古诗谱曲，甚至有人进行仿写，更有甚者，主动去找诗人的其他作品。对自己喜欢的诗人进行推荐，等等顺势的变化，改变了孩子们对语文的理解，不在只局限于背诵、听写、抄写的简单认知里，学习语文成了很时尚的事情。

　　何妈妈因为教学水平高，又在她的学校大会汇报了她的教学成果，分享了她的课程改革，这种适合孩子的新的教学理念，受到嘉奖，选送到省里面比赛，国家级比赛，何妈妈变得很有名气。

　　何爸爸，也根据何妈妈的思路，大刀阔斧的，在英语教学方面进行改革，独创出何氏英语学习法。

　　园园原来计划只和冯源一起玩几天，然后退出。最后，园园自己不断找理由来延长时间。用园园自己的话说：“冯源是独特的，我想和冯源在一起玩，冯源比其他的好多了。”至于具体的，其他的是什么，园园自己也不知道，也说不出来。

　　在冯源眼里，圆圆是这样的：“和他一起玩，很好。小孩子花样很多，总是能找到不同的游戏节目，小孩子是很聪明、可爱的。”

　　冯源从不知道，圆圆为了多增加和她在一起玩的时间，动用了全部的脑细胞，磨了哥哥许久，才从哥哥那里学习了许多适合小孩子的玩法。为了游戏不重样，适合两人玩，也适合冯源的智商玩，园园仔仔细细的设计后，先是在家里与哥哥一起玩，多次试用，无缺陷了，园园才和冯源一起玩新游戏。

　　何子璋不去打谷场之后，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何子璋增加了在家里写字的时间，除了练习写字，就是练唱歌。爸爸为他找的音乐老师，是一位美丽的姑娘，这位老师很喜欢收集他的字，她是这样告诉何子璋的，将来你出名了，你的书法作品可就成了抢手货，到时我再出售你的这些作品，我就发财了。书法老师从来没有这样讲过，写书法就能到大挣钱。何子璋见到过那些恭恭敬敬来向他的书法老师讨要字的人。

　　何子璋每天晚上还要陪着弟弟玩游戏，游戏的变化，让他很乐意配合弟弟，成为新游戏的陪练手和实验者。

　　例如：平日里玩的斗草，拔河看谁找的小草坚韧，最后演变成手上如何使巧劲，让小草看似比对方更有韧性。没有草了，秋天到了，树上掉下来的树叶，有叶柄。猜拳，盯着对方的，猜测对方出什么样的拳，改手型怎么做的不让对方察觉。

　　下棋，名为跳井，输方无路可走，就要到指定的圈里，认输。这里的游戏是一人使两个石子，可以有伙伴啊，一个输了，另一个可以救啊！

　　弟弟开创了众多考验智力的新玩法，这种考验不是为了打击对方，而是刺激对方乐于去玩的简单易上手的游戏。

　　何家父母见到小儿子变得开朗起来，兄弟之间更加和睦，也就更加同意小儿子的决定。

　　何妈妈以前生怕家中只留下小儿子受了委屈，没人帮，想把大儿子也留在家中。

　　园园不同意，何子璋也不同意。园园私下里对妈妈说：“我要留下，自己一人在家，就有自己在家的理由。您留下哥哥，这跟爸爸带我们去单位有什么区别？哥哥，上午学书法，下午学唱歌，我什么都不学，独自一人在家，真的很安全，很好。”

　　何妈妈本心也是想试探儿子，听小儿子这样一说，也就放心了，在家小儿子更轻松自在。何妈妈为小儿子添置了很多的零食，何子璋因为没有留在家陪弟弟，主动地把零食都放到弟弟的房间。

　　每天下午园园独自一人留在家中，等家里人都走了，拿上家里的钥匙，去冯源家找冯源玩儿。路过空旷的打谷场时，他总会停下来看一看。

　　路见人时，不管见过的没有见过的，一概漠视，不变速度的走过去，即使有人叫他，要和他说话。

　　最后，所有见到他的人，也跟他一样漠视，擦肩而过。

　　打谷场上发生的事，园园并不知情，只知道和自家的哥哥有关，在冯源面前更是紧锁嘴巴，不肯让冯源知道他是何子璋的弟弟，并准备了解释他自己的一套说辞。

　　游戏刚开始总是小孩子胜，小孩子胜了总爱围着冯媛又跳又叫的。冯媛也不会因为游戏输了恼了，她就会看着小孩子，微笑着。

　　起初每当快临近冯媛父母下班了，小孩子都是先主动地礼貌的提出告辞，各回各的家。不知道什么时间演化成，小孩子提醒冯源该回屋了，一定要盯着冯媛再从门槛上方的空隙中钻回屋后，最后两人隔着门缝说再见，小孩子才会离开。

　　冯媛为了保持身子细小，每顿饭吃的少少的。因为，有一次，她吃的过多，发现钻门缝时，门板刮得肚子生疼，她害怕有一日再也钻出不去了。

　　晚上睡觉时，看着围着蜡烛飞舞的蛾子，感觉这就是她，追逐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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