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气得想上去扇他一记耳光，但是来来往往的人渐多，她不能暴露自己，曹老爷很要面子，知道了，不说休了她，至少会把她打进冷院——她还年轻，不想一辈子活得那么辛苦。

　　二太太摸出一个大洋，冷冷地盯着跑堂的小哥。小哥愣了愣，立刻笑成了朵大菊花，“请，您里面请。”

　　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残酷的现实。

　　二太太三口两口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却是撑不下，只吃了一半。她摸摸额头，有点烫。这时候可不能倒。她看眼四周，不远处，“喜相逢客栈”的彩旗飘飘扬扬的，很招眼。

　　趁还撑得住，得赶紧，换了这身衣服。

　　有钱好办事，不多会，房间有了，热水也送过来了。

　　二太太匆匆洗了个澡，换上她的缎袄旗袍，这才叫了黄包车，回曹府。

　　刚跨进曹府那镶金的大门，眼前金星直冒，二太太一头栽倒到地上。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好在曹府别的没有，给姨太太治病的钱和药材还是有的。

　　二太太的身子骨渐渐好起来，但是她变了，变得不爱说话，变得爱发呆。曹老爷来看了一回，心里很不高兴，吩咐用药尽管用好的，别让二太太死了。

　　二太太心里明白得很，不是曹老爷舍不得她这个姨太太，而是城里有名的铁算嘴说曹老爷今年有劫难，家中最好不要出现红白喜事，否则必有血光之灾。

　　二太太的爹来过，带着二太太的妹妹，但是曹老爷连面都没有见，吩咐赏五块大洋，不客气地把他们“请”了出去。

　　二太太也不想见他们，她在这做金丝雀已经够苦了，何必搭上妹妹？再说，回家给她安排的那种混账事，她现在想着还来气，如果不是她的父母擅自做主，她怎么会……

　　梦，就是梦，戳破了，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柳夫人过府来看过几次，每次都带了些时令的水果。二太太初时还惴惴不安，担心柳夫人问起安胎秘方的事情，但是柳夫人一个字也没有提，像是忘记了。

　　二太太渐渐安下心来养病，她知道自己该依靠谁，能依靠谁。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做母亲的想法，那个肮脏的地方不该是她的孩子生下来的地方，她这一生从来没有真正圆满过，那就残缺吧，残缺着过完这一辈子。

　　“太太，大太太来了。”

　　小翠的声音还没有落，曹穆氏闯了进来——之所以说是闯，是因为曹穆氏一脚踹开了门，走了进来。

　　“妹妹可好些？”

　　二太太心里冷笑，这个妹妹，她担不起。“太太怎么来了？小翠，还不快看茶。”二太太掀开被子，想起来见礼，曹穆氏伸手阻止了她。

　　“别，就这么说话好。来啊，拿过来。”

　　那是一枝百年的人参，根茎很粗壮。

　　“早该来看妹妹了，只是这杂事太多，还望妹妹勿怪。”

　　二太太心里鄙夷，这些漂亮话说给谁听？只有曹穆氏自己感动吧？

　　“哎，四妹也是，不知道爱惜身子，她现在还好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二太太转了转眼珠，“也不是很好，吃不下，睡不着的，听说前阵子还有人在她的药罐里下药。”

　　这个不用听说，是事实。曹老爷那么大的动静，曹穆氏能不知道？“是吗？那，孩子没事吧？”

　　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就是想知道梨荷是不是真怀了孕——曹穆氏一直对这个有所怀疑。

　　“有点不稳，柳夫人前阵子还托我去找安胎的秘方。”

　　这么好打埋伏的机会，二太太不用，就是傻子——她现在主动说出，日后即便吴村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安胎？”曹穆氏若有所思，本来带点伪善关切的眼睛里飘上了冷漠和残忍。“二妹啊，你年纪也不轻了，打算什么时候怀啊？”

　　二太太气得差点喷出口老血，瞧这话说的，好像是她不肯怀孕。

　　“还早着呢，等太太先，我才敢呢。”

　　曹穆氏拉长了脸，“别给脸不要脸，我随时可以让老爷休了你。”

　　“那你去啊，我巴不得老爷多给我点钱，我好快活自在去。”二太太如果是刚进府的，还可能被吓住，都这么多年了，曹府旮旯的事情不说都知道，大大小小总知道点，曹老爷会放她出去乱说话？

　　“哼！”

　　曹穆氏摔袖走了，临走时忘了拿她的人参，二太太忙让小翠追上去，还给她。

　　二太太知道她这样做无异于与曹穆氏决裂，本身，她一个没有孩子的人，需要依附别人才能存活下去，那她，宁愿选择依附有过亲密关系的四太太梨荷。

　　梨荷原来以为二太太回家不过几天的事情，没想到去了一天，回来就病了。她赶紧吩咐青儿带上点新鲜的水果去看二太太——别看曹府大，姨太太想吃点水果却很难，因为曹穆氏说要节约，想吃的话，用自己的月银买。

　　用月银买是小事，关键是下面的人狐假虎威，一块大洋可以买到的水果硬是要两块大洋，还推三阻四，好像多为难，直到好话说尽，拿到好处，才装出很勉强的样子，答应去买。

　　柳夫人是知道这个情况的，所以自告奋勇去看二太太。

　　“梨荷，你给我在家老实呆着，还嫌别人没机会害你，特意送上门去？”

　　话是说得没错，但是这么直截了当，把她说得跟没用的蠢货一样，梨荷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我去后花园总成了。青儿，你跟我娘一起去，记得，要二太太多吃点水果。”

　　柳夫人气结，但是这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却是缔结盟军的最好时机，所以她忍下胸口的怒气，交代了一句：“呆在屋里，别出去惹是生非。”

　　梨荷是人，不是被驯服的动物，柳夫人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要出去。

　　后花园里静静的——下午是府里太太、姨太太睡觉的时间，只有梨荷不惧炎热，出来瞎逛。

　　偏是太阳挺毒辣的，梨荷晃荡了下，已经满身是汗，正想着还是回去算了。

　　忽然，假山边传来了说话声。

　　谁像她一样闲得无聊，来逛后花园？

　　梨荷顽皮地笑笑，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近假山——好久没玩躲猫猫了，好兴奋！

　　假山后，八姨太敞胸露怀的，一个男人正在那“扑哧扑哧”有滋有味地亲着。边亲，那男人还边摸，边脱八姨太的裤子。“肉肉，想死我了。”

　　梨荷浑身抖颤了下，呃，好肉麻。等等，那声音好熟悉。她悄悄地探出半个头，那个男人已经架起八姨太的腿，在用他那个玩意戏弄她。

　　是，三姨太的大儿子！他们竟然乱伦……娘和表哥也……

　　“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

　　是八姨太的声音。梨荷吓慌了，她四下看了看，躲到了假山的另一侧。从假山的缝隙，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八姨太白晃晃的奶子和柳府大少爷那玩意。

　　“没有人啊。”大少爷探头望了望，缩回头去，“肉肉，叫亲亲哥哥，否则……”他拿他的那玩意去撩拨八姨太，就是不进去。

　　八姨太的胸脯起伏得厉害，已经媚眼如丝，激情难耐，“亲亲哥哥……”

　　又是一层鸡皮疙瘩。

　　“好像有人。那边。”

　　梨荷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很吓人。

　　“得了吧，我知道你耐不住了。”

　　大少爷轻松自如地滑了进去，但是马上又滴溜了出来，“说，宝贝，我爱死你了。”

　　八姨太就笑，啐了他一口，“爱死了，爱死你个大头鬼。”

　　“不爱小头的？”大少爷用力顶进去，突然出来，然后再进去，反复折腾了几遍，才猛力地冲击起来。

　　这简直是一幕活春宫。梨荷想走，可是腿发软，身子发烫，动不了。她探出半个头，八姨太正在那恣意地呻吟，扭动。

　　“亲亲哥哥，你分家后，记得答应我的……”

　　一阵淫笑，加上那让人耳红心跳的声音，“记得，记得，放心。”

　　分家？梨荷的脑子轰地作响，爹还活着，分什么家？难道，他们竟准备对爹动手？得赶紧告诉娘去。

　　梨荷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没留意后面有棵小树，她的屁股撞得树干摇摆起来。

　　“谁？”

　　大少爷探出头来，一只手还搭在八姨太的腿上。

　　梨荷没敢动，等大少爷缩回头，去系裤子，她鼓足勇气，拼命地跑起来。

　　等她进了院子，关上门，她才相信她逃成功了。她去倒杯水，给自己压惊，啊，她的袖子？一定是刚才撞到那棵树，刮破了。他们会不会因此知道是她？

　　“嘭嘭嘭”

　　一个细声细气、完全陌生的声音在门外问：“小姐，在吗？”

　　梨荷感觉自己快要崩了，青儿和娘去了曹府，四儿去给她买水果，怎么办？怎么办？

　　“小姐，在吗？”

　　“什，什么事？”梨荷壮着胆子问，但是声音抖得变了调。

　　“八姨太来了，想问您点事。”

　　腿肚子打颤，梨荷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八姨太来了，他们知道是她，来杀人灭口了？

　　“梨荷，梨荷！”

　　八姨太！梨荷一屁股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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