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如果他们知道那个偷窥的人是她，何必要小丫头通传，直接摸进来，把她咔嚓了不是省事些？

　　梨荷壮胆站起来，她看眼已经隆起来的肚子，为了这个孩子，她要冷静。她快速地解掉身上的外褂，塞到被子里；扯掉头上的发髻，让头发散落下来，然后披了床头柜上柳夫人怕变天给她准备的外褂，开了门。“八姨娘啊，有什么事吗？”

　　八姨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越过她，闯进屋里，“我听四姐说你娘一手好针线活，想来学学，没想到不在，所以来找你。”她的眼睛四下乱瞟，像在找什么。

　　梨荷已经肯定他们看到了那挂在树枝上的桃色布条——柳府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桃花，平常也喜欢穿桃色外褂。

　　“八姨娘，您是说我娘新绣的那副鸳鸯戏水吧？”

　　八姨太什么也没有看到，暗里松了一口气，“是呀，是呀。”

　　梨荷就冷笑，她娘哪里绣过什么鸳鸯戏水，不过是幅闲庭蕙兰图，准备送给四姨太做生日礼物的。“那我带你去我娘房里看吧。”

　　八姨太口里说好，身子却走向床那里。

　　梨荷的苦胆都快给吓破了。

　　“你这被子的大雁绣得好看……”八姨太说着就准备去掀被子。

　　“别掀。”四姨太疾步上去，把八姨太拖开，“曹老爷请人做了法，这被子要捂上十天十夜才能保证生下儿子。如果破了法，万一没生出儿子……”

　　八姨太变了脸，她根本不相信这些，但是四姨太说了，她如果不当回事，就是不给四姨太面子。

　　“真是对不住了，梨荷。”

　　八姨太口里说得轻描淡写，那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床上的被子，没挪开。

　　“八妹这么喜欢这被子，是不是也怀上了？”四姨太装疯卖傻，丢个眼色给梨荷。梨荷马上机警地捂着肚子“哎哎”地叫唤起来。

　　“荷儿，你怎么了？”四姨太装出极度受惊吓的样子，“楚楚，快去请大夫来，荷儿这肚子出了事，我们这屋子里的人都不要想活了。”

　　四姨太过去搀扶着梨荷回到床那里，“你自己掀了被子进去，姨娘不好动手。”

　　梨荷点点头，稍微掀开了点，让八姨娘看清楚里面没有什么，这才钻了进去。

　　八姨太尴尬地闷站了会，说柳老爷还等着她，灰溜溜地走了。

　　四姨太站到门口看，等八姨太出了跨院，才折回来，“你这孩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怎么不晓得跑到干娘那里？幸好我家韵儿看到你发了疯似地跑过去，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及时来救你。下次记住了，做什么都不要慌张，要沉住气。”

　　梨荷感激地拉住四姨太的手甩了甩，“就知道干娘最好了。”

　　“这小嘴啊，就是甜。”

　　四姨太顿了顿，反过去握住梨荷的手，“荷儿啊，我家韵儿向来说话直接，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代她赔不是，好歹你们是姐妹，比其他人都要亲，你说是不是？”

　　原来那天三小姐哭着跑回去，把被奚落的事情告诉四姨太，四姨太又气又心疼，气的是梨荷她们太不给面子，心疼的是女儿受了委屈，“算了，不要理他们……”

　　三小姐唬地站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六姨太的事情，你就为了那个相好，连女儿都不顾了？”

　　四姨太气得差点吐血，“你……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嫁过去三四年了，也没有怀上，再怀不上，杨家那边可是递过话来，准备纳小妾，到时候你怎么办？”

　　“哼，不是我，杨令官能回去做他的文官吗？”

　　“他怎么回去的？还不是仰仗了你六姨娘的外甥！”

　　“才不是……”三小姐的嘴唇快咬破了，才期期艾艾地道明了原委。

　　四姨太没有意外，只是叹气，“你也知道是凭了这身子，等你年老色衰，你凭什么？柳腾达还会做更大的官，如果有他撑腰，杨家还敢休你吗？天天不当你是活菩萨供着？”四姨太说得气喘，那是被气的。

　　三小姐明白了，可是她已经大闹了一场，现在回过头去，这脸往哪搁？柳腾达也会看扁她……

　　“娘！”

　　她拉着四姨太的手直摇晃，她知道只要她服软，四姨太就会想尽办法帮助她，成全她。

　　“哎，你这孩子。”四姨太摇摇头，“以后别和梨荷闹了。和她搞好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以后她做了柳腾达的太太，连带你也可以进柳府……”

　　这话蹊跷，三小姐截断四姨太的话，“她不是曹府的姨太太吗？怎么……”

　　“事情总是会变的。”四姨太神秘地睒睒眼，“好了，这几日回去好好待着，等我找到了机会，我会通知你一起去拜访你六姨娘。”

　　所以这一次并不是偶然，是四姨太派人盯着，才会这么及时地给梨荷解困——杨令官的事情让四姨太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有钱不如有权，有权不如现管。

　　等柳夫人回来，知道事情的原委，魂魄都快吓没了。

　　“你个死丫头，不知道不看啊。”

　　柳府谁不知道大少爷是三姨太的心尖肉，柳老爷内定的继承人，梨荷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回曹府了，她们这些老的可还要在大少爷手下讨生活，除非，柳腾达发达了，梨荷做了正太太，否则柳夫人注定在大少爷的面前矮一头。

　　“你四姨娘是真心疼你，以后别和三小姐闹了。”

　　梨荷嘟起嘴，怎么怨上她？她也不想看那些长针眼的污秽场面，是大少爷和八姨太不知廉耻……“以后，我不去后花园就是了。”

　　晦气，没做什么，也犯小人。

　　“二姐好点没？”

　　柳夫人摇摇头，“她那是心病，想通了，自然好了。”

　　二太太的爹娘之所以会那样安排，当然是有人去通了气，说了什么，只可怜二太太蒙在鼓里，没想到害她的人就是身边看似关心她的人。

　　梨荷也没有想到，她一心息事宁人，但是那惹事的却不肯善罢甘休。

　　“不好了，太太，大少爷在悬赏找他的一块玉佩，说是前几日在后花园丢了，找到的赏五十块大洋，提供消息的赏十块大洋。小梦说四姨太的楚楚去说，那天见着小姐在后花园出现过。”

　　梨荷的嘴唇都吓白了，“怎么办？娘，怎么办？”她的眼泪盈满了眼眶，看得柳夫人心疼死了。

　　“别慌，让我想想。”

　　柳夫人冷笑，四姨太可以派人盯梢梨荷，她同样可以派人盯着八姨太。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少爷和八姨太一定会小心翼翼的，得想个办法让大少爷去八姨太的房间……

　　“娘，找到那天带八姨娘来敲我房门的女人没有？”梨荷事后去前院看过，前院没有那名女子。

　　她是谁？八姨太的丫环？可是，刚被揭破奸情的八姨太一时上哪去找丫环？难道，是柳老爷的探子？

　　“找着了，在后面的池塘里发现的，死了。”

　　梨荷怔了怔，只觉得浑身发冷，她不禁抱住双臂，“娘，我好冷。”柳夫人慌了，摸摸她的额头，有点烫手。柳夫人赶紧把梨荷扶回床上，躺好。

　　梨荷紧紧地抓住柳夫人的手，“娘，我好害怕。”她嘤嘤地哭起来。柳夫人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她知道如果她不狠心点，下个遭毒手的就是她们母女俩。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

　　柳夫人很快查到在大少爷和八姨太间往来通消息的是八姨太的侄女，小穗。小穗总是在八姨太这拿了信，出了柳府，去绸缎庄找大少爷，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府里没人能察觉。

　　这时候去结交小穗，时间来不及，也不现实。柳夫人暗放风出去，说最近梨荷总撞邪，准备去东泉寺求菩萨，祛邪魔。

　　大少爷没在柳府里动手，是顾忌着曹老爷，这到了外面，出了意外，可就与柳府无关。

　　柳夫人赌的就是这个。

　　到了要去东泉寺的那天，梨荷突然肚子疼，不去了。柳夫人暗遣四儿去瞧，果然那个小穗去了八姨太那里。

　　柳夫人暗笑，第二天如法炮制，也是到了要去的时候，突然变卦不去了。

　　如此折腾了三次，柳夫人说晦气，不去了，但是，却带着梨荷天天去前后跨院相连接的凉亭那闲坐，绣花，见到谁经过，都会问一两句。

　　小穗第一天来，见这个架势，缩了回去。

　　第二天来，硬着头皮去了八姨太屋里。

　　第三天，没敢进门。

　　第四天，让柳腾达的亲卫兵密密地抓了，说是怀疑她贩卖烟土。

　　第五天头上，柳夫人一大早起来，硬拉了梨荷去看好戏。这次她们没有坐在凉亭里，而是躲在正对着通往后院小路的那间空屋子里。

　　不一会，小路那头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少爷急匆匆地穿过拱门，朝八姨太所在的南跨院赶去。

　　“娘！”

　　柳夫人回头，“嘘！”

　　不多会，柳老爷带着他那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气哼哼地从内侧院走出来，目标也是八姨太的南跨院。

　　“有好戏看了，荷儿，我们回去。”

　　梨荷很吃惊，柳夫人安排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去看现场？

　　“快些，让老爷发现我们在这，会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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