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他向下沉去,甚至与我突然落水还沉迷在他清俊背影与容颜上一样,完全没有自救或想要活下去的冲动。
他,弃生了……
我心中慌恐得连划水时手脚错开的基本都忘了,同手同脚地在水底乱舞了好一阵,直到看到他的身子略过我向下沉去才蓦然从惊慌中醒来,调整好动作,似逃命的鱼儿般,使出平最快的速度他他靠近。
不断有水泡自他嘴里冒出,我常年生活在水边,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喝水!
很费劲地从身侧将他高大的身子揽向自己,费力地向上游了起来,可他嘴里的水泡仍就不停地冒出。
我心里很害怕,怕这么个俊逸得跟嫡仙似的大哥哥就这么从我眼前永远消失。
本能地,我贴了上去,以唇封住他一直冒水泡的唇。直到浮出水面,我都不知道自己好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
他的唇,好冰凉,那种冷,超过了湖水的温度,没有一丝的热。我心里的恐怖加甚,不断将自己胸口的气向他吐去。
胸膛闷得发慌,我的脸,在水下涨得通红。
好不容易,终于浮出水面,可他……却紧闭着眼,没有要睁开的迹象……
是我救起了他,可亦是他救了我……
那颗沉沦的心,在看到他的容颜第一眼的时候,便已然失落……
他说,他叫晨!
晨……世人皆知,当今天下,唯有一人能担此字——六王爷王皇甫晨!
可那时的我,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字的意义。直到很多年后,我被惯上“宸”这个字的时候,才明白。chen这个音的字,永远都属皇家。
而宸,只是个表面的伪装,晨,却是真正的至爱……
我不愿醒来。梦里的那一幕,是那么的纯澈而无忧。
我喜欢着那个有着天人之姿的大哥哥,他的声音,他的容颜,他的背影,他的忧伤,他的愤怒,他的无奈……
我纯粹地喜欢着一个人。只是喜欢,无论他的哪部分。被风拂起的发丝在空中飞扬,衣袍飘逸,容颜清俊,或疏离,或冷漠,或开心,他唇边的酒窝总是若隐若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
他会带着我去掏鸟蛋,掏完后告诉我爬树是危险的,除非有他在。
也会随我下河摸鱼,明明我比他熟练,懂水性,可却没有一次能胜过他。他抓鱼的动作是那么的好看,文温尔雅,可抓上来的鱼,却尽是那种最为罕见的,最漂亮的,而且数量总是比我多。不会超出太多,每次都只多一条,一条而已……
他说,那多出的一条叫一生一世……
他会给我买很多新奇的玩意儿,皮影,糖人。飞筝,石子弹弓……但凡有的,但凡我喜欢的,但凡他能给得起的,他都愿意给……
然,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我多不愿再醒来,现实仍将我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曾经一起笑过,一起玩过,一起闷的画面渐渐随着那团朦胧的雾霭远去。
耳畔若隐若现的声音由远及近,徐徐传来。
“大人,宸……华姑娘她没事,只是在暴室里待得太久,被冻昏过去了。过会儿就会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这道声音,很熟悉。我想了又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原来是赵炎。
是他,救了我么?!
这么个……与我一样,有难堪,有无奈,却无可奈何地在坚持着的人呀。
我们于皇甫哲,三媒六聘正娶的妾如衣服,遮羞的衣物,宠臣似珍宝。那是我与他的尴尬。
让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华姑娘她……身体内积了不少种类的毒素,还有就是……就是……”这默守成规的声音,应该是周太医的吧。
我在心里叹息,这老太医,其它的什么都好,就只一样,太默守成规,有点油盐不进的味道。
“就是什么?!”赵炎的声音有些急了,隐隐的怒气已然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他,是真担心我的!
“华姑娘的……呃……脉像有些……有些奇怪……”周太医的声音停停顿顿,似一直在想什么措词会比较好。
可想来想去,似乎又没想到什么更好的词字来表达。
“周太医,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吧。诊了半天,就诊出个有点奇怪来?!”赵炎怒了,我似能看到他额角摒现的青劲,还有紧握成拳的手掌。
“赵大人恕罪……”周太医似恐慌地跪了下去,衣服窸窣的声音,还有膝盖硬磕在地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实在是……实在是……宸妃她怀孕了呀……”
一室的寂静,死寂的静。
似乎没有一个人,静得连呼息都听不见,仿佛,整个世界,就在这一瞬间全然消失了。
我惊讶地得连心都停止了跳动,呼息也忘了……
怀孕……
他说……怀孕……
“你说什么?!”赵炎很是愤怒,一个箭步上前,将周太医的衣襟揪起,从地上托了起来。“你再说一篇……”
世人皆知,三月前,晨妃与一侍卫通奸,被打入长门宫……
“砰!”的一声响动,似有人扑倒。我惊了一跳,蓦然睁开了眼,侧头,看向背对着我的赵炎,还有被摔出去的周太医。
“下官说的是事实。”周太医被赵炎摔了出去,周太医不敢抬头,就着扑倒的姿势又马上跪在了地上。
“请赵大人开恩,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大小都需要我养,请大人开恩……”他们太过在意这个事实,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我已经醒来的事实。
赵炎的背影僵硬得似寒冬腊月晨的御花园的柳树,树身树杆树枝树丫都被冰雪冻成了一根根的冰条,无法动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手前青劲并现,无可抑制的颤抖着。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可我却很清楚。此刻的自己,有多淡定。
只在刚听见怀孕两字时惊愣一瞬间,仅一瞬间……
其实,我应该知道的,亦或许,我可以不知道的。
自成为宸妃那天起,皇甫哲为控制我,亦或不是为控制,而是想看我被折磨的过程,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派人送一只红色的小瓷瓶来。负责送的人,总是会负责到底,要看着我服下才会放心地安然离去。
那是些什么药,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想想也能释然,定然是什么毒吧,吃下后,总是要痛苦一两天的,而后,恢复如初。只是身体会比平时弱一点点。
三年来,这种类似的药吃得太多,月事早已紊乱,没个定期……
然而,说不知道,却又完全不似。自去江浙时受伤后,腹痛的毛病,一直没有好过。素染说,那是我身体内的毒与她开的药有冲突,再者就是,我伤了肺腑,咳嗽,吐血,在那段时间几乎是天天都有的。
可后来,没有了……
小腹不再痛,咳嗽也渐渐少了,吐血更是没有再出现过……
我曾在一本医书里看到过那样一段。大体意思是说当一个人身体受重创太过严重时,自身无法恢复如初,便有可能通过转移而让身体在一定的时间内好受一些。而这段时间,就是这个被转移的载体无法承受时脱离身体……
我闭上眼,手放在小腹上轻轻地抚过,心里狠狠地抽痛着。
载体……
我的孩儿就是这个载体……
直到他(她)无法承受这种伤害时,他(她)便会自我的身体里脱离,这种脱离不是出生,不是生长,而是受不了毒素与病痛地永远离开……
伤痛,还有毒……我的孩儿……
泪凉的泪水,自眼角滑落。我的世界,再一次沦陷。
不知何时,一方柔软的娟锦轻轻地拭过我的眼角,怜惜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眉眼,鼻子,唇畔。
“难受的话,就放声哭出来,别伤了自己。”他的手指,停在被我紧咬着的下唇上,来回抚过。
“孤音……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他的声音,很是空洞,完全没了我们初相时的生气。
那时的他,已然是皇甫哲的“宠臣”。他痛楚,他抑郁,他恨……
但他有着生气,以一种未可见的力量一直努力地活下来。
此刻,他的声音却似被抽离了这种力量,没了生气,没了继续下去的目标。
“你受到的痛,总是比我多,比我痛。而我,亦是你生命中的一段痛,对不对?!”
他的手,爱怜地描摹着我的眉型,“如果没有我。你就只是一个小宫女。每天负责御书房的洒扫整理就好。你可以只为着银子,为着给你弟弟一个温暖的屋檐而努力。可你遇见了我……你是多么聪明呀,以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我取他的信仍,成了他人生污点上的一块遮羞布……”
“孤音……你知道那时的我,有多痛么?!每次看着他命人将‘夙草’给你送过去时,我就有种想要毁灭全世界的冲动……”
“孤音呀,我们是不是在相互恨着,又相互掺扶着一路走过来的呢?!你总是那么地不待见我,而我,却总是那么地想要见到你……”
温热的气息渐渐近了,停在我脸的正上方,鼻尖的触碰让我知道,他的脸与我的脸,已经碰在了一起。温热的呼息自他嘴里吐出,喷在我的唇上,这过份的亲昵令我不能再闭目下去。
我睁开眼,泪水似决堤的水,哗哗地再也止不住。“赵炎,我难受……”
我难受,很难受……
我爱的人,与爱我的人,我们好不容易决定要在一起,好不容易有机会要在一起。
可,为何又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宫里时。我在宫外,我们不相识。
他在宫外时,我在红墙内,我们不相知。
她是王爷,我是帝妃,我们身上背负着身份,羞耻,伦理的枷锁……
现在,又是怎么样的一个局面呀?!
赵炎,不要让我知道这么多好不好,我消化不了。
“我知道!”赵炎朦胧不清的眸光,似透过我看向了过去。他闭眸,手穿过我的后劲,将我从床上带起,捞入怀中,狠狠地抱往。
我心里难受,沉甸甸地痛着,打往一这个危险的话题也让我松了口气,赵炎……
或许我明白了,为什么陈嫣如会那么恨我,因为赵炎!
可是,我不爱,即便他再好,我也不爱。赵炎,你何必,皇后又何必,而我,更何必呢?!
赵炎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我,将脸埋进我的脖劲音。而我满心的疲惫与累,被冻一宿后的虚弱,不愿再动,亦没有挣扎开去。
寂静的房里,只有我们彼此的心跳声,暧昧的动作,似被塑形的雕像,他不打破。我不敢打破。
“孤音……把孩子打掉吧……”寂静得死一般静默的房间里,突兀地传来赵炎的声音。
他的脸,埋在我脖劲倒,唇瓣用力地压在我的肩上,他呼出的热气穿透我的衣服,散尽在我肩头,沉闷得沙哑的声音从我的肩窝处传来,似一道闷雷,狠狠地击在我的心底脑海,全身都似被闪电擗了个正着,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心底在狠狠地抽痛着。流着血……
凭什么……赵炎你凭什么……泪水不争气地自我眼眶再次无声滑过,没入他墨青色的衣衫上,晕出一团小小的浓青。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在我们还没做出反应前,皇后陈嫣如已经推开了房门。
赵炎从我肩颈上抬起头,回首,朝皇后望去。而他揽着我的动作却并没有松开。
我麻木而迟缓地看向皇后,下唇被咬得红肿而隐痛。
她的目光凌利地落在我红肿的唇瓣上。
“好!你们好样的……”皇后在小连的掺扶下,一手支着腰跨进房来。她的目光狠毒而凌利地来回在我们之间打量着,紧紧地盯着,一动不动。脚下踏着步子,已然没有我昨天见她时的小心翼翼。
想来。她此时满眼满心里,都只有我们这暧昧的动作吧。
暧昧!
我苦笑,这词,真美……很应景。我一直知道暧昧,却并没有推开他……而现在,我却无心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我的孩子……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待?!”皇后推开小连的手,走到我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炎问。
赵炎放下揽着我的手,站起身来,满目沉着地看了看皇后的脸,只见汗意微露,湿了额角的发根。他目光下移,来到皇后突出的小腹上,微拧起俊眉,道:“怎么突然出宫了?”
虽然是问,却并未见赵炎有多动情。他只是本能地伸手要去扶皇后,却被皇后一把用力地推开。
“我怎么出宫了?你问我怎么出宫了?!”皇后尖利地反问。
“我若不出宫,你是不是打算与这个狐狸精生出一堆的儿子来才让我知道原来你在意的人一直是她?!爱她爱到,宁愿到我未央宫中去抢人?!”皇后歇斯底里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房间,我似乎看见屋梁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在落下。
我紧闭了眼眸,向身后的床柱上缓缓靠去,半倚在床上,静静聆听。
这是一段不属于我的感情,而他们的感情,早在赵炎被皇甫哲作为禁脔时已然变质。
只是……
我心里微微叹息,想了很久没想明白的事,似乎有了眉目。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赵炎的吧?!
她恨皇甫哲,赵炎也恨。可赵炎若没到最后,没到非不得已,定然不会公然参与兵变的。
即使,皇后的姐姐是他的小妾,即使,他做了这很多年的禁脔……
而真正令他选择站在皇后一方的筹码,估计就是那孩子了,或许,是他对她的愧疚。我看着皇后高高隆起的肚子,手又下意识地抚着自己平坦得似什么也没有的小腹,只有无限的羡慕。
如果,我的孩子也能像皇后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般健康地成长着,哪怕他不健康,但只要他能活下来,我也会很开心很开心了……
“嫣如!”
赵炎的声音沉着而果断,一声低吼,惊得我睁开了眼眸,也惊得皇后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你吼我?!”皇后的声音低了下去,嘶哑地开口。泪水簌簌地自她眼眶中落下,悄无声息,却荡着一股无言的哀伤。
“你为了她吼我?!”她又重复了遍,“从小到大,你连大声跟我说话都是没有过的,你竟然为了她吼我?!”
皇后垂下了支着腰的手,另一只手颤抖着食指指向床上的我。
“好,赵炎,你记往,今天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的。一定会还!”皇后转身挺着大大的肚子朝外面跑去。
她快速的动作,看得我都跟着紧揪着心。小连赶紧追了出去,一路叫着皇后小心,皇后慢点儿,不能再跑了,小心小太子……
“去追她吧。”我看着赵炎,他额角复又突突跳动着青筋,似极力压抑着什么。
“你都猜到了吧……”他很低落,侧头,看向我。
半敞的窗户外,阳光穿过缝隙自外面打进来,落在赵炎身上。
我逆光半眯着眼眸看他,“即然做出了选择,就坚持下去吧。我们立场不同。但也绝没有到需要你死我活的地步。只要能活下去,我的孩子还能活一天,我都不会放弃……”
所以,赵炎,我的孩子,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都会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
半月国的天下,是皇甫家的,这使命,皇甫哲放弃了,而皇甫晨,却义无反顾地背负了起来。我,只能是个外人,我可以做的,我能做的,便是守着孩子平安无事。
“那天是她下了药,她一直哭,一直哭,哭我们的过去,哭命运的不公,哭皇上不爱他,每夜去未央宫时,也仅止于睡觉。她恨你,恨你夺走了我与她相守的机会,恨皇上对你的宠爱,恨你的得势,恨震国将军对你的言听计从……”
“她是那么单纯的了个女孩子,她不该有那哀怨,也不该恨你。其实她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变了。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在被另一个男人当做禁脔男宠圈在身边很多年还能保持对这世道认为公平的初衷。只是她不愿相信,她把这一切的罪过归究于你……”
“她让我陪她喝一杯酒,就一杯。她说,喝完她就要忘掉过去,忘掉一切,从此就只是皇后,未央宫里的皇后……”
“我以为,她真是那么想。我希望她不要变得太快,也不要变得太陌生,就做未央宫的皇后,也不错。无爱,不伤!可是……喝下那杯酒后我才知道,那酒里面是被她下了药……”
赵炎说得很痛苦,我想,他是拒绝回想这件事吧,更不愿相信这件事的后果,就是如今的局面……
也或许,他只是不愿在我面前提起……
皇后下药了,所以后来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赵炎一直是个中间派,谁也不倾,而皇后肚子里的筹码,迫使他入了陈氏党派。
朝中的权势之争,我身在后宫,看了四年,四年,足矣!
皇甫哲是那样敏锐聪慧的一个帝王,凭借着自己的才智,从傀儡皇帝做到集权势于一身的英明帝王。
他的缺陷,仅是一性向——断袖!
然,就这一条,令他又从曾经那个气彩飞扬,英明睿智的帝王变成后来纵情声色,不务正事的皇甫哲……
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不知道是由谁一手造成的,但却很明白,赵炎没了回头路。皇后,震国将军更没有。
结局却需要皇甫晨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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