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能离开的时候有一分理智，也可以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拿了自己的包出来，那些都是自己的私人财产，本来就该是自己的，并不关武向阳什么事情。可是冲动与愤怒之下她竟然都没有想起来。

　　哥嫂家或许是此刻最合适的去处。站在墓园的门前，商婧然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投奔哥嫂，伸手想要从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脑袋里光芒乍闪，急忙收回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羽绒服的衣袋：那里空无一物。居家的衣服里甚至连一点零钱都没有。

　　商婧然苦笑道：算了，还是走着去吧。反正这样冰冷的季节里步行是个不错的取暖方式，既然生活已经不能给予温暖，那就自己钻木取火，只是艰难一点而已。何况这样的情形里她也需要思考。

　　武向阳看着手里的资料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光顾着重逢的事情，只是觉得可以重续前缘是多么大的福气啊。一时失察竟然忽视了事情是真相，事后的补过也不甚聪明，即使证明了牛牛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却没想到妈妈这个角色却可能错位。

　　资料上清晰是写着：商煜恒生母商依依。

　　正在懊恼之际，随意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起来，陈磊的号码正在屏幕上跳跃。武向阳心底一惊：莫非商婧然出了事情。

　　迅速拨开了手机，电话里是陈磊颇有些为难与担忧的声音，但是还够镇定：“嫂子去了墓地，现在又开始一个人在路上转悠了。”

　　商婧然去墓地在他看到那样一个结果之后丝毫不觉得意外。回想商婧然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最后那句近乎呢喃的“牛牛是你的儿子？”想必她一直也不知道牛牛是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事实，对在爱情上较真的商婧然来说的确很难接受。

　　“你们在哪里？”武向阳已然决定自己去解释。

　　“光复路，嫂子好像要回以前的住处！”陈磊猜测。

　　回以前的住处吗？可是那公寓早就被退掉了。武向阳灵光一闪却是想到她那边能去的地方：商文青的家，“你们接着跟着。”

　　说完这句，武向阳已经挂断电话，他的打算是在她的终点等着她。

　　商婧然拖沓着拖鞋走在市里的主干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直接被她视作无物。直到脚上的酸痛难忍，索性坐在了马路牙子上揉搓。还在想着是不是要去哥嫂那里。经过半路的思考，还是隐隐觉得不妥。

　　去到要怎么和哥嫂说呢，自己这一身狼狈的样子，说一些情况乐观的话，不消说他们不会信，自己都不好意思出口。实话实说，说牛牛的身世，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就连嫂子都在认为牛牛是自己和武向阳的儿子。

　　自己的认知世界已经被颠覆了，还要去颠覆别人的吗？虽然依依她不能理解，甚至对依依的隐瞒有埋怨，但是自己答应过依依的事情却是不敢违背，死者为大，那可以说是依依的遗愿：隐瞒牛牛的身世。她纵然恼怒也不会残忍至此。

　　虽然心内几经挣扎，但是起身的时候还是向着原来的方向前进，只因她想不到自己的归处，在Ｂ市生存近三年，她竟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从来没有的她怀念着尹曼还在的日子。

　　想起尹曼商婧然忍不住又是一阵荒凉，似乎自己的生活就是在验证自己那些“永远不会”的语言：武向阳不会背叛，可是没有他背叛的那么彻底的，不仅是她离开的日子，甚至在他们新婚的时候这种背叛就已然萌生，而且还是她的妹妹。

　　儿子将是她一生美好的意义，可是现在也成了她存在的尴尬。甚至不由得担心，孩子以后还能不能见上。

　　商婧然有些无力，如果生活像程序那该有多好，那她一定在今天之前写上ｓｔｏｐ，或者更早，早到自己和武向阳交集之前。索性都不要遇到，那这些爱与不爱的纠结也就莫须有了。即便是后来停在他们相遇之前，也是好的，至少牛牛的身世将永远是一个秘密。她将继续认为牛牛是多年前那个放她们离去，对依依情有独钟的青年的孩子。

　　然而命运的轨道已经延伸到了今天，她的指令一直记忆到此时此刻，即便难过已是不能拒绝。最终在离目的地两个路口的地方悠然转身。痛苦的分享不会让痛苦减少，何况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生存。即便颠覆了所有人的生活，自己的生活也不可能返回安然的样子。

　　商婧然最终拿出手机拨了谭天的电话。数年前，她几乎是孤注一掷找他帮忙逃离。因为依依他热心帮忙，但是现在不知他是否还愿意帮忙。现在她仍旧是孤注一掷。因为她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了。

　　谭天并不知道今天骤然天翻地覆的两人，电话里商婧然只是说有没有时间，我们见一下。谭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我现在在公司，你过‘宏一’来吧。”

　　商婧然应了一声好，天空有些要下雨的架势，Ｂ市冬天的冷雨一下起来就淅淅沥沥个没完。所以她要快一点将自己安顿好，现在没有地方容身，急需的是钱，而她并不想和武向阳再有任何的交集。即便是回去取回自己的东西也不愿。只能向别人求援，哥嫂家既然已经排除了，那就只有谭天了，或许是因为两个人有共同的秘密了，对于谭天她没来由的信任。

　　商婧然到达“宏一”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了。从一片冰冷的环境乍然进入温暖的建筑物内部，商婧然竟然有些消受不住，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只是那随之而来的讶异目光让她顿时产生了一种作为观赏动物的难过。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带着几分好奇的扫了一下自己的全身，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羽绒服，大了一号的拖鞋。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自己都要忍不住对自己这一身打扮发笑。可是现在阴雨连连，加上路上淋来的冷雨，境况怎一个惨淡了得。

　　好在前台的小妹很是帮忙，软语温言问道：“请问你找谁？”

　　这样的雨天遇到这样温和的声音竟然让商婧然有半刻的不能消受。抑制了心底的寒意，商婧然强牵起一抹笑意：“我找你们谭总！”

　　“请问你有预约吗？”声音依旧温和，只是却没有给出希望。

　　“没有！”商婧然有些犹豫，一时情急倒是忘了，若是按照正规的程序自己怕是连谭天的面都见不上。人一就高位就会摆谱，就连自己公司里的项目经理，有人要见还要问一声：“你有预约吗？”

　　“那不好意思。”话已至此，商婧然霎那间有些不知如何自处。手机里刚刚拨出的电话号码说不定还没有翻过去，但是再翻一遍吗？

　　商婧然摇着头回身，竟然不想在此地久留。脚下加快了步子，有些狼狈逃跑的架势。低着头的快走看起来有些仓皇。

　　眼前的视线一黑，商婧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肉墙，抬起头来正见转角处谭天也正在想外走。看到她这个样子，谭天震了几震，最后还是没有置一词：“我想着你该到了，只是你这速度也太龟了。”

　　谭天的玩笑并没有让商婧然展颜。谭天看着商婧然一脸沉重的样子，不由得问出了口：“怎么了？”

　　既然命不该绝，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竟然撞上了谭天，商婧然也不打算无功而返。抬起头有些下决心一般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问你借钱！”

　　谭天更是惊愕，大哥可是比自己富有的多，就算生活艰难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向他借钱的地步啊。再一次打量了商婧然全身上下的打扮，这衣服明显就是居家的，竟然就这样跑了出来，第一印象就是两个人之间又爆发了矛盾，而且看似情况不容乐观。

　　一路走来谭天也算两个人之间的见证人，却是从来没有见他们安生过，真正应了那句：生命不息，折腾不止。三年前竟然能找到自己这个外人帮忙逃跑，可想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

　　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宽阔的马路上有一辆车那么熟悉，谭天顿时明白了不少。也没追问：“要多少？”

　　商婧然有些震惊谭天的不好奇，抬头看了他一眼，最终带着一股子决心一般的说：“一万！”她要找房子，还要置衣服。资金自是越多越好，只是现在自己算是一无所有了吧。武向阳那边的东西商婧然不敢指望他们好心归还。她也没有回去取东西的打算。她的包里还有一张准备给牛牛的银行卡，那是作为牛牛的教育基金预备的。就当自己这个妈妈留给他的吧。那自己的一切就要从零努力。

　　从谭天手里接过厚厚的一沓人民币，商婧然心里才算踏实了，至少今天她不会露宿街头了。向谭天道过谢之后就匆匆离开。已经下午，她要在天黑之前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商婧然身影在门后消失之后，谭天也不敢耽搁直接拨出了武向阳的号码：“哥，嫂子刚刚来过。”

　　武向阳刚刚从冷雨中坐进自己的车里，半晌的冷冻竟然发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接起电话声音却是一如往昔的淡定：“我知道了。”

　　陈磊竟然将人在大街上给跟丢了，在谭天电话来到之前陈磊已经来过电话，说是找到了商婧然，她从“宏一”出来。他正要启动车子去追。

　　得到谭天的消息，武向阳还是忍不住问：“她有没有说去哪里了？”

　　谭天想着这别扭的两人也忍不住叹息：“嫂子什么都没有说，就是从我这里支了一万块钱！”苍天作证他这不是催债的。沉默了一会儿，谭天犹豫着说：“如果是吵架了的话，我想嫂子可能要去找地方住。”

　　这是武向阳意料之内的事情。以这样的情形看她未必就肯见自己。连丢下的那么多东西都不回去找，即使没有地方去，去向一个不熟悉的人求助都不愿意再回他的地盘，想是怒极的吧。武向阳也不忍再去触她的逆鳞，事情是他的过失。

　　他也并没有那样强词夺理去为自己的行为狡辩，唯一寄予的希望就是商婧然什么时候能够冷静下来。或许才有说话的余地。

　　商婧然走街串巷的折腾的大半宿才找到一个稍稍满意的地方。在房东一个劲儿的自我炫耀之下烦烦的进屋：你是不知道现在找我们这样的地方可是不容易，看着景致很好，夜晚又很安静。

　　商婧然心里的善良也如数躲藏了起来，紧跟着就不善良的腹诽：景致好不过是托了旁边那条天然湖的福，至于安静，这么偏僻的地方想不安静都难。

　　不过最终话也没有出口，交了三个月的房租送走了房东，商婧然独自一人去了附近的超市。脑袋有些重重的，商婧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今天这样冻一会儿，热一会儿的，不生病也难。以前和牛牛一起生活的时候就怕自己生病了，不仅担心生病传染，更怕自己病倒了牛牛没有人照顾。现在倒是一身的轻松，心里却如何不能好过。

　　身边少了一个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就觉得一切都空了一般。这才是她难以接受的，自己带了三年的儿子，骤然之间就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就算现在牛牛回到自己身边，自己也不敢保证就能接受，他是一场背叛的人证。亲情、爱情的崩塌不需要时刻不停的提醒，她需要的是遗忘。

　　商婧然在自己仓促间找到的小屋里，连睡了三天。第三天傍晚醒来的时候才决定起来。

　　这样堕落的三天里她不知道已经醒了多少次了。有时是窗帘的空隙里刚刚透过一点灰白，有时是阳光的轻抚，还有夜的安静与凄惶。但是她一概都忽略不计，买被子的时候身体刚好冷的厉害，所以多买了一条。盖在身上直接充当了自己的龟壳，就那样不声不响，即使敲门的声音震的耳膜发疼，只是紧着身上的被子，不做理会。

　　商婧然佩服自己的周到，也许是这三年在牛牛身边养成的习惯，做什么事情都周周全全。拿起病中依然没忘采购回来的日用品，商婧然将自己稍作收拾，就准备出门。

　　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纵然腰身不瘦，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再周到仓促间也是有遗漏，就像吃的东西遍观全屋，没有踪影。采购东西的时候那些作呕的感觉的确不适合采买吃的。

　　出得房门，商婧然锁了门，刚走两步又有些怀疑的回头，手放上把手，双手一用力，竟是在试门到底有没有锁上。昏笑着摇头，自己都这般不济了，连记忆力都退化。刚做过的事情既然都怀疑起来了真实性。

　　嘴角的苦笑还没有散尽却在那里定格，商婧然抬着的头还在摇着，视线已经被人阻挡了。表情僵了几僵，商婧然恢复了淡然，就如无人之境一般，直接从武向阳的身畔走过。那表情竟是活生生的无视。

　　刚踏下一个台阶，手臂上却是被力道一滞。商婧然仍旧没有抬头：“放手！”就像对着空气的自言自语。武向阳手上的动作一滞，却是施加了更大的力道来阻止商婧然的离开，被商婧然的忽视弄得极为尴尬，嘴唇动了几下才说出口：“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商婧然并没有接下他的话题，仍旧只是那一句话：“放手！”武向阳有些恼羞成怒。

　　“商婧然，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那话音听上去倒是无限的委屈。当然武向阳是不会有委屈的，他有的只是愤怒，声音拔高了几度，听着有些恶狠狠的。即使真的在楼下等了三天，他也不会觉得委屈，因为他的愤怒总是大过委屈。

　　商婧然终于被武向阳恶狠狠的话音给刺激到了，幽幽的抬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武向阳本身在身高上都高过商婧然一个头，再加上比商婧然站的高了一个台阶，低头看着商婧然话尾抬起的嘴角竟似有些孩子般的天真。忍不住软了语气：“我知道你生气，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会为自己找借口，可是我们要看的是未来不是吗？”

　　“还有未来吗？”商婧然嘴角的笑意继续扩散。

　　武向阳顿时又有些着急：“我相信我们会有未来的！”

　　商婧然对于武向阳的话不置可否，仍然只是有些嘲讽的弯着嘴角。

　　武向阳被这样的笑弄得有些恼怒，商婧然一想都不忧郁的人，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嘴角挂着微笑的，但是绝对不是这样的笑，此刻的笑诉说着她心里最坚决的无视。

　　所以武向阳的心里还有很多的对商婧然的心情的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忿恨着说，“我会等一个我想要的结果出来！”武向阳知道商婧然的软肋，她疼爱的儿子还在他的身边，即便她现在已经连孩子都不在乎了，因为那的确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他想放手一搏。

　　武向阳的威胁还不待出口：“结果始终都只有一个：我们完了。”说罢商婧然猛一使力，挣开了武向阳的钳制，受力道的反噬往后狼狈的滑了两阶，武向阳下意识就要去扶。

　　商婧然却是将身体向旁边甩了去，这样比刚才那单纯的重心不稳的滑落更加的危险，武向阳便不敢再动了，只怕她一激动置自己于更大的危险之中。

　　商婧然得空稳了一下自己的身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此时如果武向阳是一个不相关的人，在她楼下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里等上三天，她都忍不住要心疼，可是因为他是武向阳，即使他带着伤臂苦等，也丝毫不能让她心软，只因在乎，更加的不能原谅。

　　“牛牛在家里要妈妈呢？”武向阳的话让商婧然的身形一滞，下意识浮现进她视线的就是牛牛撒着娇，伸着双手，半扭着上半身奶声奶气的说：“妈妈抱。”眼底一阵酸沉，心都在隐隐的颤抖。

　　最后稳了心神，狠着心说：“你就告诉他妈妈死了！”商婧然忍着心底的不舍有些恨恨的说。这句话不过是对武向阳的忿恨之言，她相信武向阳不会真的那样告诉牛牛，她只是在通过言语表达自己的愤怒与不原谅。

　　这样的商婧然似乎无所畏惧，武向阳毫无办法，但是她这样一出来武向阳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即使她的态度仍然恶劣，但是至少她是安全健康的。

　　武向阳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了她两条街，商婧然中途有几次都想回头呵斥，最后却还是没有行动。最大的侮辱不是言语上的针锋相对，而是一言不发的冷漠、忽视。商婧然最终还是不愿意与他多浪费口舌。

　　极尽忽视却恰恰说明了心中的不能忽视，商婧然总觉得被人跟踪是一件让自己不能心安的事情。有意无意间总是在眼角的余光里反射到那个身影。买了东西都吃的不痛快，她并不刻意虐待自己，做了三年“妈妈”的人懂得为了身边的人爱惜自己。

　　即便现在身边依然空落，但是那些习惯还在。抱着满怀的吃食，商婧然有些恶作剧的直接伸手从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俯身伶俐的钻了进去。

　　经过一通发泄之后商婧然心里的怨怒稍稍缓和，听着出租车司机那大俗大雅瞬息万变的歌声，商婧然竟然收拾了心绪从后视镜里寻找了一通那个身影。

　　车速并不快，但是静止的身形在车后迅速变小，或许是视觉的刺激，看着镜面里那无限变小的身影，商婧然竟然能感觉到武向阳的无力。商婧然重重的摇了摇头，这一定是错觉，武向阳会对什么无力呢，他一向都是那么的有办法。

　　商婧然终于将那可笑的想法赶出了自己的脑袋，回首却遇上司机好心的劝道：“姑娘你这样摇头车上很容易晕的。”

　　商婧然感激一笑，却是久久不能释怀，陌生的人尚且可以轻易感激，而武向阳她要如何说服自己原谅。

　　商婧然第二天就回公司销假，见到孟庆杨的时候，上司还颇为关怀的问了一句：“老公伤好了？”商婧然一时竟然无话可答。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算是应付过去。

　　谁曾想她请假为了那人，最后所有的希望却是被他覆灭。请假时满心的心疼，心想即使不能减轻他的疼痛，至少在他身边也算分担，销假时两人几乎已经不共戴天。

　　许久没有人坐的座位都落伤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用手轻轻一拂，悉数消失，如果记忆能像这样该有多好，哪一段不想要了就这样轻轻檫去。只是可惜没人有那样的优待。

　　才刚要坐下，座位前猛然多出了一个脑袋，“老大，你太不够意思了，都快过年了，大家都忙着年关收尾呢，整天办公室里人仰马翻，你倒好先把年假给度了。”

　　商婧然心底一阵凄楚，却是不敢现于面上，自己的事情她有自觉不让带到工作中，若是将现状一讲，办公室里怕是真的要人仰马翻了，也不用工作了，这样一桩“丑闻”在办公室里一散播，直接影响了大家的工作进度。

　　心下斟酌商婧然抬起头，悠悠一笑：“若是心里不忿，那我就罚自己过年不休年假了，在这里给你们守着你们的宝贝。”

　　一脸调侃的小梅骤然变了脸色：“我倒是没有多大关系，要问那边的哥哥们了。”说着伸手一指办公区中间的那一块。那里正是她们这一组的大本营，写程序的人一个二个都是把电脑看的很重要，且不说内里包存了很多的心血，光是电脑的价格都是普通的翻倍。

　　小梅是她们项目组里为数不多和商婧然一个性别的人，平时相处也算亲近的了，只是还停留在君子之交的阶段，商婧然不知道她下班之后的样子，她对商婧然也是一知半解，顶多是一个不太严厉的上司，自然说话也就放肆了：“即使哥哥们同意，你家的那一位哥哥也未必肯答应啊。”

　　商婧然白眼一翻，话都被她一个人说完了，商婧然也乐得打断：“用事实说话。”小梅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等到反应过来却是一脸的了然：“商姐家变了？”

　　商婧然心里一阵无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听着小梅那顺溜无比的语言，显然是没有经过大脑，话就出口了。虽然弯弯绕绕的程序上都可以算得强人一个，剥茧抽丝步步为营，但或许就是因为程序里将心机用尽，生活中都像少了一根筋一般。

　　按说坐到项目经理好歹都算有些阅历的人，可是自己的前任是因为受不了合作商的颐指气使掀桌子走人的。自己也是掀过桌子的，若不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恐怕早就进了失业大军，由此可见这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有些才气，有些傲气，再加些骨气，就灌注成了他们的模板。

　　其实话一出口毛手毛脚的小梅就后悔了，就算家变自己这样提出来让老大情何以堪啊。好在商婧然并没有计较，回首还是振振有词：“家变也不关你的程序什么事情。赶紧去干你的事情去。”

　　小梅一见商婧然这样一副玩笑的样子，估计着家变也就是莫须有的事情了，索性大着胆子调侃，“当然关我的事情了，如果老大失恋，那我不得赶紧做推销。手里的程序就要靠边了。”

　　商婧然被她倒弄的哭笑不得。“你失恋的时候还有空去参加人家的营销活动？”小丫头不经调教就是口无遮拦。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掌，虽然手掌来势汹汹，却并没有多大的力道，对于身边的一切她都似乎适应了呵护。

　　却没想这一掌拍出了小丫头更多的奇谈怪论：“老大失恋了也不用我做展销。咱们公司这么多光棍还不是任君选择。”话还没有落音背后的一掌就让小梅有些吃不消的向前一踉跄，回头还没有看清人影就已经发起了反攻：“谁那么不怜香惜玉？”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可听不出来一点香与玉的味道。

　　一掌扑空，仍然不死心，却是被对方的犀利言辞给堵了回去：“咱们这窝里的女人能要吗？脑袋里的弯弯绕绕那么多不被缠死，也要担心死。”说话的是来向商婧然汇报事情的章志诚，她离岗的这些日子事情都是交给了章志诚的。算起来也是商婧然这组的得力干将。

　　商婧然对于章志诚的前半句话深以为然，毕竟小梅那架势已经是最好的佐证了，这样的香、玉形象的确有些不像女孩子了，但是也难怪，整天混在男人堆里，再加上性格大咧一点，可不就会是这样。

　　但是后半句让商婧然听来恨不得将它抽回去。弯弯绕绕的东西是多，但是在工作上已经超支，还怎样用在生活上，生活里也算曲折丛生，可是那些都是别人强加来的难过。若是可以倒是想一夜到白头，没有价值观的差距，没有时间的隔膜，也不会有预想不到的意外。一辈子只一个人。

　　等商婧然悠悠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正好看到小梅一脸落寞的从自己和章志诚的面前离开。

　　章志诚的嘴里犹在咕哝着：“哪有女孩子的样子吗？”商婧然将他手里的文件夹一抽，章志诚也顾不上小梅那边的事情了，赶紧回神。

　　正遭遇商婧然一脸的不以为然：“何必呢？人家小姑娘呢？”看着章志诚一脸的窘迫，商婧然低下头打开了他带来的文件，于此同时却有一句话飘入章志诚的耳中：“既然稀罕人家，你这样针锋相对，不但不会让它变得温柔，反倒是会让人家伤心的。”

　　章志诚一脸的愕然，商婧然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或许是感于自己的坎坷，事实上她也想和武向阳平淡走完一生，可是天不遂人愿，自身的遭遇让她能够对别人的坎坷感同身受。对于别人的感情自然多了一分呵护。

　　章志诚不知道老大今天哪里来的闲心突然关心起下属的私事了，不过看小梅那样落寞的转身也有些歉疚，他也不是不归劝的人，“回头去跟她道歉去！”

　　商婧然抬头仓然一笑，任谁的爱情都不会像她的那样无药可救。别人的哄哄、劝劝就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但是自己和武向阳不管怎么走都好像是阴雨绵绵，更甚者像现在狂风暴雨过后，还能残残留一些什么呢？

　　白天在公司里忙忙碌碌，聊可以自我安慰生活没有什么变化：牛牛在身边的时候两个人也是这样过的，自己在外面忙碌，牛牛被送去嫂子家，或者是幼儿园。最多只当和武向阳这几个月的缱绻为过眼烟云，散了就散了。生活只当停留在了和武向阳重逢之前。

　　可是到了晚上回去才不得不承认一切都变了，天翻地覆，以前即使几次被涨房租仍然不愿意搬走的公寓，现在在城市的那一端。因为牛牛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不用考虑白天将他放在哥嫂家路程远、不方便，更不用考虑上学的问题。

　　想着没有一点人气的所谓的家，商婧然就有些却步。走到小区的门口，商婧然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没有武向阳的车与人。心底也不知道顿时涌上来的那股不舒服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早上离开的时候武向阳的车还停在她的楼下，想来也是退却了。

　　小区里秉承了房东的介绍，依旧安静如常。打开房门又重重的甩上，对于门的虐待似乎就是为冷清的房屋添一点儿动静。门当然不如武向阳那地方的厚重、高档，但是却如商婧然希望的那样，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一圈一圈的溢散开来，带走了房间里的些许冷清。

　　有牛牛在的时候不管回来多累，回来总是撸起衣袖做一通好吃的，那是一天里难得的享受时间：母子两个相对而坐吃着暖暖的晚餐。

　　现在冷清的房子里倒是一副不沾染人间烟火的样子。进了屋直奔卧室，将脚上的高跟鞋一蹬直接躺倒在床上。想逃避了就直接睡觉，进入另一个世界。

　　只是虽然准备工作做的很到位，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也不动弹，就那样百无聊赖的躺着，似在思考，又似在发呆。岁月似乎倒回了很久以前，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的确喜极了这种状态。

　　最终商婧然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就那样半坐在了床上。她只是想到了见牛牛的办法。所以心里一时竟然激动的不能自已。就像小时候得到了妈妈的允诺，第二天可以得到惦记已久的玩具那般，急切的盼着天亮，心里也砰砰的跳个不停。

　　当然她也早已不是那个一个玩具都能让她激动不已的小丫头，但是想到可以见到牛牛，竟然连睡眠的能力都丧失了。一遍一遍琢磨着牛牛所在幼儿园的情形，管理自然是比先前她找的那一家严格，却给她偷偷去见牛牛带来了不少的阻碍。

　　虽然知道这样的瞎琢磨也没有什么作用，但是那画面却止不住往她的脑海里跳。想了一遍又一遍，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第二天中午的间隙去看看。

　　或许是真的累了，刚刚稍微放松了一下神经，竟然就沉入了睡眠。

　　中午的时候商婧然连午饭都没有顾上吃，屏幕上的时间一显示到了十二点，她就迫不及待的起身。其实一整个上午她的工作都没有什么效率，盯着屏幕，看着看着思绪就没了。那些出身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想清楚线路了。

　　自己的午休加上午餐的时间也就一个小时，所以片刻不敢耽误的就直接奔向牛牛的幼儿园。

　　幼儿园的门口商婧然和门卫说了大半天也没有说通，眼看时间过去，商婧然竟着急的有些想哭，泪水就在眼睛里打转，不是她脆弱，而是这条路若是行不通，那她以后就算再也见不上牛牛了，想着昨天早上武向阳愤怒的话：“如果我们完了，那你就别想再见牛牛了。”

　　商婧然不知道武向阳的话仅仅是威胁，还是他真有那样的决心，可是现在和儿子仅一墙之隔，自己却见不上。让她无端生了许多无望的感觉。

　　最终倒是弄得年轻的门卫一阵不好意思：“我帮你问问吴老师。”

　　最终出来的就是牛牛班上的那个年轻老师。商婧然有些委屈的说：“吴老师，我只是想见见商煜恒。”

　　吴老师虽小却是一副大人的样子说教：“在家不是天天能见，真没见过你这样溺爱孩子的。”或许是职业病。吴老师说完自己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我，不好的习惯倒是养成的挺快的。对小孩子说教，对大人也这样。”

　　商婧然理解一笑，却是不敢对她口中的溺爱反驳。她能说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儿子了吗？

　　因为见过商婧然一次，倒是没有怀疑她是匪徒什么的，直接将她让进了园内：“商煜恒这两天好像心情不怎么好，家里人关心孩子要有些方法。一味溺爱是不行的，小孩子虽说很多事情都还不晓得，但是他们的感觉敏感着呢。好与不好他们都分的清。”

　　商婧然一面对老师的话点着头，一面随着老师向牛牛的班级走去。即便所有的道理她都能够懂得，现在却是力不从心。

　　商婧然走到班级的时候，牛牛正和一群小朋友站在滑梯的旁边。看样子是正在玩滑梯。商婧然还不待开口，身旁的吴老师已经出声：“商煜恒，你的妈妈来看你了。”

　　牛牛一听到妈妈这样的字眼，几乎是瞬间就扭转了头。看到了商婧然就是一阵委屈，却是忍住没有哭，叫了一声妈妈就向商婧然身边奔。商婧然倒是忍不住眼底一酸，差点流出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老师道：“我带商煜恒先到外围去转转？”

　　幼儿园也算是层层防护，孩子的活动区域被划在了最内层的一个圈，外围还有一圈的办公区，最外面才是幼儿园的围栏。商婧然并没有提过分的要求，吴老师又看着母子两个一副凄然的样子，索性就直接同意了。

　　商婧然的时间并不多，中午一个小时，庆幸的是牛牛的幼儿园也在市中心离他们的公司并不是很远。但今天遇上的阻碍太多，耽误了不少时间。

　　商婧然带着牛牛出了内层，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领着儿子坐下，从包里拿出早上匆匆赶去甜品店里买的巧克力，递给牛牛：“是不是好久都没有吃到了。”

　　牛牛有些委屈的接过，低着头问出了声：“妈妈去哪里了？”巧克力接过之后就放在手里戳一下，再戳一下，似乎没有吃的兴趣。

　　商婧然被问的哑口无言，但是自己和武向阳之间的纠结与不顺却是不忍心让孩子知道，即便她心里真的想过让牛牛仇恨武向阳，甚至不认他那个爸爸，但是一想到母子两个一路走来的庆幸，就舍不得了。那样最受伤害的无疑是牛牛。

　　她最舍不得的就是牛牛了，就像她虽然很是不能接受牛牛的身份，但是还是忍不住要来幼儿园看望，还是见到之后就忍不住眼底的酸涩，不想要再分开。

　　敛了一下情绪，商婧然抬起儿子的头笑着问：“爸爸怎么和牛牛说的？”

　　牛牛当然不会明白大人的复杂，对于母亲的问题悉数回答：“爸爸说妈妈在上班！”

　　武向阳终归的爱牛牛的。商婧然将放在儿子头上的手揉了揉：“是啊，妈妈要上班，牛牛要上学，时间赶不开，就不能经常见了，所以妈妈才在中午来看牛牛啊？”说着眼睛又是忍不住酸了起来。直接将儿子的头埋在了自己的怀里，她并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那牛牛不上学了，好不好，那样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小家伙的头还埋在妈妈的怀里，声音离透着一股子闷闷的气息，商婧然听得心里忍不住一阵发颤。一颗眼泪直接滚进了儿子的棉衣里。

　　平复了很久商婧然才将自己的泪意压了下去，这才从怀里放开牛牛，对着儿子的眼睛认真的说：“不上学的孩子不是好孩子，牛牛在这里上学妈妈就每天中午来看牛牛好不好？”

　　牛牛这才露出了笑脸。“妈妈最好了！”商婧然心里一阵怆然。“不过牛牛不可以告诉爸爸，妈妈来看牛牛了，好不好？”

　　如果让武向阳知道了，他的手段一向多，说不定自己就再也见不上孩子了。

　　但是面对儿子“为什么”的问题，却是无从回答。琢磨了一会儿才摸着牛牛的头说：“因为妈妈在和爸爸捉迷藏，牛牛要是说了，妈妈就会被找到，就不能中午来看牛牛了？”

　　虽然不知道儿子究竟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话，但是这或许是对儿子伤害最小的方法。

　　临近年关大家都在忙着收尾的工作，都等着忙完了好回家过年，所以整个办公室都呈现一种人仰马翻的状态，商婧然除却每天中午的失踪，其余时间倒还真恢复了状态：严谨工作，善待下属。

　　“老大，‘联凯’的宋总过来了。”“联凯”的案子也是她负责，虽然项目部有直接的负责人，但是她这个总负责人也的确是很久都没有特意关注过了。商婧然特别诚心的亲自走到前台去迎接。

　　送出宋俊的时候两方已经就放假期间的维护达成了协议。商婧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是她所有负责项目年前的最后一道完工程序了。过了今天年关也就开始了。

　　送宋俊下楼的过程商婧然猛然想起很让她担忧的一个细节，光想着自己的工作做完了，剩下的自由时间可以去看儿子。已近年关纵然那种私立的幼儿园近来配合的没有放假，但是年关武向阳难免不会带牛牛回Ｈ市。毕竟他家的二老都还在Ｈ市。

　　走到一楼的大厅。商婧然直觉般的先注意到了门外那倚车而立的身影，低着头正一口一口的抽着手中的烟，看着有些烦躁的样子。商婧然下意识就想要返回自己的地盘。正待转身，门外的武向阳像是有感觉的一般乍然抬起了头。

　　商婧然被他的视线一扫顿时涌生了很多勇气。回头的脚步乍停，客客气气的一直将宋俊送到玻璃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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