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婷今天晚上去和姑姑睡好不好。”雪婷是公认的严重恋母情结,每天晚上不躺在妈妈的身边就声称睡不着,所以大家都常用这样的问题来逗弄她。就是苦了商文青要一个人独守空房。
“还要回去吗?今天就住在这里吧,牛牛的房间都是整理好的。”何源出言挽留。因为商婧然工作忙的原因,牛牛经常被商婧然放在哥嫂这边,每天都是下过班才来接,但是她这个下班时间就不一定了。通常牛牛都是已经睡着了。为了方便何源还专门为牛牛收拾了一个房间,方便母子两个住宿。但是商婧然是很少住的,不管白天多忙,晚上都要带着牛牛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其实开始的时候她也是没有那么忙的,只是随着职位的上升,忙也在所难免,但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至少他们的出租屋从十平米大的公租房,变成了像模像样的一室一厅。
“留下吧。”商文青也出言挽留,一般这种情况下他是很少出言的,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他多少还是了解这个堂妹的坚持的,纵然岁月摧毁了一些曾经的初衷,但是秉性还是没有隐藏在最深处的样子。“明天是依依的忌日,你也去的吧。”商婧然当然不会忘,只是她本来打算回家,明天从家里直接去的,也好方便给牛牛换上一身新衣服。
“依依是谁,是我们班的那个胖胖的小丫头吗?”雪婷在沙发后猛的站起身来发问,依依对于下一代的确是个陌生的存在,毕竟逝者如斯,曾经陪伴过的人还可以借由自己的过去一起缅怀一下,对于还不明人事就已经失去的姑姑,雪婷自然是不认识的,何况小孩子天生的健忘,如果不是经常巩固,指不定哪天就忘了。所以商婧然不多么热衷于为牛牛的教育基金奋斗,每天都还是要和牛牛待在一起,偶尔她出差两三天回来,牛牛就有些生分了,心里总是有深深的担忧,只是有从小就建立起的感情,不至于生分的忘记,但是她怕哪一天他就不记得了。
“依-依-是-阿-姨。”牛牛在商婧然的怀里一本正经的说,看起来还有些得意,毕竟是小姐姐都不认识的人,他却知道。商婧然一阵安慰,好歹没有白费她几乎每天拿着依依的照片教牛牛认那是他小阿姨的精力。“牛牛真聪明,不过那是牛牛的阿姨,可不是姐姐的阿姨,姐姐应该叫姑姑。”商文青一边伸手去抱牛牛一边说道。就当是擅自替商婧然做了留下的决定。商婧然却是将牛牛往怀里一揽:“我们还是回去吧。”商文青无奈。
“那明天将牛牛送过来,牛牛和雪婷今年都有避讳还是不要去墓地了。”商文青只好退让,商婧然却是想也不想就反驳,“牛牛当然也要去。”这是她在家里很少义正言辞的时候。“浩然好不容易有一整天可以和牛牛待在一起,当然舍不得放下了,还是让牛牛一起去吧,哪就那么严重了,也就你天天信那些东西。”商婧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一发达了就会变得紧张兮兮的,倍加迷信这些命理推算,明明早些年商文青对这些东西还是不屑一顾的,被称作刺头儿的愤青年纪时还大批特批过封建迷信。商婧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了,缓和了一下道:“牛牛明天下午去医院检查,我不想再来回的跑,就一起带过去吧。”
“牛?-牛-也-要-去,牛-牛-也-要-去。”小孩子虽然理解能力有限,不过似乎真的有心有灵犀。商文青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伸手在牛牛的脸上逗了逗:“好,带牛牛一起去,那牛牛给舅舅一个奖励好不好?”听罢商文青的话,牛牛在商婧然的怀里伸长了脖子,向舅舅的脸上亲了一记。
“跟舅舅,舅妈还有小姐姐拜拜。”商婧然交待着,虽然她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是言传身教她还是知道的,再说这两年多来,牛牛也成长的越发懂事。就是说话的声音还是改不过来,这也几乎成了商婧然的一大心病。牛牛听到妈妈的交待,立即两只小手欢快的挥舞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着:“再-见,再-见”。
其实商婧然住的地方和商文青处的那个高档的小区并不远,很多时候商婧然两地奔波,突然从繁华的别墅区来到萧索的筒子楼,即使那边是她的哥哥,她也不得不抱怨一下生活的不公平,至少她看着都要比商文青努力,可是!这是上帝故意营造的强烈对比吧,或许真的能在这样强烈的视觉刺激下激发出一批生活的强者:他们不甘于破败的筒子楼,立志奋发终于走向奢华的别墅区。可是她商文青连这样的地方里,几十平地盘的所有权都没有,充其量只是拥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收回的使用权。只能庆幸她还可以住在这里,离哥嫂家里也近,方便她寄放牛牛。也许等明年牛牛上了幼儿园,一切都会好起来,至少不用为了离哥嫂家近的方便,而好言好语的一次又一次地央求房东继续将房子续租给自己,甚至连加租都要妥协。
商婧然感觉时间都已经很晚了,只是没有想到房东还能在家门口等着她回来。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凭借着本地土著人民的优势,在城市化进程中用土地使用权换得一两套住房的小市民,没有什么长处,就依靠着多出来的这套房子生活。四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经被生活琢磨成了市井的样子,也不在乎什么矜持或是脸面上的事情,只是想着多为儿子攒一些生活费,在和房东对比的时候商婧然就拥有了足够的优越感,即使她在这座城市里连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即使她也已经学会了功利,至少她不会为利而什么都不顾,她要面子,她还要为儿子挣回足够的尊严。但是每次见着了房东,商婧然还是高兴不起来。
果然,房东天南海北的关心了她一通之后,就提到了房租的事情,不是收租,而是加租,虽然这样的事情她几乎每隔两个月都要来宣布一次,似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你也知道,现在这里的房价是一天一个样,房子我为你们留着已经勉为其难了,总不能让我将所有的损失都承担下来吧。”商婧然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房子她租谁的都是租,房东的“好意”她并不领情,只是暂时她还不能搬离这个地方,如果牛牛离手了,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搬走。宁愿忍受搬家的劳碌,也不愿这样朝令夕改的房租弄的一肚子火气。“行,就按照你说的价,我们会接着住下去的。”她并不想费力在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争执。
送走了房东,商婧然还有些郁郁的,她本来也是一个洒脱的人,二十多岁,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对于金钱都还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她也并不是出身在富庶之家,主要还是因为甘于平淡,又是从此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多少有些不知愁滋味吧。即使后来一系列的变故,她还是没有学会为未来在金钱上留后路,直到有了牛牛,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就像人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分水岭,有了责任感,她挣钱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儿子,甚至为了儿子更好的生活她也开始不甘于那些收入少的工作,具体的实例就是:当她看到别的孩子能够一辆一辆的玩具车往家里搬时,她不想看到儿子那艳羡的眼神,她要做的就是努力的挣钱让儿子也可以实实在在的拥有。所以这样比工资的涨势还明显的房租的确很破坏她的心情。
“妈-妈-累-了,牛-牛-给-妈-妈-捏-捏。”商婧然听着牛牛不完全清晰的声音心情稍好,也有些无奈,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到底是遗传还是环境造就的,可是她自己明明就不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人,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他就那样的自说自话给她强加了个累的心情。
商婧然将已经准备就绪去给她捏背的儿子一把摔到了身前,正好落在她自己的腿上,顿时母子两个笑成一片,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她很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生儿育女,除了给自己的生活增加负担之外,好像得来的儿女还是专门回来讨债的,整天既要接受他叛逆的反抗,又要为他的生活琐事操心。好像一有了儿女就要被强制剥夺了所有的权利,只剩下包容与妥协,自从有了牛牛后,商婧然也感觉到自己正向着这个伟大的方向前进,但是并不见勉强,那是由心而生的一种母性。你就是想要给他最好的,不让他委屈,即使他任性了,你也会觉得透着可爱。
“妈妈!真坏。”牛牛在她的怀里也不安分,挥舞着双手开始埋怨,商婧然也不理,只是将手伸进了牛牛的胳肢窝里,一边挠一边叫嚣:“还敢说妈妈坏吗?还敢不敢!”牛牛一边咯咯的笑一边告饶:“妈妈不坏!”牛牛的这个样子商婧然尤其喜欢,傻乎乎的,还会讨人欢心,该妥协的时绝不含糊,如果是个情人的话一定无比合格,只是这性格像父亲吗?
母子俩在床上闹得累了,直接躺倒在床上,呼呼的喘着气。虽然商婧然人高力壮,因为嬉闹中还要时时顾及着牛牛的安全,也就是在给牛牛制造危险的时候,自己还要替他把危险给化解了,因为牛牛喜欢这样刺激的游戏,所以还是花了一会儿时间才缓过来。待到再回头看那小家伙,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商婧然看着那稚嫩的小脸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一口,才起身去收拾自己。也多亏牛牛不嫌弃她一身的酒味儿。脱衣服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身上的酒味稍稍皱眉。其实她已经下过很多次决心:就算是为了牛牛也要尽量少喝酒。可是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艰难如规律早餐、忌吃辛辣都能够做到,独独这一件,应酬的时候即使信念还在,行动也是不能自主。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牛牛正在张牙舞爪的挥着手:“妈妈,抱抱。”商婧然知道他并没有醒,只是潜意识里总是要寻找一番,一般情况下他没有人抱着是睡不踏实的。商婧然上前两步,收起小家伙刚刚抄到怀里的被子,用自己的身体填了进去。被儿子抱着的同时,她的心里也是一阵充实的感觉。即使现实在艰难,她拥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支撑,也一定能够披荆斩棘冲杀出去。
早上母子两个刚收拾好就听到手机震的欢快,商文青说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也不好意思再耽搁,直接抱了牛牛冲到楼下,以前还在念书的时候就经常看到学校家属院里的老师抱着孩子在操场上奔跑,那时候想,该多累呀。可是真到她自己的时候,从丁点儿大就开始抱着,一直到现在那么大,一步一步也不觉得有多累,有时商婧然真的会萌生一种女强人的自信,一路从四楼一直冲到了小区的门口,回首走过的长路,商婧然不觉自豪,这样的下楼梯算什么啊,即使再这样的跑回四楼,她还是可以这样马不停蹄的再跑回来。不过一见到商文青一家,商婧然就不自觉的气势有些矮,本来商文青的意思是两个孩子都不要去,可是她坚持着牛牛要去,这样以来雪婷也是不能不去的。走到车边,何源正抱着商雪婷倚靠在副驾的车门上,商婧然有些讪讪的说:“嫂子要不你和雪婷还是不要去了。”命理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用,但是这样勉强人家去也不是她商婧然愿意做的事情。
何源看着她笑了笑,“就听你哥的?他整天就是瞎操心。”商婧然真的开始不好意思了,想想何源也不会同意她和雪婷两个人留在家里的,牛牛能去,雪婷就没有理由不去。最后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开向郊区的墓园。
全家一起来,这是第二次。第一次还是去年葬礼的时候,商文青在墓前自责:“我这个哥哥当的还真是不称职,平时疏于来看依依了。”商婧然倒是忍不住开导:“我们这些俗世凡人还要摸爬滚打的奔命于生计,依依会理解的。”这倒是真的,毕竟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生计比较重要,何况这样一个伤怀的地方能少来就少来吧,也免得触景伤怀。
“依依的墓倒是挺干净的,这倒符合依依一向干净的性子。”何源触摸着墓碑感慨,墓碑上镶嵌的照片还是商依依刚上大学那一年拍的,笑容灿烂而纯净。商婧然没有说的是,这墓碑一年来她擦了不下十次。几乎每一次来,都是让牛牛乖乖的坐在墓碑前和他的小阿姨说话,她就开始清洁墓碑。母子两个配合融洽。
商文青是真的疼这个妹妹,估计也是想到了以前的记忆,所以蹲在墓碑前半晌不起来,商婧然也不好劝导,因为每一次来她自己的心情都是沉重不堪的,毕竟依依的最后一年是跟着她一起过的,两个人就像是过街喊打的老鼠躲躲藏藏,其实现实没有那么严苛,只是那时候好像就这样一条路比较好走,是她们能想到的处理方式。
一直待到了近中午,雪婷受不了墓地的气氛了,开始闹腾着要走,商文青才从墓碑前抬头。“走吧,浩然。”何源已经抱起了雪婷,商婧然却不想就此离去,毕竟平时她也太忙了,来一次不容易。“哥,你们先走吧,我和牛牛在这里待一会儿,马上带牛牛逛街去。”说罢又将宠溺的看了看闷在自己怀里的牛牛,“好久都没有和牛牛一起逛街了,是不是?”牛牛一听逛街立即来了兴致,小孩子大抵还不明白逛街可以血拼,可以败家,但是他知道逛街的时候会有热闹看,会有大堆的零食吃。立即从商婧然的怀里抬起了小脸,“牛牛要逛街。”说的大家都是一阵欢笑。商文青也不强求,就带着自己的一家三口先行离开了。
见到舅舅一家离开,牛牛已经迫不及待的嚷着去逛街了。商婧然严肃了下面孔:“牛牛今天来,还没有和小阿姨说悄悄话呢吧,怎么能走呢?”商婧然嗔怪着说。牛牛也自觉理亏,平时常做的功课都没有做,但还是忍不住期盼:“可是牛牛想逛街。”说的煞是委屈,商婧然立即心软了:“好,妈妈带牛牛去逛街,但是牛牛和妈妈一起再陪小阿姨一会儿好不好。你看牛牛每天能够遇到那么多人,可是小阿姨每天都是自己待在这里,小阿姨很孤单的。”商婧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来的天分,哄着牛牛总有一套,一句话说完之后果见牛牛开始安静的坐在墓碑前,那是他正在酝酿着要向小阿姨说什么的状态。
刚开始商婧然带着牛牛来的时候,他刚刚牙牙学语,说的话含含糊糊,商婧然充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翻译,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大,牛牛越发懂事,每次来都自己按照商婧然的要求,把自己的近况向小阿姨报告,商婧然美其名曰锻炼牛牛的说话能力。因为牛牛说话的状态的确不怎么好,就像是从嗓子里嘶吼出来的一样。
半晌没见牛牛开口,商婧然不禁有些疑惑:“牛牛生妈妈的气了吗?”商婧然逗弄着,还以为牛牛在为被拒绝逛街而不高兴。听闻此言,牛牛飞快的抬起头来,脸上一脸的促狭笑意:“妈妈上当了!”商婧然哂笑不已,“小鬼头都敢戏弄妈妈了!”两个人在墓前就打闹成一片,商婧然哪里还有平时强悍的样子,俨然成了一个现实版的“老顽童”。等到终于停了下来,商婧然终于还是没有忘记将话题转回来:“牛牛喜欢小阿姨吗?”“喜欢。”商婧然听得不由得嘴角上扬:“哪里喜欢了?”
“这里喜欢!”牛牛指着心脏的地方向商婧然示意,商婧然心疼的用手去揉儿子的头发,“牛牛真乖。”商婧然正揉的动情,牛牛小嘴里又冒出来一句:“牛牛也喜欢妈妈。”商婧然动作好像动作一下子就变得艰难了,眼底酸酸的:“那牛牛说妈妈和小阿姨谁漂亮?”商婧然忍下心底的酸涩,打趣着儿子问。牛牛倒是毫不犹豫的出口:“妈妈漂亮!”商婧然不客气的刮了刮儿子的鼻子嗔道:“小马屁精。”而后指着墓碑上镶嵌的照片,“你看小阿姨那么年轻,当然是小阿姨漂亮了啊,以后不准这样子哄妈妈开心了。”
照片上的依依的确是青春飞扬,那是她遗失了的东西,只是商婧然也并不留恋,现在的幸福已经足够她用一生来守护。
“牛牛知道了。”小家伙虽然说的很不情愿,不过他一向绅士的谦让着妈妈,最后话题一转:“那牛牛这么听话,妈妈是不是要奖励牛牛,带牛牛去逛街呢?”这一段话因为牛牛的语速限制,商婧然听了好大一会儿,听完不禁笑了出声,没想到儿子还没有忘了这一茬事。商婧然故作严肃:“没有和小阿姨说再见呢。”说罢,小家伙已经挥起了双手:“小阿姨再见。”说罢转头向商婧然,“那妈妈我们去逛街吧!”
商婧然今天注定尽干一些让儿子失望的事情,“牛牛还没有吃饭呢。”因为牛牛先天的不足,商婧然一向在饮食上都不敢怠慢,只怕出了什么问题。逛街最终只会成为今天她搪塞哥哥一家的借口,下午还要带儿子去医院,大抵是没有时间了的。因为对儿子的歉意,商婧然最终顺从了儿子的意,进了附近的一家肯德基。
商婧然其实经常带儿子来这种地方,但是大多时候只是因为家的附近有这样一家店,而且因为肯德基良好的营销模式,店里面有一套小滑梯,所以经常在下午十分聚集一些半大的小孩子,商婧然虽然忙,但是儿子的教育她却丝毫不敢放松,本身先天的不足已经让她担心不已,只怕后天再出现一些本能避免的问题,就比如牛牛说话的声音,她怕那将成为他以后交流的障碍,所以尽量让他在小时候就适应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即使来不及矫正,至少也让他自己适应。她经常做的就是坐在离滑梯最近的那一排位置,看着儿子一遍一遍的从上面滑下来,偶尔出言告诉儿子:“牛牛,新来了个小妹妹,要打招呼哦。”或者狠心的拒绝儿子要吃快餐的请求。
不是她狠心,总是让儿子失望,只是牛牛的身体让她担心,但也总有那么一两次例外,比如每一次去看望依依的时候,心里就会特别柔软,连带着牛牛的请求都不忍拒绝,比如说:会给牛牛穿上新衣服,会满足牛牛几乎所有的愿望。这几乎就已经成为了她生命里的一个重要的仪式。当然也是牛牛的。
一进到肯德基的店里,牛牛就扭动着要去滑梯的角落,商婧然也不阻止,将他放在地上,任他自己向前跑。牛牛一见到这东西就变成了充满战斗力的小超人,商婧然紧追两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吃饭的事情又被这小家伙忘了。索性也跟着来到滑梯的旁边,打算慢慢等儿子玩个够。
走到滑梯的近处却是意外遇见了熟人:尹曼。尹曼是商婧然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朋友了。仔细一想在这里遇上尹曼也并不奇怪,看她那望着滑梯上嬉闹的孩子的样子,大概又想起了她的孩子了吧。尹曼的儿子就在商婧然刚刚出来的那个墓地,说来也巧,两个人的相遇就是始于这个地方,商婧然第一次来这里看望商依依的时候,尹曼正抱着儿子的墓碑哭的伤心,就那样一瞬间的心疼,两个相差十来岁的女人在这个荒凉的城市了成了挚交好友。一般人都说一个年轻的女子应该有一个知心的忘年交,虽然说自己年轻委实矫情了点,毕竟都已经是一个两岁半孩子的母亲了,但是商婧然是真的为自己庆幸在这个城市里拥有尹曼这样一个朋友,她除了在感情上经常走进迷途,尤其是丧子之痛让她无法自拔之外,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睿智的女子。而且有一定的阅历。她不会嫉妒你的美貌,因为她本身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不会嫉妒你的年轻,因为岁月给她的不仅有成熟还有知性。
想着商婧然已经走到尹曼坐着的那个位置前,还不待开口打招呼,尹曼已经抬起了头,笑的有些苍凉:“我刚看到牛牛了,正想着找找你的影子,你倒自己送到眼前来了。”尹曼一向很喜欢牛牛,或许是因为亲子早逝的原因,见到孩子都心疼的不得了,连带着对孩子的敏感度都跟着提高。“要不牛牛赶明儿送给你好了,我都被他拖累死了。”知道尹曼现在一准儿在为刚刚看过的儿子而伤怀,打趣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牛牛正好从滑梯的上面露出了个头:“妈妈,妈妈!”喊的正欢。
商婧然顿觉一阵头疼,那样大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肯德基的空间,顿时有那么些眼神慕名而来,她倒不怕所谓的丢人,只是担心儿子对这突如其来的异样眼光生出畏惧,怎奈小家伙倒是没有感觉一般,还在冲着她的方向笑。尹曼也借机伸出手打招呼:“牛牛好。”牛牛似得到了鼓励一般,站在滑梯的入口处狠狠的挥了几下手,然后想要表现的一般直接从滑梯上往下滑,因为动作冒险,最后一段几乎是倒着从滑梯上话下来的,最后竟然是头先着了地,商婧然心底先是一阵几乎不能呼吸的紧张,而后直到牛牛倒着头向她打招呼,所有的担心顿时化作生气,几个跨步走过去,一把从地上抱起牛牛,毫不客气的翻开屁股就打。两岁多的小孩子,纵然知道些人事,也远没有体谅人的自觉,牛牛挨了那一下,就开始拼命的哭,商婧然犹不解气一般并不去哄,倒是尹曼看不下去了,“你也别太紧张了,小孩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其实她多少能理解商婧然的紧张,毕竟一个人带着孩子,对于单亲妈妈来说,孩子就是全部了。只是小孩子哭的她心里酸酸的。
最后竟忍不住出口责怪“狠心”的商婧然:“我看你是一个人过久了提前进入更年期了,连你儿子你都舍得打。”商婧然已经稍稍回神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那脸上的表情相当的精彩,最后只闷闷的说出了一句话:“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调皮的儿子,是得提前进入更年期的。”尹曼看着相当情绪化的母子两个,不由得出口抱怨:“牛牛的爸爸倒还真狠得下心来抛弃你们母子两个。”商婧然乍然抬了一下头。眼里倒是没有痛苦之色。又无声的将视线低在儿子的身上。看着只是淡淡的。但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尹曼明白,商婧然的前夫纵然不是一个让她伤心的角色,那至少也是讳莫如深的。怀里的牛牛也早已经不哭了,其实小家伙聪明着呢,商婧然打的那一下,哪里有什么力道,主要是他见到妈妈生气了,又作势打了他,还不趁机吼两桑子装装可怜岂不是真的要受实实在在的皮肉之苦。
尹曼见快速恢复抬头的牛牛,也顿然明白小家伙的伎俩,又不由得可怜起了商婧然,就严肃的劝导:“浩然,你还是找个人嫁了吧。”商婧然从怀里乱动的儿子身上抬起了视线,听笑话一般的回道:“我倒是想嫁来着,关键还得有人稀罕,你以为在菜市场卖大葱呢,有卖就有买,不用发愁销路。”尹曼也知道她压根就不把这当回事,因为商婧然也有她的考量,既然带着儿子都已经独自生活了这几年,那至少说明这条路是行得通的,如果想要改变,那最少要让她确定她的儿子以后的状况不会比她单独带着的时候差。这也是她滞销的主要原因,她也明白现实里的情况,能够倾心爱她这个二婚女人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何况还要坦然接受一个毫无血缘的孩子,让她自己想都是有些无望的。但是这样一个人真的是太!苦也说不上,毕竟有儿子的生活也算是笑口常开,生活也有盼头,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要信姐的话,姐到时候给你物色一个。”尹曼半调侃的说。商婧然也没太当回事,“你要是乐意往媒婆这一行当钻,我自然是会捧场的。”这样的方式她实际上也不排斥,都已经过了做那些浪漫梦想的年纪了,何况以她自己现实的状况来说也的确算是困难户了,只要有人稀罕她,又能够对牛牛好,她倒不在意用的是多么古老的认识方式。“不过你可不能打那些误导人的广告语。”对于曾经钻研过营销行业的尹曼来说,最擅长的也就是用一些似是而非的句子来忽悠人,如果把那一套强悍的营销方式用在了推销她商婧然的过程中,难免日后会生枝节,说不定某一天“买主”还直接喊着要“退货”,那创伤的不仅是自己的自尊,还有儿子幼小的心灵。
尹曼定定的看着商婧然笑,商婧然一度很是羡慕那样的神情,淡然、超脱,但是也只有经历足够丰富才能够拥有。此刻却是抵挡不了如此眼神的“逼视”,有些狼狈的调侃着说:“我现在是残羹冷炙,所以也不奢望你那样的完美爱情了,只要能给我和儿子找个归属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装完了一番可怜,抬头发现尹曼还是那样看着自己,商婧然不由得嗔道:“你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盯着人家看,看得人毛骨悚然的。”尹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放心,一定如你所愿。找个疼你儿子比疼你更多的男人给你。”虽然公共场合,两个人闹得倒是不亦乐乎,再加上牛牛时不时的凑凑热闹,吼点声音出来,他们这一处俨然成了肯德基店里的一个小舞台。
本来两人的说话也就半真半假,只是没有想到,第二个周末尹曼就给她带来了消息,还真有人对这样的“慈善收购”感兴趣,本着尊重人的原则,商婧然打算正正式式的去赴约,周六的一大早就叫起了儿子,小家伙还蛮不乐意的,但是一听说要去逛街就立马精神了,也不瞌睡了,也不叫着说头晕了。自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妈妈,我们要步行去吗?”一边忙着收拾自己,还不忘打听细节。商婧然无奈,从某些角度上来说,牛牛是不用担心智力问题的,人小鬼主意就已经很多了,真不敢想象以后再长大一点,心智再成熟一点,她这个妈妈还有没有好日子可以过了。伸手拧了拧儿子的耳朵:“牛牛今天有福了,雪婷也要去逛街,所以我们可以搭舅舅的便车。”商婧然也不是矫情的人,反正已经欠了哥哥一家还不清的人情债,也就不在乎了,只要不触犯她那还不知道底线的原则,那就欣然接受哥哥的照顾吧。
“舅妈不去吗?”商婧然都想不通他那么一点点的脑袋瓜子里怎么有那么大的容量,谁他都漏不掉:“舅妈今天不去哦!”商婧然的话还没有说完,牛牛已经在床上弹跳了起来,还一边欢呼着,“哦,今天牛牛和小姐姐就可以吃很多很多的冰激凌了。”小孩子关心的也不过就是这些,因为何源是医科出身,所以对饮食什么的比较计较,一向节制两个孩子的零食,至于冰的东西更是几乎杜绝,儿子今天之所以关注舅妈的动态,也就是为了探探他今天有没有吃零食的自主权。这样缜密的思维,长大无疑会成为一个逻辑高手。连她这个妈妈都不得不叹服。
“哥,真的不碍事吗?”虽然商婧然并不和自己的堂哥客气,可是临走还是忍不住问。“你嫂子都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家还要照顾婷婷,所以和你蹭一条道,说不定你还能帮帮我,你也知道我搞不定婷婷的。”其实商婧然顾及的就是何源没在家,哥哥让嫂子一个人回老家多少有一些说不过去的。而让他留在家里照顾婷婷显然也是没有什么大的意义,连他自己都知道他是搞不定女儿的。但是哥哥既然都这么说了,商婧然也不好意思再多言,毕竟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心思,何况是一个家庭呢,她接触的再深也只是一个外人。
商文青说他搞不定女儿那几乎是一定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女儿稀罕什么,一路走的像是行军打仗一样的仓促。连女儿多留意了很多眼的甜品点都没有发现,商婧然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亏他天天还自我标榜是一个顾家庭的好男人,最后还是商婧然提醒才和着雪婷的欢呼走进甜品点。两个孩子一看就是被禁嘴久了的状态,一个人捧着一杯香草冰激凌吃的不亦乐乎。商文青倒是不关心两个小孩子的样子,就是商婧然左边一个嘴上抹抹,右边一个嘴上擦擦,还不时逗逗两个孩子:给姑姑吃一口好不好?给妈妈吃一口行不行?看上去想到喜庆。直到走出了店里,意犹未尽的倒成了什么甜品都没吃上的商婧然,没办法请客的东道主是商文青,硬是要打着她太大了不适合吃甜品的旗号将商婧然给驱逐出了优待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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