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跟在冯唐身边十几年，对于冯唐的习惯总是摸得门儿清。冯唐一向是最讨厌来这种“烟花柳巷”之地，连应酬都尽量安排在雅居包厢之内。碰上夜店这一类的活动，总是全推给亚瑟，自己铁定能躲多远躲多远。

　　所以，亚瑟看到冯唐站在夜总会金碧辉煌的大门口时，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冯唐脱了西服外套，十分爽快地走进去。亚瑟在后面大惊小怪地喊着：“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这么反常我有点不适应。”

　　冯唐把外套扔在卡座上，要了一杯白兰地。

　　亚瑟坐在一旁凑上去：“哥你干嘛呀？”

　　冯唐一掌劈开亚瑟的脑袋：“啰嗦！早知道就不找你了。”

　　亚瑟似乎看明白了一点，没再拦着他。

　　冯唐也不多话，一连四杯烈酒下肚，眼神却是放空着的。

　　亚瑟看着有些心疼。他们相识在彼此最危难的时刻，相互扶持着才度过难关。他们是战场上的好兄弟，是生命中唯一剩下的亲人。但冯唐的心思总是藏得很深，甚至有些事情连他自己也毫无知觉。这个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人，在感情世界里却犹如一个不及格的学生。而当他此刻第一次放任自流，想把自己灌醉时，亚瑟知道，他终于在自己的铜墙铁壁里头撞得头破血流了。

　　亚瑟趁着冯唐还没有完全喝醉，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从那个乱糟糟的地方弄出来。

　　他把那个醉鬼塞进后座，然后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启动了车子。

　　“你......你要带我去哪？我还没喝完。”冯唐靠在后座的软垫上，揉揉眉心才清醒了许多。

　　“我以前是不赞同你们在一起的，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和你在一起，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眼睁睁看着她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反正......反正你们都因为彼此死过一回了，下次要死也死在一起吧！”

　　冯唐仰着脸躺在后座上，眼睛是闭着的。他像在呓语一般：“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你不要去.......我得好好想清楚......”

　　“当年的事情，你从来不问我。那些资料证据不是她发给警察的，是宋子麒偷了她电脑里的东西。她在南非那几年，如果不是我暗中护着她，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哥，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为什么会用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呢？”

　　冯唐大梦初醒，突然坐起来：“你说她？她是谁？”

　　车终于停下来了，亚瑟靠在车座上：“哥，你上去看看何照吧。她住在二楼。”

　　冯唐看着窗外的月光照下来，二楼的灯还亮着，一口小窗，却见不到她的身影。他想起她坐在那里，抽着烟，嘴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是熄灭着的。那个曾在他身边巧笑嫣然的小姑娘，那个被他在心口插了无数刀的小姑娘。他的麻木，他的迟钝，他的自以为是，几乎毁了她的一生。而在这一刻，那些被他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和悔恨全部涌上来。他下车，每向她走一步，好像才能喘过气一分。

　　何照出来扔垃圾时，那只小京巴探头探脑地跑出来忘记回去了。何照穿着睡衣，在楼梯口喊着：“小爱！小爱！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走到楼梯拐角处，声控灯亮了，灯下站在一个人。

　　他应该是喝了酒，白衬衫也穿得乱七八糟，眼神却是清亮的。

　　他看着她说：“小爱，你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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