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前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半夜做了个女鬼的噩梦吓醒来。冯唐睡在她身边，呼吸均匀。她总觉得事情有蹊跷，翻了个身，一想就想了一个晚上。早上六点半的时候，冯唐就小声起床穿衣服了。何照假装还睡着，直到听见冯唐的车出了大门。

　　大约七点左右，又有车开进来了。何照想着不会是冯唐掉了什么东西吧，她披上一件外套下楼，远远看见亚瑟坐在车里，那颗金色的脑袋很是惹眼。副驾驶座上还坐了一个人，离得太远，何照只能看见那个人穿着一件灰黑色的衣服，遮得很严实，完全看不出脸型。等到何照走出院子，车已经开走了。

　　徐管家关上门就进来，说：“何小姐，早上好。”

　　“亚瑟这么早过来做什么？”何照问。

　　“接人。”

　　“什么人？”何照的心都漏跳了一拍，她盯着徐管家等待着他说出下一句。

　　徐管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鞠了一躬就进屋了。

　　何照跟进去问：“徐叔，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徐管家走到厨房烧水，何照也跟到厨房。他被逼得没办法了，才说：“你问什么我也不清楚，不如你等冯先生回来了再亲自问问？”

　　何照知道在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她气馁地上了楼。想到昨晚在画室的情景，此刻她趁着没人，走进画室。里面的摆设和以前一样，根本就不可能藏下一个人。而那幅没画完的画，依旧还停在原来的落笔处。

　　看来昨晚，冯唐撒谎了。

　　竞标大会是在九点钟开始的，H市的几位负责人都到了。冯唐进来的时候，贾峪正站在大厅里和负责人聊着天，谈笑风生。看见冯唐，他得意地笑了一下，迎上去：“呦，冯总大驾光临！”

　　“贾总今儿个倒是来得很早啊！”冯唐打完招呼跟着一些个负责人也一一问好。正说着，时间就差不多了，各大公司的代表都跟着进入了会议厅。

　　冯唐和贾峪坐了个面对面，冯唐一直都垂着眸，偶尔看两眼桌上的手机，贾峪却虎视眈眈的，一刻都不敢放松。直到宣布了贾峪的公司中标，他才一拍桌子站起来，语气里尽是嘲讽：“冯总，我早就说过走着瞧的嘛！我今天就再送你一句名言，人是不能太骄傲自负的，总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你说呢？”

　　冯唐跟着站起来，微笑道：“贾总教训的是，您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说完，他跟着亚瑟以及身边的其他人出了大厅。

　　贾峪出事的消息是夜半时分才传来的，一时间轰动整个H市。前一秒还是春风得意，后一秒就死在了夜总会里，各大新闻电视台争相报道：某某公司的贾某因为感情纠纷死在了前女友赵某的刀下，而赵某也当即自杀。

　　何照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差点把手里的杯子都摔碎了。冯唐一夜未归，电话也打不通，连带着亚瑟的手机也是呼叫转移状态。她本来就已经忧心忡忡的了，看了这条新闻，更是吓得魂都丢了。

　　她想了半天，恐怕这时候无论是打给宋子麒还是霍程飏，都是无人接听吧。整件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何照心里是不愿意把这起凶杀案和冯唐联系到一起的，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冯唐脱不了干系。她越想越着急，冯唐该不会是被抓了吧？

　　想到这里，她捏着手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忽然，她想到宋父在警察局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这时候打电话问问说不定能碰上运气。她找到宋父的电话，拨了过去。

　　响了三声，宋父倒是接起来了：“喂，照照啊？”

　　“宋伯伯，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您，您现在睡了吗？”

　　“没呢，我今儿晚上值夜班。怎么了？”

　　何照赶紧说：“是这样的，我刚才看新闻，说是出了一起事故。那个当事人，也就是贾峪，这个人我认识。我就是想问问凶手抓到了没有？”

　　“你认识呀？哎呦，那就太可怜了！凶手就是他前女友，已经畏罪自杀了。我们这刚出警回来，正坐着聊这件事呢！”

　　“也就是说已经结案了？”

　　“对啊，人证物证俱在！那个姓贾的还是个公司大老板，据说是潜规则了身边的秘书，两个人就好上了。结果有了新欢，还把那个秘书辞退了。趁着人家在夜总会聚餐，这个秘书就带着刀跑来，一刀毙命，然后跟着自杀了。哎呀，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可怜，被人骗情骗色的，照照，你可要小心呐！”

　　“哦！那就好！那就好！”何照像是只听见了前半句，松了一口气。

　　“对了，这也是我们内部知道的情况，你可不要跟别人说！”

　　“好。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注意身体。”

　　“行！那你早些休息！”

　　挂了电话，何照又拨了一次冯唐的电话，依旧只传来忙音。她的心一阵阵冷下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何照一夜都没能合上眼睛，她坐在沙发上熬到天快亮的时候，冯唐才回来。

　　冯唐走进客厅的时候，屋里并没有开灯。他脱了西装外套放在沙发靠背上，却差点被何照吓一跳：“你......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你回来了。”

　　何照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客厅的灯被打开了，冯唐可以看见何照苍白的倦容和熬得通红的眼眶。他觉得有些心疼她，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对不起，我忘了提前告诉你了。不是说了如果我回来的晚就不用等我的吗？”

　　何照面无表情地转头问他：“贾峪死了。你知道吧？”

　　冯唐放下手臂，动作里颇有些无奈之举，仿佛他早就料到回来要面对这些质问一般。他低声说：“知道。”

　　“我就问你一句，和你有关系吗？”

　　冯唐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这些事情你可以不问吗？”

　　他一直低着头，何照看不见他的表情。内心中翻江倒海，却偏偏要装作平静的样子。她说：“我为什么不能问？我想知道睡在我枕边的人、我心爱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可以吗？”

　　“我问过你了，你说你愿意的，你说你愿意留在我身边的。”

　　何照的哭是无声的，大哀之后，只能感觉到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他。

　　冯唐说：“我不是个好人，我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会为了利益和权力不断厮杀。这是从我出生以来，命运就在推着我往前走的，我无力改变。你跟着我，我以后可能会继续欺骗你、利用你、隐瞒你，甚至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如果你的选择有变，我允许你离开。这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了。”

　　何照站起来面对着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是她始终在克制自己的情绪：“阿唐，我希望我爱的人是个好人，因为我想他健健康康的，我想他一生无忧，我想他长命百岁。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为什么你都不肯满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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