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溪很快就被抓回医院了，冯唐也起身去了公司。何照远远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穿上西服外套，戴上手表，打开门走出去了。她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吃了几粒药片，就着凉水囫囵下去。宋子麒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她开了免提，把电话扔在凳子上，自己睡在床上。

　　那几天都没有冯唐的消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通，短信不回，亚瑟也是同样的情况。何照想出门去他公司看看，一走到大门口才发现有人在轮班守着，根本不肯放她出去。问了徐管家，徐管家也只是摇摇头说：“你就别费心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冯先生肯定也要出去避一避的。”

　　一开始，何照还努力地求求徐管家，让他去说说情，放她出门。到后来，她终于不报任何希望了。何照坐在门廊下，如一尊“望夫石”，一坐就是一整天，几乎不会开口说一句话。她又开始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在无人的深夜里尖叫着醒来。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的时候，霍程飏给她打来电话。

　　何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能救我出去吗？”

　　霍程飏在电话里很是开心：“当然可以，我也想你了！我的小姑娘！”

　　霍程飏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来换班值守的人迟到了十分钟。何照就趁着这点时间，从大门里偷偷溜出去。

　　霍程飏开着车在路边等她，他们疾驰在黑夜的公路上。

　　“我要去找冯唐，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何照问。

　　霍程飏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何照的侧脸：“唉，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被冯唐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早一开始跟着我多好啊，指不定我们现在有多开心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冯唐在哪里？”何照面无表情地说。

　　霍程飏看她一眼：“我哪儿知道啊。自从出了那件事，冯唐就不见了，现在谁都找不到他。不过，他为什么把你给丢在这里了？”

　　“你闭嘴！”何照嘶吼道。

　　“祖宗！你吼什么！我不说了，我先带你去玩。明天早上，我再带你去找人，行不？”

　　何照把头偏向车窗外，不一会儿车就开到了海滩。天气渐渐热起来，海滩上到处都是露营的学生，远远看着，每一个帐篷前都亮着一盏灯。

　　霍程飏把何照带到离得稍微远一些的一个帐篷前，说：“这就是我们两今晚要休息的地方，来，带你参观参观。”

　　“谁要跟你一起休息！”何照完全不给他面子，朝着吉他声的方向走去。

　　一群在校的大学生围坐在一起，一个男生坐在中间弹吉他唱着歌，声线清晰又干净。何照听得入迷，也坐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霍程飏也坐在她身边。

　　男生一曲唱完，探着身子亲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女孩，女孩羞红了脸，偷偷攥紧男孩的衣角，笑里全是甜蜜。一张张脸笑起来，和何照像是一般大小的年纪，却那样青涩和美好。

　　月色落下来，何照的脸上有淡淡的光彩，眼睛里却全是悲伤。霍程飏看在眼里，他忽然起身对男孩说：“我这个年纪弹吉他跟心爱的姑娘表白，不算出格吧？”

　　人群中爆发出掌声。何照诧异地看着他，霍程飏却已经拿着吉他坐下来了。他试了一下弦，说：“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今天才派上用场，万一出错了你们可不许笑，不要把我的小姑娘吓跑了。”

　　大家又笑起来，在这笑声中，霍程飏拨动琴弦，表情是少有的认真。

　　——“我一生的黄金时代，细看过沉默的大多数，验证本质无能的愤怒，行驶特立独行的路途。只等有一天，你说出水中有蜃楼，我就与你拂袖而奔，整个灵魂交付与你。想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朵，想吃掉世上最美味的一切，一想到你啊，我这张脸就泛起微笑。爱你就像爱生命，爱你就像爱生命......”

　　这支曲子听起来很悲伤，何照觉得心在渐渐下沉。唱完了，大家都还没有尽兴，霍程飏放下吉他，单手抱了抱何照。何照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也回抱了他。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大家都散了，何照和霍程飏回到那个之前被何照不屑一顾的帐篷。

　　何照皱着眉：“我也要睡在这里吗？”

　　“对啊。”霍程飏回答得理所当然。

　　何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仅有的一个枕头扔给他：“你睡外面。”

　　“为什么？我搭的帐篷！”

　　何照不由分说，把他推到外面。这个天气室外的气温也够了，而且还有很多人在外面聊天说话。何照说：“你就睡帐篷跟前吧，万一下雨了你再进来。就这样了，我睡了噢。”

　　何照说完就钻进帐篷里，霍程飏无可奈何地躺下，嘴里还在嚷嚷：“万一有蛇爬过来咬我怎么办？”

　　何照没理他。

　　“不行！”霍程飏坐起来，“有蚊子咬我！”

　　何照那边还是没声音。

　　霍程飏把帘子掀开，见何照侧卧着，眼睛也闭着。

　　“睡着了吗？”

　　“你别进来！”何照闭着眼警告他。

　　霍程飏抱着枕头直接睡到她身边，小声说：“我的腿不能受风寒，真的！”

　　何照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皱眉又警告他：“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真的会揍你！”

　　他们躺在一起，何照不知是什么原因，终于没有了失眠的感觉。她的心情很平静，耳朵里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很多年以后，何照会后悔当时在那里，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来不及感谢他将她放在心里，那般柔软妥帖。

　　而霍程飏却觉得从未有哪一刻，让他像现在这样满足，他躺在她身边，竟然收起了五脏六腑的邪气，没有一丝杂念。他说：“这里还可以看到星星呢，可惜了。美国内华达州南部有一个叫托诺帕的地方，夏天很凉爽，那里的星星像仙境一样美。不知道今生，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霍程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转头看了何照一眼，何照却已经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晚安。我的小姑娘。”霍程飏的脸上满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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