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就要关上的一刹那，叶兰溪匆匆赶过来。冯唐及时地帮她按了暂停键，叶兰溪才一起走进来。
叶兰溪看了一眼楼层按键，问：“去二楼餐厅吃饭吗？”
“嗯。”
“我刚好也要去，一起吧。”
冯唐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气氛略微有一点尴尬。叶兰溪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看着他拿出手机，页面停留在短信界面。他靠在扶手上，垂着眸，手机轻微的震动声在安静的电梯里显得分外清晰，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叶兰溪看见冯唐似乎笑了。
她的心头像是被刺了一刀，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冯唐一起下了电梯，坐在了同一桌吃饭。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餐厅里的人也算不少。冯唐鲜少下楼吃饭，一般情况下忙完工作就已经过了吃饭时间，然后就让亚瑟随便买一点对付着吃。只不过今天才十一点半，何照就发来短信督促他十二点准时去吃饭，他只好亲自下来了。本来总裁亲临餐厅就已经够让人瞩目了，身边还跟着未婚妻，一群人八卦的眼睛直往他们这一桌瞟。
冯唐看了四周一圈，说：“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把婚帖收回来的。”
“之前安排我和你的婚礼，请了许多公司的同僚。现在婚事作废，我和大卫的婚礼又没有请他们，所以他们就没有收到新的婚帖。本来应该一一打电话过去解释的，但是最近手头事太多。”叶兰溪解释道。
“时间是在这周末吗？”
“嗯。就只请了两家亲人和一些朋友。”
冯唐没再说话，低着头继续吃饭。
“看来我不应该和你坐在一起......”
“他们怎么误会，我不在意。其实你也不用在意，过了周末就好了。”
“婚礼之后，我就要去法国了。”
“嗯。”
叶兰溪把自己碗里的红酒炖牛肉夹进冯唐的盘子里，说：“你喜欢的，多吃一点。”
“谢谢。”冯唐下意识地道了一声谢。
“我们果然......还是生疏了。”叶兰溪笑得有些勉强，“真怀念我们在一起读书的日子啊，那时候你为了省钱，吃饭从来只吃素菜。我明明很讨厌牛肉的腥味，却因为你爱吃，每次都点那道菜。那时候，我们不会无话可说到只有‘谢谢’二字。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啊！”
餐厅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淹没了一切流动的情绪，只剩下满世界的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全是陌生。
在冯唐还能安逸吃饭的时候，叶家却一片寂静。叶正和坐在客厅的饭桌前，一动不动。旁边的吴妈温声劝阻：“老爷子，您多少吃一点。实在吃不下，喝一碗粥也行啊！身体要紧，您如果倒下了，兰溪怎么办啊？”
叶正和皱着眉毛：“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怎么还能吃得下饭呐！叶家要是垮在我的手里了，我哪里还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啊！”
吴妈犹豫一阵，吞吞吐吐地说：“老爷子，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我们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当初您因为顾及兰溪而没有趁早下手，才养虎为患。如今，兰溪也要嫁到法国去了，没有她在，您何不放开手脚斩草除根？”
“你是说？”
“叶家祖上本就是悍匪出身，上吃皇粮，下有帮派，才能延续至今，发展成为今天的叶氏。冯唐也不是没有弱点，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那个意大利人，再加上他养在身边的那个女人，足够让他把吞下去的都吐出来了。”
“不行！祖上立了家规，不能随意动用底下的势力，上次已经失过一次手了。况且，冯唐身边应该还有其他帮手，不能这么贸然的身犯险境。行了，你下去吧！”
吴妈只好下去了。
工作上的事情越来越多，冯唐短短时间就瘦了好几斤。何照一直琢磨着给他补补身体，这天刚好休假，就熬了汤。她提着饭盒走进Talanx公司的大厅，前台小姐挂着标准的微笑走过来问：“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何照朝四周张望了一圈：“你们冯总在吗？”
“冯总出去了。请问您有预约吗？”
“噢，那这样吧，这是黑鱼汤，你帮我交给亚瑟就是了。”
“请问您是哪位？”前台小姐犹豫着问。
“我是他......朋友。”何照改口道。
那位前台小姐显然是不敢自己拿主意，走过去跟自己的同伴小声商量着。但何照离得近，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句。
“什么情况？”
“唉，这东西我是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叶小姐就在楼上，万一问起来，我怎么说啊！”
“就是，一面是未婚妻，一面又是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女人......要不要去问问主管？”
“......”
何照听到那三个字，心漏跳了一拍。她走上前，冷声问：“什么‘未婚妻’？”
前台小姐焦急得都要花容失色了，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正在这时候，碰巧叶兰溪从楼上下来。前台小姐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走上去请示：“叶小姐，这位小姐说是冯总的朋友，送了鱼汤给冯总，请问是......”
两个人算起来好多年都没有再见过，如今在这样的时间地点下遇到，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
叶兰溪先行打破沉默：“我们在对面的咖啡厅坐坐吧。”
何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饭盒的塑料系，直到手指发白。她说：“好。”
何照点了一杯果汁，坐在咖啡厅的软座上。秋日的阳光徐徐地落下来，让她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看着眼前与当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叶兰溪，说：“‘未婚妻’，说的是你吧？”
叶兰溪把咖啡杯里的拉花搅碎，说：“这周星期天，本来是我和冯唐的婚礼。”
何照没有接话，等着她说完。
“全公司的人都这样以为的，所以......只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你不要介意。”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你不想听听有关于那个婚礼的事吗？”叶兰溪又重新回到那个话题上，带着些胜利的微笑。
何照却更胜一筹：“不用了，你也说了，是个误会而已。其余的细节，我自己问他就好了。”
叶兰溪的笑凝固在嘴边，有些苦涩：“你看，无论我做什么，都赢不过你。算了，我周末结婚，不跟你计较了！”
“新郎是谁啊？”
“你见过的，那个法国厨师，大卫。”
何照倒是真心诚意地说：“祝福你。”
叶兰溪轻叹道：“我也想祝福你们，但是我说不出口。如果没有冯唐，我们应该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吧。何照，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嫉妒得快要发疯了。但是仔细想一想，其实你为他付出的不比我少。是我没有那个福分，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何照听她说完，抿着唇笑了：“说来也好笑，当年我最羡慕的人，就是你。第一次见你时，是在他的画室里，他画了那么多不知所云，只为你一个人画了肖像画。后来，他处处维护你，讲起你们经历过的最单纯的时光，总是带着笑容。你是陪他经历最初时光的人，而我却独自面对了他的面目全非。这样看来，我也没有赢得很过瘾。”
叶兰溪端起咖啡杯，说：“我们以饮料代酒，喝一杯吧。喝完这杯，往事就都不再提了。”
杯子与杯子相撞，前半生所有的恩怨尘埃落定。末了，临走的时候，叶兰溪突然说：“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她在何照耳边说：“我很想抱抱他，但是我怕我会舍不得。所以，抱过你，就当抱过他了。”
叶兰溪红着眼睛，终究还是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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