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照蹲在楼梯道里，脚都要发麻了。她把门打开一条缝，以便于能清楚地看到电梯口的动静。

　　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看到冯唐走到电梯门口。他的右手插在裤袋里，侧脸看起来线条冷硬，至少他是皱着眉的，仿佛正沉浸在一件棘手事情的思考中。

　　何照看着电梯快要升上来了，就悄悄关上门，准备走楼梯下去。

　　她刚刚下了一层台阶，就被人抓住了肩膀。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冯唐抵住她的身体，她撞在墙上，吃痛地低喊了一声。

　　何照正要解释，冯唐却不由分说，迎上来封住了她的唇。

　　她此时受到的惊吓程度，是刚才的五倍。她不能自已，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个男人索取。

　　他的吻如雪后初晴一般的甘甜，仿佛让她一瞬间年轻了八岁。她明知是饮鸩止渴，却还是如痴如醉。

　　许久，他终于放开她，低声说：“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何照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睛怯怯的。

　　“唉。”冯唐叹了一口气，后退几步，像被抽光了力气，半仰着靠在墙上。

　　“你没事吧？”何照总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她从没听见过他叹气。

　　“没事。”冯唐直起身，然后说：“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地下楼梯。何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下到最后一层，冯唐打开门自顾自地走出去，没有和她打招呼，甚至没有回头。两个刚刚在楼梯口那样亲密拥吻的人，像陌生人一样分道扬镳。

　　何照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跳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何照走进家附近的火锅店，老远就看见宋子麒坐在位子上，不知道正和乔乔说些什么，两个人笑得眉飞色舞。

　　何照本想转身就走，但一想到乔乔可怜兮兮的表情，遂忍着不快走进去。

　　“照照，你终于来了！我们给你点了三鲜锅。”宋子麒一见她，立刻热络地帮她拿碗摆筷子。

　　“你怎么在这？”

　　“我找到乔乔，求她让她带我一块来的，你别生气！”宋子麒解释道。

　　“我问的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也知道，我在警察局有很多熟人，要找到你的入境记录和手机号码，并不是一件难事。”宋子麒的声音越来越小。

　　何照坐下来吃饭，不再搭话。

　　“照照姐，你别生气了，你多吃一点，我给你赔罪好了！”乔乔一看气氛不对，立刻殷勤地为何照夹菜盛汤，这倒是让何照消气不少。

　　三个人的饭桌虽然有点安静，但还算过得去。

　　吃完饭一出门，乔乔就喊着“好困呀我要赶快回家睡觉”，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剩下何照和宋子麒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送你回去吧。”宋子麒说。

　　“不用了我自己走。”

　　“那我跟你后面总行了吧？”

　　何照没理他，转身就穿过马路，走进一条越来越深且破旧的小巷子里。何照上楼，宋子麒也上楼。何照拿钥匙开门，宋子麒就站在一旁等着。

　　何照进屋，一下子把要挤进来的宋子麒卡在门缝里。

　　宋子麒疼得龇牙咧嘴的，小声求饶：“照照你饶了我吧，让我进去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没什么要和你谈的。”

　　“哎别！疼！胳膊要断了！快松开！”

　　何照听了这话，一时间松了力气，宋子麒趁着这空挡，一下子挤进来的。他厚着脸皮嘿嘿笑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何照倒了一杯水给他，“有什么话快点说，我还要休息。”

　　“照照，我们把那些不好的事都忘了吧，我们重新来过吧。”

　　何照坐下来：“何照这个人，在八年前已经死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没办法再重新来过了。所以，你放弃我吧。”

　　“何照！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明知道他是个混蛋，你别再折磨你自己了！八年都过去了！你为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宋子麒！你知不知道！那一枪......是我开的？”何照的嗓子有些嘶哑。

　　宋子麒一下子站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一般。

　　“这道坎，在我心里，没办法过去。你走吧，你走行不行？”

　　宋子麒木然地点点头，机械一般走出去。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像是砸在何照心里的钟，震颤不止。

　　何照抓起桌上的烟，像毒瘾犯一样急切地点燃，喂到嘴边。

　　她的脸在烟圈后面若隐若现。她终于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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