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来的那天，下过一场小雨，天空刚刚放晴。他不知道顺路在哪个花店里买了一大把红玫瑰，娇艳欲滴。亚瑟还是一幅嬉皮笑脸的样子，一见面就欣喜地喊：“小何照，你在干嘛呢？”

　　何照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开心的笑颜：“哪儿来的玫瑰花？”

　　“送给你的。喜欢吗？”亚瑟献佛一样虔诚地把花递给何照。

　　何照凑上去闻了闻，笑着说：“很香，谢谢。”

　　“你......你刚才在电话里没说明白，让我过来什么事啊？”亚瑟问。

　　何照顺手把花插在花瓶里，说：“别装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亚瑟没有说话，他一向不擅长说谎。

　　“叫你来帮我搬东西。学校那边他应该早就安排好了吧？”

　　“你......决定了？同意分手......”

　　何照说不出话来，她最怕别人提那两个字了。但她还是强忍着，说：“我打他电话他从来不接，发过去的短信也不知道看过没有。亚瑟，是不是一个男人一旦决定要分手，都是这样残酷无情的？我想不明白，前一秒还在床边温柔地给我喂汤喝，下一秒就可以头也不回地走？”

　　亚瑟心里有一丝苦涩，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照，想了想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哥大概是不想再为此分心了。所以......”

　　何照背过身，平息了呼吸好几次，说：“你告诉他，让他不用躲着我了，我走了。”

　　亚瑟无声地点点头。何照坐在汽车后座上，她的心情却是平静无波的，仿佛这些天的忐忑和焦虑，在这一刻落下了心里的巨石。

　　搬进去的宿舍是一个双人间，同寝的另一个女孩是个戴着眼镜、不太爱说话的学霸，每天早出晚归的泡在图书馆里。何照的生活逐渐变得规律化，每天清晨去操场上跑步健身，没有课的时间都在看书背单词，偶尔去学校的周末影视看一场电影。她的日子过得很充实，甚至没有时间去查看那个永远不会有人打进电话的手机。

　　霍程飏的出现倒是让何照很意外。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忽然换上一身很学生的服装，每天跟在何照后面上课蹭饭。何照对他有点愧疚，因为那串佛珠怎么都找不到了，问了搬家公司，翻遍了整个房间都不见踪迹。

　　霍程飏听了何照道歉的话，用筷子挑了一根青菜，说：“亲爱的，我们就不能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吗？”

　　“给你吃都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是不是冯唐给你的钱不够啊？不如你跟着我吧，保证让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霍程飏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何照把自己饭盒里零星的几块肉挑给他：“够了吧？脸都圆了还要吃肉！”

　　霍程飏终于满意了，不再对着今天的饭菜抱怨了。他低下头吃了几口饭，忽然正经起来：“那串佛珠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啊？”何照放下筷子。

　　“我打小就没在我妈身边长大，明知道她在霍家受欺负也无能为力，那串佛珠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后来，贾峪带着那串佛珠来到美国，亲手交给我。”

　　何照听完慌了：“那怎么办啊？我......不行，我再去以前住的房子那里问问房东吧。”

　　霍程飏又变成一幅无赖的样子：“所以这串佛珠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过要是实在找不到了，你把你自己赔给我也行！”

　　何照瞪他一眼：“就知道贫嘴。”

　　霍程飏转而问：“哎，你们是不是真的分手了？那我现在可以追你了吧？”

　　何照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端着饭盒到收餐具那处去了。

　　下午有一节美学课，在阶梯教室上的。何照睡完午觉跑过来发现人都坐满了，她正愁着没位置，霍程飏已经坐在后排撑着脑袋笑眯眯地跟她招手：“嗨！亲爱的，位子我都帮你占好了！”

　　这一句说完，周围的人都把头转过来，只差把眼珠子黏在霍程飏身上了。何照气得想冲过去把他的嘴缝上，让他在那里乱喊。

　　“你现在连我的课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何照坐在他身边小声问。

　　“那可不是嘛。我打听了一下，现在追女孩子都是用这种手段的。喜欢吗？”

　　何照瞥他一眼，小声骂道：“神经病！”

　　正在这时候，讲课的老师进教室了。这名女老师长着一张国字脸，戴着一个黑框的老式眼镜，说话也是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每次上她的课，何照都是勉强集中注意力才听完的。这次有霍程飏坐在她身边，她就更听不下去了。

　　霍程飏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碳素笔，趴在那里画漫画，把那张国字脸画得惟妙惟肖，还竭尽夸张地把那双瞪圆的眼珠子画得很突出。然后把画递过来给何照看，何照被逗笑了，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在纸上写：“别打扰我听课！”

　　霍程飏把纸拿回来，翻了个面，又开始埋头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过了一会儿，他把那张纸重新递给何照，何照看了一眼上面画的是她。

　　霍程飏经常看漫画，画技也只停留在漫画的水准上，完全走的是搞笑风，但何照却笑不出来。她忽然想起挂在冯家二楼客厅里的那幅画，冯唐画了睡梦中的她，微微张着嘴的样子有点滑稽。那段时间，他们过得很快乐。

　　下课铃声尖锐地响起来了，何照恍惚的神情被打断了。她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跟着人流走出来，霍程飏跟在她身后有点莫名其妙。

　　何照开始走得很快，她迅速地穿过人声鼎沸的学生巷，神色冷漠地和人来人往擦肩而过。她的脑子连同步伐一样停不下来，直到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处，霍程飏一把抓住了她：“你干嘛呢？走这么快！”

　　何照没有说话。

　　霍程飏似乎有点明了了，便没有再追问，说：“好啦，我带你去看电影吧，《机器人总动员》上映了，这部电影一定很好玩。”

　　说着，不由分说就把她塞上一辆出租车。正是周五下午，电影院的人很多。霍程飏知道她心情不好，倒是很乐意照顾她，还帮她买了爆米花和饮料。

　　何照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周围的人总是时不时地发出爆笑的声音。何照看着大荧幕，却发现什么都看不进去。

　　原来这么些天，她从未回想过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她刻意回避。一旦被触碰，打开阀门，就覆水难收。从那一天冯唐头也不回地走了以后，她到刚才那一刻都没有为这件事掉过一滴眼泪。她不停地投入到学习中去，宁愿把时间花来睡觉，也不愿意让自己空闲下来。她不敢去想，很多事情一旦跳出那个圈，真相就被撕开了。

　　比如，她所谓的爱情，其实根本都是她自己在自导自演、一厢情愿。而他给她的感情里，总是带着些可耻的怜惜。明明两个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甚至水乳交融有过最亲密的时候，她却始终被他拒之门外。

　　何照开始小声地啜泣，她尝试着默默安慰自己，被伤害不过是是初恋的常态。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落下来，她捂住嘴巴，假装和众人一样被电影逗笑。

　　忽然，眼前的视线被一道黑色遮住了。霍程飏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恰好遮住了她的脸。而她就在这短暂的黑暗中，暂时释放了自己。

　　出来的时候，何照伸手把帽子反扣在霍程飏头上。

　　霍程飏瞥了一眼她已经恢复的神色，说：“哎，都没有一句谢谢吗？”

　　何照站定，面对着霍程飏，说：“一个曾经差点杀了我的人，现在突然变性了一样。说吧，为什么对我好？你有什么目的？”

　　霍程飏继续开玩笑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现在在追求你。”

　　何照撇嘴，直接走了。

　　“喂，说实话都不行？！”霍程飏追上去，和她并肩走成一排，难得认真地对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在你身边的时候能让我喘一口气。而且，”霍程飏的目光刚好对上何照的，他继续说：“既然我们都这么孤独，不如抱在一起取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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