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在梦里一直哭喊，醒来满脸都是泪水。影影刹刹，眼前是医院的白炽灯，显示器上一直传来“滴滴”的声音，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眯着眼睛，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人，好像有一张熟悉的脸。紧接着就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涌进来，拉扯着她的身体，拿着紫外线灯在她眼前绕，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听得见吗？你听得见我在说什么吗？”
何照一瞬间想大吼一声，让他们都滚开，却发现嗓子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渐渐睁开，视线开阔起来，然后一一从面前的人脸上划过，到最后，她看见了冯唐。
她的目光呆滞了一秒钟，紧接着那些画面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全部涌进脑袋里，那尖锐的声音仿佛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大脑。她一下子坐起来，终于喊出声音：“不要！”
她的眼泪流下来，怎么都止不住。她爬下床，冲破所有人的阻拦，抓住冯唐的衣领，喊着：“霍程飏呢？霍程飏呢？”
冯唐沉默良久，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何照缓缓地蹲下身体，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所有人都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冯唐对医生摇了摇头，然后医生和护士就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冯唐就站在那里，看着她哭着。直到她哭累了，慢慢爬上床，缩着身体钻进被窝里。
亚瑟走进来的时候也是轻手轻脚的，他拿着饭盒对冯唐晃了晃，冯唐又不放心地看了床上的何照一眼，才悄悄走出去把门掩上。
“怎么样了？”亚瑟坐在沙发上，把饭盒打开，递给冯唐一双筷子。
冯唐接过，不由得叹一口气：“醒了，但是一直在哭，情况不太乐观。”
他吃了两口，又放下。
“哥，你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你可别病倒了，何照还需要你照顾。”亚瑟劝道。
“她应该不会原谅我了。”
亚瑟停了停，说：“你们现在有孩子了，如果能生个小孩，日子长了，说不定就好了。你别担心了，先吃饭吧。”
“没那么简单。”冯唐无精打采的样子，然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账面上的钱都转走了吗？”
“嗯。”
“那就好。”冯唐低下头迅速地吃着饭。
“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何照怎么办？”亚瑟问。
“这边的事情都还没处理好，再等等吧。”
冯唐坐在病房外的客厅里抽了一整包烟，才终于迈开步伐走进病房。何照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睁着眼不说话也不动。
冯唐走近了，把手里的粥放在桌上，说：“起来吃点饭再睡吧。”
何照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
“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不吃饭，就只能一直打吊瓶输送营养。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的，听话好不好？”冯唐嘴皮子都磨破了，温声劝了半天，何照都不理。
他终于忍不住了，说：“何照，就算你想伤害自己，也问问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愿不愿意？”
良久，何照才想清楚了冯唐说的话，她缓缓地坐起身，看着冯唐：“你......你说什么......孩子......”
“你怀孕了。四十五天。”冯唐把桌上的检查结果单送到她眼前，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这上面都写着呢。”
何照抓着纸张仔细地看着，然后抬起头看着冯唐。
“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吃点饭？”
何照摸了摸肚子，眼泪从眼角滑下来，不知是激动还是难过。她点点头，示意冯唐把饭盒端过来。
冯唐走过来，把饭盒递给她，给她擦了擦眼泪，说：“这是亚瑟从饭店买来的皮蛋瘦肉粥，你尝尝好不好吃。”
何照一勺一勺地吃着饭，倒是吃下一大半。
冯唐坐在那里看着她，脑子里想起的却是何照刚被救进来时，医生单独找他说的话：“你女朋友已经怀孕了，但是初步查看，因为近一段时间积郁成疾，再加上落水受寒，胎心脉象很薄弱，大人随时都有小产的可能性。我们的建议是直接做流产手术，拖得时间越久越麻烦。”
冯唐坐在那里久久都不能回答，他说：“等等吧，等她醒来情绪稳定下来了，我再和她谈这件事情。”
可是，如今他看见何照因为孩子又重新活过来，大口吃饭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他安慰自己，再等等吧。
何照吃完了一整碗饭，护士刚好走进来给她拔吊针。何照问护士：“你好，能不能给我看看孩子的B超图？”
护士下意识地看了冯唐一眼，冯唐稍微点了点头，护士才笑着对何照说：“现在四十五天是看不出孕囊的，不过做B超也不是不可以，我去安排一下。”
何照穿着拖鞋走下床，跟着护士出了病房门，冯唐也跟在她身后。
当医生细心地指着B超图上的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对何照说这就是小孩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她摸着肚子开心地笑了。
冯唐在外面等着她，她走出来，站在冯唐面前，终于肯和他说一句话了：“我们......我们有孩子了。你开不开心？”
冯唐伸手摸着她的头发，说：“小爱，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病房待着吧。”冯唐还是说不出口，他牵着何照的手，走回病房。
在医院待了三天，何照见着护士医生就向人家询问怀孕注意事项，还拿着一个小本子整整齐齐地记着。冯唐提前交代了医生，所以何照还活在要成为一个母亲的喜悦中。
很快，他们就出院回到冯家。亚瑟来了几次，知道真实情况以后，就再也不过来蹭饭了，暗中催促着冯唐早做打算。冯唐却总是心生不忍，他从没想过要做一个父亲，只不过看着何照沉浸在母亲的角色里，他居然想着，若是能有个孩子，好像也不错。
可是，所有的结局都已经被既定了，幸福离他们越来越远，冯唐知道，到那一天，其实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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