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程飏脸色一直不大好看，一走进屋子，他就径直走进了里面的房间，关上了门。何照不太放心，敲了敲门，问：“你还好吧？”

　　半分钟后，霍程飏从里面走出来——确切地说不是走出来，他把假肢拿掉了，拄着拐杖出来，调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何照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转而问：“我们不是要去找那个买走佛珠的人吗？”

　　“不急，等会儿再去。”霍程飏的目光在何照面上绕啊绕，悠悠地开口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曾经差点在我手里丧命，每次见到我都像见了鬼一样，如今却能和我像朋友一样相处。何照，你真的很奇怪。”

　　“你不奇怪吗？跟踪我、纠缠我，活生生像个变态！”何照不服气地反驳道。

　　霍程飏看着何照的表情，忽然笑了：“我是挺奇怪的，有时候竟然觉得你挺好看的。”

　　何照被这种直截了当的夸奖羞红了脸，急忙换了一个话题：“这是你的房子？”

　　“哼，霍家留给我的唯一的财产就是这没人要的房子，破败不说，住进来几乎都觉得里面要闹鬼了。”

　　“什么？不会真的闹鬼吧？！”

　　“有可能吧，这可是战争年代的房子，应该死过不少人。”霍程飏信口胡诌。

　　何照的反应确实很激动：“不......不是吧？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放心，鬼来索命也是要长得漂亮的。我们两个待在这里的话，你总比我安全一点。我会保护你的！”

　　何照撇撇嘴，知道他是在故意开玩笑。

　　霍程飏伸手把放在桌上的一盘光碟递给何照，“把这个放进去。”他把电视屏幕打开，页面上立刻出现了“魂斗罗”的图像。

　　“一起玩吧？”霍程飏递给何照一个游戏手柄。

　　“你也喜欢玩这个啊，跟宋子麒一样幼稚。”何照接过来，说：“三局两胜，输了的人就一个人去把楼上的每一个房间都转一圈。”

　　最后当然没有分出胜负了，游戏打到一半，何照就已经困得打盹了。霍程飏帮她盖了件外套在身上，然后把电视机关成静音。

　　外面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走进来，见着霍程飏，毕恭毕敬地把手里的方盒子递上来：“霍先生，东西拿回来了。”

　　霍程飏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确实是自己那条晶莹剔透的佛珠。他说：“都处理干净了吧？”

　　“您放心，一定没问题的。”

　　“好。你下去吧。”

　　男人出去以后，霍程飏把佛珠拿在手里把玩着，转过头看了一眼何照。何照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睫毛卷卷的，贴着白瓷一样的皮肤。在霍程飏风流的前半生，经历过的各式各样的女人中，何照绝对算不上漂亮，甚至青涩得很。可是何照就像个照妖镜一样，每次瞪着那双圆眼睛看着他，没有一丝的杂念，他就立刻脱下流氓的外衣不敢造次了。霍程飏觉得，她是他的良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灵魂的伴侣？霍程飏想到这里，忽然不可抑制地笑了。

　　他把手心里的那串佛珠套在何照手腕上，深色的珠子配着何照浅色的皮肤，倒是真的很好看。何照在睡梦中被手腕上的一阵凉意打断了未做完的美梦，她睁开眼，看见霍程飏正面对着她坐着，撑着手臂似乎在专心致志地看她。她迷糊地问：“几点了？”

　　霍程飏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说：“五点半。”

　　何照坐起来打着哈欠，声音像小猫一样：“我怎么睡着了......”，她抬起手腕，看见那串眼熟的佛珠，惊讶道：“怎么拿到的？”

　　霍程飏不甚在意地说：“买回来的呗！”

　　“那你一早就找人过去拿了，干嘛还把我带到B城来？”

　　“让你来看看冯唐的家乡啊。”

　　何照把脸撇到一边去，骂道：“神经！”她把手腕上的珠子摘下来还给霍程飏，说：“既然找回来了，你就收好吧，不要再随便塞给别人了。”

　　霍程飏拿过来，又反给她戴上。

　　“干嘛？”何照问。

　　“这次不要弄丢了。”

　　何照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要送给我？为什么？”

　　“这是我母亲的东西，我觉得送给我喜欢的姑娘，她一定不会怪我的。”霍程飏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何照却摇摇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收。”

　　“你还不明白吗？你们已经结束了。”

　　何照咬着下嘴唇没有说话。

　　“何照，我想过了，不如我们去国外生活吧？我不要那笔钱了，你也别想他了，我们逃离这里的纷争，让他们为了那笔钱打得头破血流，我们去过自己安逸的生活吧！我保证会对你好的！”霍程飏急切地说道。

　　“对不起，我......我没办法去离他很远的地方生活。我不想离开他。”

　　“他有什么好的！”霍程飏突然发怒了，“他那样对你，你还当他很喜欢你？何照！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好好想一想，撇开所有的一切不理智好好想一想！最开始你们相遇的时候，他让你去霍家偷书房电脑里的资料。其实你根本就是他的一个堵枪子的幌子，用来调虎离山。你在书房被人围堵的时候，他早就去地下仓库运走了霍家大量的财产！你在监狱里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要救你。就连你被我抓走那次，他明知道你在我手里，开着车上山不过是为了追我，不是为了你！还有，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着和你在一起吗？他这些年受叶家恩惠，也同样受叶氏的钳制。叶家独女又对他一见倾心，他生怕叶正和把女儿嫁给他，一辈子都不能逃脱叶家的掌控，而你刚好在这个节点出现了，所以才和你在一起的！”

　　何照的脑袋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曾经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如今却全部浮出水面，把所有的事情都连成了一条线。比如当时她按原计划打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空无一物；再比如她在关押室里等了那么久，等到的却是贾峪那帮人。她好像一直在心里迷惑自己，冯唐像个盖世英雄一样，身披盔甲脚踏五彩祥云，救了她无数次。直到这一刻，一盆冷水浇下来，她终于清醒了一点。

　　何照想说什么，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转身跑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在街道上狂奔。太阳终于下山了，只留了天边的一抹血色，那样的刺眼。

　　夜幕快要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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