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型师这才开始收敛起自己的慢性子,头发剪断的声音咔吱咔吱的响个不停。
沈长清看着镜子里即将露出新面孔的自己,有点不舍,有点难过,换做以前,肯定闭上眼不忍心看了,如今她却希望能看着它一点点的从自己的头上落下。
及腰的厚重头发片刻间簌簌落地,发尾之间上升到肩膀上,瞬间感觉头轻了许多。
长发是烫过的,剪短之后大波浪的发型若隐若现,半卷不卷的感觉给整个利落干练的短发增添了些许慵懒凌乱,连发型师都忍不住夸她的头发好,留短发照样漂亮。
到家天已经快黑了,佣人说伊森在楼顶的阳台上喝酒,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沈长清好奇他开心到自己喝酒会是什么事,回卧室加了一件长外套扶着楼梯小心翼翼的上了楼。
她行动迟缓,怕出意外,她每走一步都压的很重,伊森从她踏上楼梯就知道她来了,一直等啊等也只能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始终看不到人影。
他等不及下来迎接他,他没醉,眼睛里是清醒的光,他把手递到沈长清面前,弯腰邀请她把手搭上来。
“谢谢。”沈长清像个害羞的世家小姐,端正的把手放到他的手心,还调皮的做了一个提裙子行礼的姿势。
这是沈长清第一次到楼顶上来,楼顶的面积不大,除了凸出来的一处阁楼以外剩下的一小块便是阳台,半开放的环境,后一半被三角的屋顶罩住,前一半被落地窗圈起来,窗外有栏杆,栏杆下面是松软的还没来得及买花种草的院子。
玻璃开到最大,人不动就能感受到从室内到室外的冲击,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视野的远方是即将沉入地平线下的余晖,洒在绿油油的草野里,将降落的鸟儿都染上一层红光。
巨大的太阳好像离自己不远,什么都不远,要贴上自己的眼睛、鼻子,钻进呼吸里。
楼顶装了杂乱无章的彩灯,五颜六色的串不出完整的电路,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次,有的闪烁时有的就熄灭,明暗交替的大网将整个阳台收在其中,还别有一番趣味了。
整栋房子都是奢华浪漫的欧式风格,风格感很强很整齐,这个屋顶,好像成了一个特例,像极了洛杉矶的地下酒吧,又也又放肆。
难怪伊森都换上了短裤和背心,露出强壮的大腿肌和背肌,舒适懒散的翘着腿,一改往日在家都严谨的姿态。
“缇莉你还没上来过吧。”他说着手臂一伸将音响打开,舒缓的音乐配上粗狂的嗓音,是他喜欢的调调。
舒缓的音乐让人不觉得吵闹,粗犷的歌声又让人觉得不那么单调,难以捉摸的保加利亚语给气氛增添了一份神秘。
沈长清说是,“自从肚子大了就格外怕去高的地方,生怕一个重心不稳就掉下来了。”
伊森笑了两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之前这里放的是躺椅,因为家里有了怀孕的女主人,便很快撤了换成柔软的双人沙发,不多不少两人坐刚刚好。
伊森的胳膊有些不自然的搭上沈长清的胳膊,自从结婚后两人很少有这样亲密的互动,伊森和她,真的算得上相敬如宾,两人的生活像一个同心圆,有交叉却互不干涉。
沈长清也有点别扭,肩膀微微动了下。
伊森感觉到了,不舒服索性就放下来,把腿也从另一个膝盖上放下来,俯身拿了小桌上的东西,一系列的动作连在一起掩盖住了刚才的尴尬。
沈长清将同样不习惯不自然的短发别到耳后,“听佣人说你心情不错?”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伊森也注意到她的新发型,习惯了之前的长发,看现在的难得舒心,顺口夸了一句新发型比他想象中好看。
“我写完最后一首歌了。”
“是吗?!”沈长清没发觉自己的语气比当事人都激动。
伊森楞了一下,不知怎么回事不受控制的凑过去拨开了她的刘海,在她的眼角烙上自己的吻,沈长清暮的闭上眼,他的吻不肯离去,她等的眼皮开始颤抖。
湿湿的,一丝淡淡的葡萄酒香气钻入沈长清的鼻息,她能感受到他渐渐紊乱的鼻息,热气洒在她脸上的频率加快。
沈长清意识到他乱了心神,双手向上试图推开他。
她的反抗却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占有欲,他强势的扣住她的后脑勺,顺着她脸颊线一路向下,他的吻落到她唇边的时候,她整个人打了个哆嗦,肚子碰到了伊森,伊森感受到了她的哆嗦,两人之间隔着的大肚子又一次将他拉回现实,让他没有了再进行下去的欲望,扣着后脑勺的手缓缓松开,只剩他们的额头,紧紧的贴在一起。
“缇莉.......”他声音起伏,尾音绵长,像在将自己的情欲押回身体。他对自己轻声安慰,说再等等。
距离孩子出生不过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们便可以成为真正的夫妻。
沈长清听到他后面的话,想到这一层,骨子里渗出些凉意来。
“冷了?”伊森见她拉拢了外套。
她点头,“有点。”
“还给你准备了葡萄汁,冷就别喝了。”他环视四周,在外面的栏杆上发现了一角毛毯,拿过来先给她盖上,又将一张铅笔写满了的草稿纸递给她看。“这是我的最后一首歌。”
沈长清本以为做音乐的人草稿纸上一点画满了她看不懂的音符,低头扫了一眼,“中文的?!”伊森的音乐,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草稿纸的最顶端有一小条空白,标题便挤在那,像是最后才填上去的:boy or girl,只有标题是英文的,下面潦草的页面上歪歪扭扭的汉字勉强成行:
我有了一个孩子
是男还是女
男孩他是不是有蓝色的大眼睛
女孩她是不是看起来可爱又聪明
是先叫爹地还是妈咪
是用英文还是汉语
......
沈长清耐心的找到了所有汉字,勉强将里面的错别字也读懂了,“所以,这是为我们的孩子写的?”
他像邀功的孩子,使劲点头,企图得到她的奖励。
沈长清眼睛里雾气腾腾的,都快看不清他的脸了还看到他点头,她又哭又笑,说她很感动。
“是不是全世界都会听到。”
“总有一天去世界都会听到。”
她心甘情愿的主动靠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等一会小家伙就会起来活动了。”
他皱眉,“他总是在晚上让你睡不了觉吗?”
沈长清笑而不语,闭上眼睛感受肚皮下细微的动静,“嘘,好像要开始了。”
正说着,鼓鼓的肚皮就出现了一块凸起,又很快消失,里面的小人儿好像故意跟外面的人闹着玩,像个小地鼠一样东躲西藏。
沈长清扶着腰咯咯地笑,伊森被小家伙激起了斗志,整个人蹲在沈长清腿侧随时迎接小家伙的活动。
伊森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好像,脸红了......
里面的小家伙以后出来一定相当的能忍,伊森守着的时候他再没动静,沈长清便把他拉起来坐到沙发上,只是他的手,不肯轻易放弃,还贴在肚皮上随时迎候。
“缇莉你知道吗,我今天第一次有了做爸爸的感觉,只要我一想到我们将来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天使加入我们的生活我就特别的期待,就像我歌词里写的,我对他的性别,他的样子以及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都特别好奇,太神奇了,老天居然会送我一个这样的礼物。”
他的话里充满了感慨,听上去不像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是历经坎坷后心灵接受洗涤的内心独白,感谢现世安稳的情怀。
沈长清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的喜悦,也在找自己的那份相同感觉。
她是什么时候有了做母亲的感觉呢?
是第一个孩子流掉以后,她那时候心里没有别的,全是对那个孩子的自责,在她甚至都不知道孩子的到来时就弄丢了他,那时候她感受到了自己是个失败的妈妈,那个从**里流失的孩子,唤醒了她作为母亲的知觉。
第二个孩子,是伊森的,她爱肚子的孩子却不爱孩子的父亲,连带着对孩子的感知也比较晚,四个月有了食欲孕吐也不那么频繁强烈之后她开始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第一次胎动,她吓得要命,一晚上都不敢闭眼,怕被孩子踢破肚皮。
天亮了才敢告诉保姆,保姆说那是正常的反应,叫她不要害怕,那时候她才将感受到的动作和胎动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很神奇,他终于成了鲜活的生命,在她身体里慢慢成长。
他汲取了营养,慢慢的健壮起来,调皮的时候踢打的力度很大,突然一脚就能让她蹲在地上起不来,常常捂着酸疼的腰嘶哑咧嘴说不出话。
但她是快乐的,之前的孩子无声无息,这一次,他给她多少折磨就给她多少希望,让她真实感受到他的存在,有信念盼到孩子出生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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