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体育课那次意外以后,水灵再上课时总是目光躲闪、畏畏缩缩的,生怕对上老师的眼睛,想起那件尴尬的事。
而刘老师则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偶尔瞥过水灵也是目光坦荡的样子,使得水灵为自己的狭隘想法羞愧不已。
马上就要进入期末考试,这是学期最后一堂体育课。今冬寒流首次侵袭,户外冷得伸不出手,大家都懒得动,课上得很沉闷。只有当老师宣布下课时,一个个才呈现出少有的积极,兔子一样麻利地跑回教学楼。
水灵落在了后面,经过球架旁的长凳时,她发现了体育老师遗落的秒表和花名册。
送去吧,又觉得见体育老师有点别扭的感觉,不送吧,这么大的风,一会儿就会被刮得无影无踪。
想了想还是走进了体育组的办公室。体育组位置偏僻,在校园东南角一排单独的平房里。水灵进去的时候,里面安静得出奇,只有刘老师一个人,对着镜子抚弄下巴。
“报告”水灵喊了一声。
“谁?”体育老师嗖地放下镜子,颇感惊讶:“是你呀,什么事?”
“老师,你的秒表和册子”水灵递上去。
“好,谢谢你”刘老师笑呵呵地接过。
“不用谢”水灵说着,转身离开办公室。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刘老师在身后喊道。
“梅欣”
“初三了吧?”
“嗯”
体育老师上下打量着她:“注意营养啊,你们升高中有个体能检测,身高体重要达标,像你这样瘦的到时候拿不到满分的”
“那我能得多少分?对中考成绩有影响吗?”水灵急切地问。
“这个要看情况,有些同学离分数线只差0。5分,你说这点分数重不重要?像你这身材,恐怕要比别人少个一两分左右”
“这样啊?”水灵失望起来。
“跟我来,帮你测一下吧”
水灵跟着他走到了旁边一间器械室,里面乱糟糟地摆着好些篮球、标枪、铁饼之类的器材。
“来,先给你量量身高”
体育老师让她站到仪器上去,“脱下鞋子”
水灵顺从地脱了鞋,踩上去。
“嗯,一米六三,个子不小,就是太瘦了。小女孩不能光追求漂亮苗条,多吃点饭才行啊”
器械室本来就小,刘老师如此近地站在他身边,声音仿佛贴着她耳后发出。
“来,再称下体重”他调了调下面的表盘,“39公斤,你这个差得多了,恐怕不只扣两分”体育老师盯着水灵瘦弱的身板说道。
“啊?”水灵着急。
“呦,你看你还穿着厚外套呢”体育老师突然发觉,命令道:“脱下来吧,量一下你的真实体重,我好帮你计算分数”
“噢”
水灵见身前的老师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只能当着他的面,扭扭捏捏地脱下了呢外套。
由于里面穿的是紧身羊毛衫,她一个劲地含着胸,不好意思抬头。
“来,挺胸,站直”体育老师伸手去纠正她的姿势,一手抓住她的肩,一手抚平她的后背。尤其是后面那只手,仿佛水蛇在背上游走,怪瘆人的。
水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不迭站好,“这样行吗?”
“好,我来看看”纠正好她的姿势,体育老师不慌不忙地看了看表盘:“38。2”
“噢,那我下来了”
水灵立即跳下秤盘,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报告!”
门口突然站了一个男生,洪亮的喊声吓得她打了个哆嗦,慌乱中纽扣系错两个。
“老师,我来还……篮球”
那男生看见了水灵慌乱穿衣服的样子,当场愣在了那里。
扣子系错了,继续穿也不是,解也不是,水灵尴尬地背过身去,不知所措。
“放那里吧”体育老师从容地说。
“噢,老师再见!”那男生把球扔进铁筐里,飞快地跑了。
这叫什么事啊!水灵又羞又恼。
“靠!”
门外隐约传来那远去的男生的惊叹。
恼过之后,这点小尴尬并没有多大程度影响水灵的心情,毕竟期末考试在即,复习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这学校里她也不认识多少人,才不理会别人怎么想。
这天晚上,沙文娴破天荒地没有来,她的小屋清静了很多。
“咚咚”,八点多的时候,顾远敲了敲板壁:“过来一下,勇嫂,寡人需要你”
水灵推开门,那人一身纯棉的白衬衣,正敞着精壮白皙的胸膛修理铁件,一双长腿跷在枕头上。
“给我一杯开水”那人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好的”水灵很快倒了杯水放在他床边。
“还有几天考试?”
“下周五,还有八天”
“八天,那么久?”
“别急,等等就到了”水灵想不到这人学习不上心,考试的积极性还挺高。
“你猪啊,话都听不明白”顾远抱怨道。
“我只是听不懂猪的话,谁知道你整天到晚脑袋里想些什么!”
“我是说,早点考哥哥我就借养病不去了,不然夜长梦多,懂了没?”顾远难得地解释道,手里的零件已经初具雏形,原来是一杆长枪,看质地酷似真家伙。
“这是真枪吗?”水灵好奇地问。
“算是吧,打死个人应该没问题”顾远神情投入地组装着他的枪。
“你打算用它做什么?”水灵戒备地问,总觉得这人不像好人。
顾远盯着水灵的脸,眼珠都要爆出来,半晌,咬牙道:
“杀猪!”
水灵傻在原地,瞪大眼睛无言以对。
“马上给我消失!小心我吃了你的猪肉,疑心鬼!”顾远鄙视地怒指门口。
“走就走”水灵讪讪地离开。
“等会!”顾远突然喊住她,“帮我洗把澡”
顾远瞟向橱柜,水灵发现那旁边挂着一条毛巾。
“想都不要想!”水灵坚决地。
“耍什么个性,服从命令!”
“不可能的!”
“发神经啊你,忘了咱们怎么约定的吗?怎么突然间不听使唤了,就因为我说你是疑心鬼啊?小鸡肚肠!”
“别的都好说,就是这个不行!”
“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洗把澡吗?”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说硬舌头也没用”
“毛病啊你!洗个澡也要跟你浪费这么多口水,早知道我用这些口水也洗干净了”
“那你赶紧用口水洗吧,别再跟我废话了,否则会浪费更多的口水”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顾远盯着水灵的脸探究地问:“难不成每个月的那几天到了?不会啊,我记得是十五号啊,莫非提前了?”
“你——简直不是人!”水灵当即羞得想撞墙,具体日期她自己都不曾记得这么确切。
“说得好,你终于肯承认我是神了!寡人感动得都要落泪了”顾远惺惺地说道,“这个月还用我接吗,或者我叫人把你送回来?哎,你说我一个大男生,都成专门接月子的了,多难为情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闭嘴,不要脸!”水灵脖子都涨红了。
“别害羞嘛,在神的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的孩子。咱们需要沟通,我现在把我的感受说出来,主要是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交流,毕竟这每个月的那一天关系到咱们两个人嘛,不讲清楚一点到时怎么好配合呢?我帮你可是完全不要报酬的,只要你适当地表示一下感激我就欣喜若狂了”顾远恶心十足地说,“去吧,给神仙哥哥我洗把澡”
“无聊!”水灵转身就走。
“站住,你还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不给你上上课你都不知道谁是爷了!看你狂的!”顾远端着枪指向水灵,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胸前。
“你敢!”水灵被激怒了。
“我为什么不敢?命只有一条,你要不要拿来赌赌看?”顾远威胁道。
“……”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说不定一会我改变主意让你做难度更高的,寡人的善心可不是时时都发作的,尤其在这种敌弱我强的情况下我会经不住诱惑的”
水灵的腿艰难地挪了挪,深知即使出去了也拿他没办法,除非她能说服小姨离开这里,不然恶梦还会延续。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总这么逃离躲避终归不是办法,水灵几乎是以赴死的心情再次踏进这间屋子。
“把衣服脱下来”水灵将一盆温水放在床边。
“干什么?”顾远瞪圆一双无知的大眼睛。
还装蒜!水灵气愤地重复:“把衣服脱下来!”
顾远“嗖”地拉上衬衫,把胸口裸露的部分遮个严严实实:“你想干什么!”
还装!耍人也没有这么耍的!水灵怒不可揭,上去一把扯开他的衣服,以平生最为粗鲁的姿态:“你说干什么!脱啊,王八蛋!”
顾远惊呆了,护着胸口半天才挤出一句:
“救命啊——非礼啊!!!”
入夜十分,小镇尽头的这座独家大院里传来一个男生的尖叫。
“怎么了,小远?”小姨闻声慌慌张张地赶来。
“后妈,她……”顾远扯过小姨的袖子哭诉起来:“她想欺负人家,呜……衣服差点让她剥光,我好害怕,呜……”
“你别那么无耻好不好!”水灵怒吼。
“怎么回事,你说!”小姨质问水灵。
“他拿……,他让我给他洗澡”水灵原想说他拿枪逼迫她,想想还是别让小姨徒增担心了。
“啊?”小姨惊愕地望向顾远。
“洗澡你剥我衣服干什么!”顾远理直气壮。
“不脱衣服怎么洗啊!”
“枣子长在我身上是吧?你到我衣服里掏什么啊!”
“你说的什么呀?”水灵听得云里雾里的。
“小远你是说让水灵洗那个枣子,是吗?”一旁的小姨仿佛看出端倪。
“难道还有别的枣子不成?”顾远没好气地回答。
水灵顺着小姨指的方向一看,那橱柜的玻璃门里赫然躺着一袋红艳艳的大枣,还是敞口的,这么明显水灵居然没注意到。
“水灵她听错了,她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你洗去。”小姨麻利地抓了一把拿出去洗。
“听错?你该不会以为……?”顾远蹙着眉头,“真没见过你这么下流的女生,脑袋里整天都想些什么啊?我明明指示过你枣子在柜橱里,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我……”水灵先入为主地听成了洗澡,目光就只停留在毛巾上。
“你什么?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想装糊涂弄假成真?拜托,给我洗澡也轮不到你呀,照照镜子先!”
“你少不要脸!”
“是,我不要脸,我错了,刚刚不应该反抗,应该忍气吞声让你得逞才对。下次不论你想对我做什么我不会声张,这样行了吧?”
“洗好了,来吃吧”小姨端着大枣走进来。
“谁还有胃口啊,刚才差点被人——”
“你爱吃不吃!”水灵拉着小姨就走。
“好孩子,这可是你爸托人带回来的,大冬天的能吃上新鲜枣子可不容易啊。你看这枣鲜红鲜红的,又大又圆,用它补血最好了”小姨不厌其烦的劝道。
“拿两个尝尝吧”顾远懒洋洋地等小姨递上前去。
“乖,这就对了,多吃点有营养的好得快。这几天你说头晕上不了学,你爸很着急,四处给你买补品,就巴望你早点好起来去上学”
顾远听小姨絮絮叨叨地说着,忽然停下了嚼着的嘴巴,“什么?上学?我个把月还好不起来呢,让我养养再说,别老来烦我。你跟那老头说说,我很虚,真的很虚,不是一般的虚——”
“虚你个头!”顾蕴城走了进来,“你又搞什么鬼,还不睡觉!让这么多人陪着你干什么?”
“又不是我请她来的,看到她我还觉得碍眼呢,把你媳妇领走,离我这儿远点!”顾远横眉竖眼地顶嘴。
顾蕴城最忌讳的就是人家在小姨面前挑衅他的权威:“小子你欠揍了吧!”
“手痒你就来,反正我在你这也没别的用途,专门供你撒气泄火的,想打就打两拳,想踢就踢两脚,整个小白菜一根。你看人家学习好的,哪个在家不是皇上,我倒好,整天被你打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哪来的精神去念书,在这家里睡觉都提心吊胆的”
“放什么狗屁!给你吃好的喝好的,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小姨一把拽住顾蕴成,这才没让拳头落在顾远身上。
顾远往床里蹭了蹭:“别拦他,这位大婶你也真是的,打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心疼什么。让他放马过来吧,不要手下留情,就按照卧床一个月的标准打,这样我就不用去上学了。还有,也别打太重了,我那可怜的年迈的奶奶要是看到她孤苦伶仃的孙子又被人打成重伤,她准会怄得血压升高犯心脏病的。唉,我们这悲惨的一老一小啊,命苦啊!”顾远声泪俱下地控诉。
“你当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别以为你奶奶护着你,就没人敢管你,老子我才是爹,抽死你也应该!”顾蕴城火气又上来了,上去就是一脚。
“啊——!”顾远惨叫着躲开了,“奶奶的大烟袋秆子砸头可是很疼的噢!”自身难保的顾远提醒道。
“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顾蕴城又是一脚。
“好了!跟我回去!在这闹什么啊,孩子还要睡觉呢!”小姨斥道,强硬地把顾蕴城推出房门。
“别臭美,早晚我得收拾你。快睡觉,别摆弄那破枪头子,你别给弄散架了,那可是你爷爷活着时候最宝贝的东西。”顾蕴城在门口黑着脸嘱咐道。
“知道了,我不是在修理嘛,你看现在是不是像样多了?”顾远得意洋洋地举起来给他爹看,“就是子弹还装不上去,我再研究研究”
“研究个屁,快睡觉!礼拜一必须上学,我不管你脑袋疼屁股疼的,爬也得给我爬去!”顾蕴城撂下话,被小姨拉走了。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没办法,谁让我遇到这样的家庭了呢,逆来顺受吧,忍一天是一天”顾远感叹。
事情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水灵受不了这份恶心,也转身离开。
“哎——”顾远在背后叫住她。
“你真的那么想帮我洗澡?”那人坏笑着问。
“神经病!”
水灵摔门而去。
“别灰心,小姑娘,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噢”那家伙在里面喊道。
水灵没理他。
“唉,今晚又伤了一个女人的心,造孽啊”
隔壁的人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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