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躯壳

　　蓝彦赶忙点头同意，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他拿出了那枚戒指，重新戴到了纨素手上。

　　纨素看着戒指，突然很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直恨自己不懂得拒绝，又忍不住心软了。

　　当天晚上，纨素并没有回去，蓝彦很守信用，睡在了客房里。

　　因为蓝彦和纨素还没有领取结婚证，所以，他并没有请婚假，又加上林如还在住院，第二天一早蓝彦就上班去了。纨素紧张了半夜，后半夜才睡着，上午起床就有些晚了。等收拾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纨素突然觉得有些无所事事。本想去医院看看林如，尽尽孝道，又怕碰一鼻子灰，只好作罢。

　　一个人就这样静了下来。纨素抱着一个靠枕，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天空的一角，开始怀念和清隐在法国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天总是蓝的，空气总是那么得好，没有雾霾，连风都是极少的。纨素爱极了那里，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清隐给了她一段最美最美的时光。所以，无论在在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那段日子，纨素总是会不自觉地就笑了。无论日子有多难捱，心里有多痛苦，只要想起那段时光，只要想起清隐，所有的不愉快都会统统消失。可是今天，那段回忆失去了魔力，她再也笑不起来了。

　　清隐。纨素有多久没有想起清隐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警局里的匆匆一瞥，清隐的凝视，让纨素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他骗了她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纨素都傻傻地相信了，可这一次，也许清隐说对了，这一次他真的回不到他的身边了。

　　纨素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爱情是什么？纨素问过别人，也问过自己。说到底，爱情不是空气，不是粮食也不是水。没有爱情，人一样可以活，就像纨素现在，她照样一日三餐，照样睡觉起床。可纨素却很明白，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个躯壳，而那个有了爱情的纨素，才是真正的白纨素。

　　纨素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惆怅了，她已经得到了很多不是么？人都是贪心的，总是欲求不满的，以前的时候，清隐不在她的身边，她总想着清隐能陪陪她，哪怕一天都好。可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快乐的日子总是流逝得特别快，快得还没等抓住，便消失了。纨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似乎过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从得知清隐被捕的那一刻，在短暂的悲伤过后，她突然觉得这样挺好，清隐不再躲躲藏藏，而她，也不再会成为他的负担。

　　也许她本就是个薄情的人，就像方军认为的。可只有她明白，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她总会给清隐一个交代的，不管他需不需要。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纨素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放在床上的电话捞了起来。

　　“起床了？”蓝彦很温柔地问。

　　纨素“嗯”了一声。

　　“怕你想睡懒觉，就没敢早给你打电话。”

　　蓝彦轻柔的声音像极了一个新婚丈夫，有那么一刻，纨素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和蓝彦没有吵架，没有分开过，他们就是相爱多年刚刚新婚的小夫妻，什么清隐，什么晓晓好像只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事实偏偏并非如此，纨素并不想成为蓝彦的妻子，而她真正爱的人，也不是他。

　　听到电话里好久没有回音，蓝彦犹豫了下，小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

　　纨素回过神来，赶忙找了个理由搪塞着说：“没有，我刚睡醒，有点迷糊。”

　　蓝彦稍稍舒了一口气，又冲电话温柔地说：“今天按照习俗我们应该回门的。我已经请好假了，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吧，估计爸爸该等着急了。”

　　纨素暗叫不好，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父亲肯定是等急了。她忙不迭声地答应着：“我忘记了，一会我出去买些东西，你下班直接去商场接我吧。”

　　蓝彦赶忙答应，放下电话，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纨素没有再排斥他，她也没有离开，竟然还在属于他们两个的家里。那一刻，蓝彦才明白，原来他是多么害怕纨素会不辞而别。看着手机屏幕上纨素的照片，蓝彦好半天都沉浸在淡淡的喜悦中。

　　旁边的小护士看着蓝彦脸上许久没有出现的笑容，忍不住又开始窃窃私语。蓝彦听到微微一笑，转身对他们说：“白纨素是我的妻子，她没有精神病。就算是有，我也爱她，永远都爱。”说完，很潇洒地离开了。留下一群艳羡不已的小护士，懊恼不已地轻声尖叫着。

　　蓝春庭从纨素离开医院就没有再和林如说一句话，林如自知理亏，想方设法没话找话地讨好他，他也不理。见蓝彦推门进来，林如就像看到了救星，冲他一个劲地使眼色。

　　蓝彦走到蓝春庭身边说：“爸，您放心吧，纨素没有离开，在家呢。她只是累了，多睡了会儿。我跟她已经说好了，下午回门，我一会请假就回去了。”

　　蓝春庭从报纸后面露出了半张脸，隔着厚厚的镜片审视着蓝彦，一脸地不敢相信。“你俩和好了？”

　　蓝彦想了想说：“暂时吧。我跟纨素有个约定，给彼此一个机会。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如果我们都能放下一切，那我们就重新开始。”

　　蓝春庭终于把眼前的报纸放下了，思忖了一会说：“也好，婚姻不是儿戏，多相处一下也没坏处。这段期间好好表现，做事要有分寸，知道么？”

　　蓝彦点点头，转向林如，说：“妈，我知道你不喜欢纨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她。其实要真正说起来，我和纨素之间，是我对不起她更多，要说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所以，您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林如一听猛地坐直了身体，瞪着眼睛就想要发火，刚想要说什么，就看到了蓝春庭凌厉的眼神，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蓝彦也没打算再听她啰嗦，说完这句话，跟蓝春庭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纨素是个细心又孝顺的女儿，虽然真正跟瑞文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还是非常用心地记住了瑞文平日的爱好。比如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运动，爱看什么书，喜欢什么样的人。

　　纨素先去名酒专柜给瑞文买了两瓶洋酒，又去买了茶，见和蓝彦约定的时间还早，便在商场一楼的咖啡厅里坐下了。纨素聚精会神地看着杂志，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逼她越来越近。

　　“小姐，这是您的钱包么？”纨素身后的一位男士指了指地上的一个红色女士钱包问。

　　纨素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摇头，说不是，然后转身。继续看着杂志。而她不知道，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一个佯做路过的男人迅速地向她的咖啡杯里滴了两滴无色无味的药水，转眼便消失了。

　　蓝彦找遍了商场，没有发现纨素的影子，电话打了几十遍，纨素的电话仍然是暂时无法接通。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蓝彦迅速拨通了瑞文家里的电话，听他说纨素没有回家也没有跟家里联系，蓝彦慌了神。

　　一开始他以为纨素改变了主意不辞而别了，可从瑞文焦急的声音里他才知道自己错了。纨素就算是要离开他，也不可能不让瑞文知道她的行踪，她一向是最怕父亲担心的。

　　如昇接到蓝彦电话的时候正在审讯清隐，走到门外一听到纨素不见了，他立刻慌了神，交代了同事一声便跑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清隐，到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清隐的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还云淡风轻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焦急又复杂的神色，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和如昇一起审讯清隐的小董警官。

　　如昇调取了商场的监控录像，终于发现了纨素的身影，她是被一个男人搂着离开的，身上多了件外套。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个亲热的小两口，只不过纨素的脚步明显地有些踉跄和虚浮。

　　如昇盯着监视器，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冷冷地说：“纨素应该是被绑架了。”

　　“绑架？！”瑞文和蓝彦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震惊又恐惧的神色。

　　蓝彦心存着一丝侥幸，喃喃地说：“不会吧，这里人这么多，要绑架也会找个偏僻的地方，不能选择在这里的，你肯定是看错了！”

　　如昇也不打算跟蓝彦废话，抽出录像带就往外冲。瑞文和蓝彦对视一眼，赶忙追了出去。

　　纨素确实被绑架了。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蓝彦的脑子轰的一声，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瑞文正焦急地和如昇他们说着什么，蓝春庭和林如也从医院赶了过来。有几个警官进来又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穆清隐。

　　蓝彦在见到穆清隐的那一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清隐能够顺利被捕，有一部分还是拜他所赐。是他劝晓晓留意清隐的行踪，然后在他结婚的前一天，亲手将清隐送进了监狱。也是他帮晓晓开出了纨素精神异常的证明，为的就是让清隐坐实杀人的罪名。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清隐被带到了电脑屏幕前，然后突然跳了起来，直冲他奔去。

　　“穆清隐，是不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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