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理智

　　纨素觉得自己理智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水，一半是火。从她被如昇接来，她就一直告诫自己要忍，所以水的那一边就一直站着上风。而现在，林如刻薄的讽刺，蓝彦的*终于还是把那股火撩得越来越旺，逐渐将那一半的水烤得一滴不剩。

　　纨素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与蓝家所有的人都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顿了顿，她说：“我爸教给我的很少，只是在我结婚的前一晚，他教给我什么是责任。他说既然决定要嫁给蓝彦，那就要对蓝彦负责，对蓝家负责。”纨素抬头看向了林如，用冷静地不掺杂一丝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我回答您的问题。我的低眉顺眼曾经骗过三个男人，穆清隐，蓝彦，还有丁如昇。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在遇到他们的时候尤其是。他们没有嫌弃我，这让我非常感激，因为我觉得在这个社会上，还是有一种感情可以不被世俗所累。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依赖任何人，包括蓝彦。”

　　纨素的目光从林如一阵青一阵白的脸上移到了蓝彦脸上，她叹口气，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到了身旁的椅子上，然后，缓缓起身，最后看了那枚戒指一眼，说：“蓝彦，十几年前，我曾幻想过，如果我能做你的妻子，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十几年后，我们真的为你穿上了结婚礼服，可心情却是完全相反的。蓝彦，十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欠过我多少，而现在我又欠你几分。”

　　“纨素！”蓝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焦急地打断了她，生怕她把那句话说出口，“不要再说了... ...”

　　纨素看着蓝彦，淡然一笑：“说不说，你都是知道的，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清隐、晓晓、如昇，现在，还有您的妈妈。我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所以，放手吧，蓝彦。”

　　蓝彦盯着纨素，眼睛里的希望一点一点地消散不见了，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纨素直接回避了蓝春庭的目光，而是走向林如，微笑着看着她说：“林阿姨，当着您的面，我已经跟蓝彦说清楚了。我现在就回家，以后也不会再去蓝彦那里了，也不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我的东西我会找个时间请我父亲帮我搬回来，您看，这样可以么？”

　　林如死死地盯着纨素，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心机重得简直可怕！可她所说的这些，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么？林如一句话都说不出什么，只好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纨素不再看任何人，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病房。刚出门，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直因为紧张而紧握的拳头终于得以松开。同时，病房里传出了蓝春庭父子异口同声地吼声：

　　“你满意了？！”

　　林如不满意。

　　说到底，她并不是真的希望纨素和蓝彦就此分开，要不然当初她就不会点头答应他们结婚。之所以一直为难纨素，她只不过是心有不甘咽不下那口气。更重要的一点，她太过于自信，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家庭够优越，自己生的儿子够优秀，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她一直都是强势的，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的威力应该延续到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只有这样她才能将一切掌控到自己的手中。可没想到的是，戏做得过了，起到了反作用。她的百般刁难，正好给了纨素一个离开的借口，这下，在蓝春庭面前，在蓝彦面前，她竟无法交代了。

　　她口口声声指责蓝春庭不应该为了面子让儿子和纨素貌合神离地维持这段婚姻，可她又何尝不是为了这层“面子”对纨素百般挑剔。现在，人走了，按说她应该满意了，可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婚礼一旦举行，纨素就是蓝家的人了，她再怎么不堪，丢的也不止是纨素的脸，还有蓝家的，当然，还有她的。与此同时，她理智地想到了婚礼带来的隐患。纨素离开蓝家，不出几天便会满城风雨，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理智突然回来了，可却已经晚了。

　　医院的电梯总是很慢的，纨素两眼无神地盯着闪烁的数字，几个小护士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蓝医生的新婚妻子。”

　　“听说精神不太正常。”

　　“啊，不会吧，蓝医生可是我们医院的院草，怎么会娶一个不正常的女人？”

　　“对啊，蓝医生那么好的条件... ...”

　　纨素并不想听陌生人的窃窃私语，可这些话却像长了翅膀，不断地往她的耳朵里飞。因为这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证明，清隐为诬蔑为杀人犯，连个分辩的机会都没有。纨素越听越寒心。这件事摆明是蓝彦帮的忙，纨素不傻，从晓晓出现在警局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想到这，纨素更加坚定了离开蓝彦的决心。

　　“都说够了没有！”

　　一阵吼声传来，连纨素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回头，寻着声音往身后看去。

　　蓝彦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盯着几个噤若寒蝉的小护士一顿训斥：“都不用上班了是么？那就都给我回家！这是你们嚼舌根的地方么... ...”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纨素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了进去。

　　蓝彦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个温润的翩翩公子，见了谁都是笑着的，所以，迷恋他的小护士就特别多，喜欢他的女患者也是为数不少的。今天他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发火，吓得那些小护士连大气都不敢出。

　　蓝彦正骂着见纨素要走，赶忙冲了上去，一用力，把纨素拉了回来。着急忙慌地解释着：“纨素，对不起，我说过让他们保密的，没想到... ...”

　　“保密？”纨素轻笑，“你怕传出去会丢我的脸还是自己的？如果是怕丢我的脸，那你放心，我不介意。如果是怕丢你自己的脸，那我管不着，你自己解决。”

　　“纨素！”蓝彦更急了，拉着她怎么也不肯放手，“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跟我回家好不好？”

　　纨素盯着蓝彦看了几秒钟，突然发力甩开了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超楼梯口走去，蓝彦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蓝彦说了什么纨素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的耳朵里全是高跟鞋敲打楼梯的声音，一声一声地砸在她的心上，那一刻她甚至希望能再响一些，最好能完全盖住蓝彦说的话，这样她就不用费力地去试图关闭耳朵了。

　　走出住院大楼，蓝彦见说了半天纨素仍然一言不发，一咬牙，抓起她的手就往停车场拉去。

　　“放开我！你干什么！”纨素挣扎着，蓝彦的手却是越握越紧，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蓝彦打开车门，把纨素推进车里，板着脸帮她系上安全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室的位置开门上去了。

　　纨素扭头看向了窗外，也不理蓝彦，胸脯不断起伏着，明显还在生气。蓝彦发动了汽车，脸色也好不了哪里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路上，蓝彦开得飞快，不一会就到了他和纨素的家。停好车，蓝彦看着纨素恳求道：“别怄气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以么？”

　　“行！”纨素干脆利落地说完，打开门下了车。

　　沙发上，蓝彦已经沉默很长时间了。纨素就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着急，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许久，蓝彦开口了：“纨素，我们还能继续么？”

　　纨素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蓝彦毫不犹豫地说：“我觉得我们可以，我会努力。”

　　纨素看着蓝彦说：“蓝彦，你不觉得我们在自欺欺人么？”

　　“是，我承认。可是，我放不下你，就算以前有千万的错，我还是想再努力一次。”

　　纨素心平气和地说：“蓝彦，你有没有想过，十几年了你和晓晓都没能分开，也许，这正说明她才是真正适合你的那一个？既然晓晓能带给你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你不考虑和她共度下半生呢？”

　　蓝彦沉默了，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心里很清楚，他可以把晓晓当好朋友，当知己，当性伴侣，但惟独不能当妻子。妻子这个称呼对蓝彦来说，是神圣的。他可以游戏人生，他可以流连花丛，但是对于自己的另一半，他一直都是严肃的。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的女人，只有在面对纨素的时候，他才觉得，她才是自己妻子的最佳人选。或许她不是最适合的，可却是蓝彦最想珍惜的，尽管他伤害了她一次又一次。

　　“从小，我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玩具，衣服，学校，专业，甚至妻子。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可能对于你来说很没有可信度，可是，纨素，在我的心里，在这个世界上，你一直就是我最想成为妻子的女人，没有之一。我也希望你不要说得那么绝对，我知道，昨晚我伤害了你，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蓝彦说着站了起来，用真诚的目光看着纨素，走到她的身边，蹲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说，“给我个机会，这段时间，你先住在这里，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你可以试着把这里当成你的家。结婚证，如果你不想领，咱们可以先不领，我等你到你同意的那一天，可以么？”

　　纨素淡淡地说：“有必要么？”

　　蓝彦重重地点头：“有。就算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就两个月，如果你觉得你还是无法容忍和我在一起，那我就放你走，从此以后，再不打扰。可以么？”

　　纨素看着蓝彦的眼睛，心里的坚冰一点一点地融化了，在蓝彦不断加深的期待的目光中，纨素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我会留下，但我希望，我们都冷静一下，暂时，先不要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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