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惩罚

　　听到林如离去的声音，纨素眼里的泪终于滑落下来。她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好像要多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心太累了，纨素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剧痛袭来，纨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卫生间，忍受着一波又波的疼痛，眼看着鲜血顺着腿流了下来。

　　纨素看到了放在身旁的手机，将林如的录音又重新听了一遍，然后把她发来的短信转发给了蓝彦。发送完毕后，她关掉了手机。

　　蓝彦看到纨素发来一条短信，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忐忑的，他知道林如肯定已经找过纨素了，而这个短信，说不定就是纨素要谴责他的。犹豫半天，蓝彦硬着头皮打开了，一开始他还是一头雾水，可越往后看，心里越害怕。他急忙把电话拨了回去，可提示已关机。

　　蓝彦顿时连班都上不下去了，脱下工作服，和助手打了个招呼，就冲了出去。

　　跑出医院，他迅速拨通了如昇的电话。

　　如昇一看是蓝彦打来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把屏幕向父亲眼前一晃，说：“是蓝彦打来的，我可以接了吧？”

　　如昇的父亲瞥了他一眼，转头和陈局说话去了。

　　如昇拿着电话跑到了办公室外，刚关上门按下接通键，蓝彦的声音就传来了：“如昇，我怀疑纨素出事了，你现在能不能联系到她？”

　　如昇神色一凛：“出什么事了？”

　　“我妈知道纨素怀孕，去找她了。刚刚她给我转发了一条我妈发给她的短信，我妈把话说得很难听。我给纨素打电话，她关机了。我心里一直惴惴的，你能不能陪我去纨素家看看？我担心会出事。”

　　如昇一听，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他也不管父亲是不是还在气头上，一边和蓝彦商量着，一边冲了出去。

　　正值下班高峰期，二十分钟的路程，蓝彦足足用了近一个小时。他一路上不断地拨打着纨素的电话，仍然处于关机状态。

　　等红灯的时候蓝彦又拨通了林如的电话，一接通，他就问：“妈，你去找纨素么？”

　　林如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去了。”

　　“你说什么了？”

　　“这么快就向你告状了？我就是让她把孩子打了，怎么了？”

　　“我想要这个孩子你不知道么？”

　　“我不想！”

　　“我想！”

　　“你想也没用，孩子已经打掉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林如皱起了眉头，拿着电话的手越握越紧。

　　许久，蓝彦用颤抖的声音问：“打掉了？怎么打掉的？”

　　“中药！西药太麻烦，我等不及，去医院怕把事情闹大，所以只能用中药。”

　　“中药？！妈，你知不知道纨素现在的身体状态非常糟糕？她前几天还晕倒过，药物流产很伤身体，弄不好会出危险的！你也是女人，为什么对纨素就这么刻薄么？”

　　“现在的女孩子打胎不是常事？没听说有谁因为这个送命的！更何况，白纨素还生过个一个孩子呢，哪就这么娇贵！你少危言耸听了！”林如嘴上强硬，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蓝彦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竟然可以如此不可理喻，他恨恨地挂掉了电话，把蓝牙耳机一把扯下来，发泄似的扔到了挡风玻璃上。

　　林如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心没缘由地狂跳起来。她想了想，对司机说：“掉头，回纨素家。”

　　如昇和蓝彦几乎是同时到达了纨素家的楼下，冲上楼的时候，蓝彦用寥寥几句话对如昇叙述了事情的大体经过，如昇一听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开门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几次都没有把钥匙插到锁孔里。

　　冲进门，蓝彦和如昇一边喊着纨素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着，当站在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如昇突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如昇的脸色一变，先是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想打开门，可门被反锁上了。如昇更加确定纨素就在里面，他也顾不上别的了，猛地撞开了卫生间的门。

　　如昇到死都忘不了那天看到的情形。

　　门一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纨素靠在卫生间的角落里，头歪向了一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身下，腿上、手上，全是血。血在地上流着，流向了地势比较低的地漏里，一滴一滴，发出细微的声响。如昇呆呆地看着，卫生间里死一般得沉寂，那轻微的滴答声被无限地放大了，多年后，从噩梦中醒来，如昇都能清晰地记得那个声音。他见过无数个凶杀现场，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恐惧，彻骨的恐惧，整个人都傻了。

　　蓝彦觉得不对劲，赶忙跑了过去，等他看到的时候，也呆住了。

　　“纨素！”两人同时喊了起来，冲向了纨素。

　　如昇拼命地喊着纨素的名字，摇晃着她，拍打着她的脸，纨素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纨素眼里的泪就流了下来。她的目光在如昇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转向了已经泣不成声的蓝彦。她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苦笑，用微弱的声音说：“孽种也好，野种也罢，这个孩子都是你们蓝家的，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蓝彦，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蓝彦哽咽着摇头，那个时候，他只知道说：“对不起”

　　纨素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着，眼泪留得更凶了：“蓝彦，你这是在惩罚我么，惩罚我杀了晓晓对么。那你杀了我，为晓晓报仇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纨素说不下去了，整个人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如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抱起了纨素，向楼下冲去。跑到单元门口的时候，与赶过来的林如撞了个满怀。

　　林如一看到纨素身上的血，立刻尖叫起来，吓得躲到了司机的身后。纨素听到尖叫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林如，她笑了，那种不屑又夹杂着绝望的笑。林如的脸顿时变得苍白，眼睛里全是恐惧，她抓住了跑出来的蓝彦，喃喃地问：“怎么这么多血？”

　　蓝彦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林如，冲她吼道：“你竟然还问我！”

　　“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

　　蓝彦甩开了林如，冲到如昇车前，打开了后座的门：“如昇你抱着纨素，我来开车。”

　　如昇说：“去廖辰恩那，比较近，走小路，不堵车。”

　　如昇紧紧地抱着纨素，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跟她说着话，可纨素还是再次昏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了。当纨素的手无力地垂下的那一刻，如昇觉得自己的心也彻底地沉了下去，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蓝彦从后视镜看着纨素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一路上就像疯了一样，走小路，闯红灯，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辰恩刚结束一个手术，听到护士的叙述，马不停蹄地又去了抢救室。

　　“流产，药量太大，大出血，已经休克了。”听着抢救医生的叙述，再看看纨素的情形，辰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蓝彦失了神，呆呆地看着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格外刺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如昇觉得自己就像死过了一次一样。

　　当瑞文赶到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甩了蓝彦一个耳光。他说：“如果我女儿有什么闪失，我让你们全家人陪葬！”

　　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辰恩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瑞文冲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辰恩沉重地说：“情况很不乐观，失血太多，现在正在输血。而且，要看她今晚能不能醒来。”

　　“怎么会这样！”瑞文发出了呜咽的哭声，“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求求你… …救救她… …”

　　辰恩心里酸酸的，把瑞文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安慰着说：“叔叔先别难过，我一定会尽力的。”

　　浑浊的泪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强势了一辈子的瑞文，在此时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寂静的医院走廊上，瑞文的哭声刺痛了每个人的心。

　　辰恩又回到了抢救室，如昇看向了蓝彦，突然问：“你是不是逼过纨素？”

　　一听到这句话，瑞文愣了一下，擦干了脸上的泪，抬起头看向了蓝彦。

　　蓝彦愣了一下，摇头：“没有，我想要这个孩子，我从来都没有逼他。”

　　“那纨素说，是她杀了晓晓，是什么意思？”

　　瑞文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紧张地看着蓝彦，握紧了拳头。

　　蓝彦避开了如昇的逼视：“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么？”

　　如昇愣愣地看着蓝彦，语气无限悲凉：“我明白了。把甄晓晓推下楼的，不是清隐，是纨素，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在去看纨素的时候跟她发生争吵，所以纨素在醒来的时候才会对你说那样的话。蓝彦，你到底还是站在了晓晓那一边。看来你是真的很恨纨素，所以才会纵容你妈妈用这种不要命的方式逼纨素打胎！”

　　“我没有！”蓝彦低声吼道。

　　如昇立刻反驳：“那你明知道你妈去找纨素了，为什么不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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