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纨素死了
蓝彦愣住了。是的,他明知道林如去找纨素肯定会对纨素不利,可他却没有去阻止。并不是他不想,他只是怕阻止了会激怒林如,会把事情变得更糟。更何况,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林如会如此无情。他倒退了一步,低下了头,喃喃地说:“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如昇逼视着蓝彦,冷冷地问:“蓝彦,你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纨素还能承受多少?你觉得在听了你妈的那些恶毒的话以后,纨素的自尊又能剩下多少?你到底是有多不了解她,在那种时候,竟然还能留下她一个人去面对?!”
“够了!”蓝彦捂住了耳朵,拼命地摇着头,“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瑞文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突然冲了过来,抓住了蓝彦的衣襟,睚眦欲裂:“告诉你妈,我会让她加诸在我女儿身上的加倍还给她!我不管她是不是女人,为了我的女儿,我可以再卑鄙一些!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滚!”
蓝彦刚想解释什么,手术室的灯灭了,辰恩和一众医生护士推着纨素走了出来。蓝彦摆脱掉瑞文,冲了过去。
辰恩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蓝彦的视线,冷冷地说:“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请不要靠近。”
蓝彦就像傻了一样,看着几个护士转了个弯,推着纨素越走越远,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
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头上,衬映着纨素的脸色看上去比医院的床单还要白。瑞文死死地盯着纨素,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隔着大大的玻璃窗,如昇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他急得焦头烂额,只好不停地抓着进出的医生护士重复着问着同样的问题:“纨素怎么样了?”
每个人脸上都是沉重又难过的神情,如昇的希望在他们的叹息中一点点地被瓦解、碾碎,渐渐变成了粉末。
瑞文看着病床上沉睡的纨素,轻声问:“辰恩,你跟我说实话,纨素… …到底还有没有醒来的希望?”
辰恩看着仪器上的数字对瑞文说:“叔叔不用担心,纨素吉人自有天相,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醒来了。”
瑞文苦笑:“吉人自有天相?我女儿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一生竟要受这么大的磨难!”
辰恩叹息着,扶着瑞文的肩膀,似乎想给他输送些力量。
“辰恩,如果纨素能醒来,你可不可以帮叔叔个忙?”
辰恩重重地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瑞文说着,将幽深的目光转向了玻璃窗外的如昇身上。
夜已深,瑞文在辰恩的陪同下,走出了重症监护室。
如昇赶忙迎了上来,用急切的目光看着两个人,继续重复地问着今晚已经问了无数遍的问题:“纨素怎么样了?”
瑞文的脸上露出了悲怆的神色,眼眶立刻红了。
辰恩叹口气说:“不太乐观。”
如昇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越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纨素,心痛得无以附加。
“如昇,回去吧,别再这守着了,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瑞文的声音无比疲倦。
如昇刚想拒绝,瑞文摆了摆手:“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担心纨素,可这个时候我希望你能给我们父女单独相处的时间,就当叔叔求你了。”
如昇看着瑞文痛苦的神情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转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蓝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打开门,看到端坐在客厅里惊魂未定的林如,他只说了一句话:“晓晓死了,纨素也要死了,你满意了?”
“不过是个流产,怎么就会死了… …”林如看着蓝彦的脸色,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是啊,不过是个流产,怎么就会死了,可纨素的确死了。
第二天一早,一睁眼,如昇就拨通了瑞文的电话,瑞文没有接。如昇觉得不对,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等到了医院,如昇才发现,重症监护室已换作他人。他拉住一个小护士,问过之后才知道,昨天晚上的病人已经死了,见如昇不相信,她又面无表情地说,天热,尸体不好保存,殡仪馆一早就来把尸体拉去火化了。
如昇整个人都懵了,他怎么都没有办法把“死”、“尸体”这几个字和纨素联系在一起。在他的心里,纨素就应该是长命百岁的,最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他都希望能见到她。可现在,她却死了,留下他自己,孤零零地留在世上被无边的孤单和痛苦吞噬着心中仅留着的那一丝温暖,那一丝只有那个叫白纨素的女人才会带给他的温暖。
如昇怎么都不相信,他拒绝去殡仪馆,固执地坐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等待着,等待着有人告诉他,刚刚只不过跟他开了个玩笑,其实纨素已经脱离危险了,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惩罚他没有接她的电话。可,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一个人这样说。
电话铃响了一次又一次,如昇完全不去理会。直到屏幕上跳出了蓝彦的名字,如昇才机械地接了起来,他对蓝彦说:“多可笑,昨天纨素还在监护室,今天护士告诉我她死了,你说我能信吗… …”说着说着,他眼里的泪就流了下来。他不知道,在那个时刻,最可笑的不是别人,而是他,那个看不清现实,一味地活在幻想中的他。
又过了一段时间,如昇看到了瑞文,他的胸前戴着一朵白花,手里捧着一个贴着纨素照片的骨灰盒。
如昇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骨灰盒。上面的纨素笑意嫣然,鲜活得让人不忍直视。纨素的一生大多都是忧郁的,或者只有在这个冰冷的骨灰盒上,她的笑容才是历久弥新,长久不变的。如昇伸出手,抚摸着纨素的照片,那从指尖传来的感觉是冰冷刺骨的,没有一丝生气。
蓝彦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骨灰盒,他拼命地摇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个冰冷的东西从脑子里剔除。嘴里不断地喊着:“我不相信!”
一大早赶来的老钱在瑞文的授意下把档案袋里的死亡通知单举到了蓝彦面前。
蓝彦逐字逐句地看着,却依然不敢相信。
如昇一眼就看到了通知单上姓名那一栏“白纨素”三个字无比得醒目,然后,他听到了蓝彦困兽一般的吼声。
瑞文走到蓝彦身边,把骨灰盒举到了他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看,纨素在看着你,她会在天上盯着你,让你们蓝家所有人一生都不得安宁!”
瑞文的话久久地回荡在蓝彦的耳边,那个时刻他才明白,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地失去纨素了。一边是晓晓,一边是纨素,以前的时候他总想都抓住,可到头来谁都没有抓住。蓝彦从来都不知道,有时候贪心就是一把利刃,不但会伤了别人,更会伤了自己。
如昇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追上了瑞文:“叔叔,您要把纨素带去哪里?”
瑞文看着眼中的骨灰盒,说:“我相信,纨素不会再留恋这个城市了。我会带她去一个她最想要去的地方,反正不会是这里。”
反正不会是这里。
如昇一样无比痛恨起这个城市,他离开了医院,回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打好一份辞职信,放到了陈局的办公桌上。
回到自己的家,如昇蒙头大睡,似乎再也不想醒来。他第一次开始乞求上天,希望纨素能入他的梦中,哪怕是让他跟她道个别都好。可是,一向多梦的如昇,这次的梦中却是苍茫一片,没有任何内容。
醒来的如昇绝望了,他环视着家中,想找到哪怕一丁点与纨素有关的东西,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飞奔到客厅,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手机。那是他送纨素去医院时顺手拿起的,当时还想着等纨素醒了,可以方便自己知道她的消息。结果,纨素走了,这部手机也沉寂了下来。
如昇找出通用充电器,几分钟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手机的屏幕是纨素和清隐的一张合影,在有着整片的薰衣草牧场里,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纨素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如昇随意地翻看着,纨素的生活一向简单,连通讯录都只有寥寥几人。他挨个名字看去,发现,有瑞文头像的电话被纨素取名为老爹,清隐的取名为亲爱的,谢志轩的昵称则是闺蜜。如昇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纨素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来,她在为他们取昵称的时候,肯定是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的。如昇往下翻着,突然很想知道纨素会不会也会给他取个好玩的昵称。他没有自己的头像,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他不死心的一个个翻看着,他看到了蓝彦的名字,工工整整的两个字,丝毫没有感情。如昇继续看着,终于,在一个熟悉的号码前,他看到了两个字——欧巴。
如昇愣住了。
他想起有一次开玩笑,纨素说如昇唠叨起来像个老妈子。如昇说,他宁可是哥哥之类的,纨素就笑,说韩国人称哥哥为欧巴,那以后就叫你欧巴吧。如昇故意打了个寒颤,抗议,说太肉麻,纨素便笑得花枝乱颤。那是如昇第一次看到纨素笑得如此没有节制,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如昇从来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来自己在纨素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地位的。他一直以为,因为清隐的事,她都是讨厌他的。而且,她从来都没有在他的面前表示过。可每次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她都会想到他,然后或是焦急或是难过地在他的面前手足无措。有时候她会任性,也会无理取闹,但每次,她的火气过了,她都会跟他示好。她自尊心太强,又嘴硬,做错了事情,从来都不会说“对不起”,但她会想方设法地讨好他,有时候是一句话,有时候是一个眼神,有时候则是一个讨好的笑容。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如昇久久地看着手机上那两个简简单单的字,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他很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她最为信赖的偶巴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了她。
世事无常,最想抓住的,竟还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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