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中的吻
纨素是通过清隐的介绍才从以前的小贸易公司跳槽到这个近万人的大公司上班的，算起来已经有四个月了，在这里她没有太要好的朋友，也没有和什么人交恶。她的工作是办公室文员，一个看上去轻松但却异常琐碎的工作。
从来到这个公司第一天起，纨素一直就处于忙碌状态，她就是那种典型的“便利贴女孩”，也许是新人的缘故，又加上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什么脾气，所以无论什么人都能安排她活干，她也从来不推，时间一长，很多人已经习惯了叫她做着做那，所以，每天，总有“纨素”的名字从不同的人口中处此起彼伏地喊出。往常的时候，纨素早就跳起来答应了，可今天，她却跟失聪了一样，任别人怎么叫，都置若罔闻。
“白纨素！你聋啦？喊你多少次了！快，赶紧把这些文件给我复印，我着急用。”宣传部最漂亮的副处长王嘉气急败坏的冲到纨素面前，板着脸顺手就把一沓文件扔到了纨素办公桌上，由于太过用力，有几张纸散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这里的人都很清楚，能进这个公司就职的人很多都是因为裙带关系，有些没有关系的也是经过了层层选拔。在平时，所有人都戴着假面具小心翼翼做事情，生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或者一不小心得罪了人。王嘉性格是属于比较张扬的，对别人也知道收敛，唯独对纨素，她呼来喝去习惯了，所以只要纨素做事情一不顺她的心或者她在别处受了气，就总想找纨素的茬，今天也不例外。
纨素一向有求必应，但也有个底线，她的底线就是“尊重”！对于王嘉，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她平日里有些嚣张。纨素曾在吃饭的时候听别人说过王嘉的父亲在市里任职，而且她和集团总部的某位老总关系比较暧昧，也正因为此，她才会不到三十岁就坐上了副处长的位置。而也正因为她的升职，人也慢慢变得目中无人起来。但这些话事不关己纨素也从不在意。
纨素虽然性格内向看上去比较好欺负，但她也有强硬的那方面，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触碰到她的底线的时候。
纨素没有理那些散落的文件，看着王嘉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说：“王副处长，我是综合处的，您是宣传处，您有您的处室的文员，这些事不归我这个综合处的文员管。”
“你！”王嘉本来在别的地方受了气压了一肚子火，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在纨素这里碰到个软钉子。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目光投向了王嘉和纨素。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有的人是早就看不惯王嘉的嚣张，但又不敢得罪，心里暗自痛快。有的人是觉得纨素一个新人竟然敢当面冲撞领导难免有些太不知深浅。也有些人觉得纨素平日里太过软弱，谁都想欺负欺负她，爆发是早晚的事。
纨素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在众人的目光中泰然自若。
王嘉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众人赶忙又继续做着刚才的事情，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过了几分钟，宣传处的文员拿走了纨素桌子上的文件，临走的时候还白了她一眼。
坐在隔壁的梁晓莹扫了一眼偌大的办公室，侧身偷偷地对纨素说：“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到咱单位的人谁没点关系，就那王嘉，他爸爸是咱们市某个局里主任，而且你也不是没听说过她和蔡总关系不一般，怎么就敢惹她呢？难不成你的后台比她还硬？”
纨素低头整理着文件，笑笑说：“你知道我没什么后台。”
晓莹又凑近了纨素一些，说：“所以说么，你今天这样给她下不来台，她可是有仇必报的，小心她找你麻烦。”
纨素说：“没关系，反正做都做了。谢谢你提醒我。”
事实上，王嘉的确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更何况，她还有别的目的。想到纨素被整的狼狈情形，她有些迫不及待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宣传处的文员带领着几个科员浩浩荡荡地报过来一堆以前没有整理的档案文件，交给纨素，面无表情地说：“白纨素，你是公司的档案员，是持证的，档案的工作总归是你做吧。宣传处的档案一直没整理，集团马上就要来检查了，请在明天之前整理归档完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王处长的原话。”
纨素接过一人多高的档案，依然保持微笑，说：“好的。”
本来一群准备看好戏的人见纨素如此痛快地接下了这个苦差事，脸上都有些讪讪的，其中一个忍不住说：“这是积压了好几年的文件，要好好整理，要分类、排序、拆钉，明天就要交，你今晚不吃不喝不睡估计也勉强。”
“谢谢提醒。”纨素莞尔一笑，不再理他们，坐下开始工作。
晓颖见一群人走远了忍不住替纨素抱怨：“快下班了才来安排工作，成心的！纨素，咱们单位的档案一直就没整理，我听说集团新换了位领导，想把档案工作抓起来，所以这次肯定要重点检查。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帮你？”
纨素摇摇头，文件因为积压时间过长，有些纸张发出了一股霉味，纨素有鼻炎，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摆摆手，说：“没事，我能应付。”
其实这件事是历史遗留问题，纨素完全可以推脱，但她没有。她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擤着鼻涕一边抬头看向了挂着宣传处副处长牌子的办公室，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一副看好戏样子的王嘉，纨素很有涵养地对她一笑，王嘉报以一笑，却是得意而又冷漠的。
“纨素，回去吧，谁也没说集团明天就来查，你也不用太较真。”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纨素的顶头上司薛长青加完班走的时候看到了还在忙碌的纨素。他是一个老实木讷男人，很善良，工作认真，快退休的年龄了依然还是一个副处长，对纨素很是照顾。
纨素一边往电脑输入着归档的文件名，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薛处长，时间不早了，您快回家吧，我没事，干完就走。”
薛处长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说：“别太晚，你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去不安全。”
纨素感激地笑笑，又开始忙碌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放在左手边没有整理完的文件终于越来越少了，办公室里异常安静，只有属于纨素的那个角落不时地传出键盘敲打的声音和纸张摩擦的声音，还有就是打喷嚏和擤鼻涕的声音。
一阵重重的敲门声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纨素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胆战心惊地站了起来。办公室的灯除了纨素头上的已经全关掉了了，纨素的眼睛一时不适应，看什么都是黑黑一片，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门口幽暗的光线。透过厚厚的钢化玻璃门，她眯起眼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那个身影纨素太熟悉了，她放下了悬着的心，小跑着冲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清隐瞪了纨素一眼，指指手腕上的表，没好气地说：“几点了？什么工作用得着这么废寝忘食？还有，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纨素一看，已经3点多了，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睡了。她赶忙解释：“手机没电了，我还有些档案要弄，王处明早要用。”
清隐脸色变得更差了：“哪个王处？宣传处的？”
纨素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清隐没有回答她的话，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说：“你脑子呢，明天周六，谁要用？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老是被人欺负，你就是不听！”
“我是新人么，难免的。”
“少废话，赶紧走！”清隐最听不惯纨素说这句话，“我让你到这个公司来是养老的，不是来做苦力的！”
“她说集团检查组明天要来检查，我也听同事说集团新来了个领导说是要把档案工作抓起来，没办法，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拖公司后腿，更不想挨训。你回去吧，我把工作做完就回去。就这一次，好不好？”纨素说道最后有点哀求的意思了。
清隐嗤笑：“什么要把档案工作抓起来，那只是我为了应付董事长随口说的！真是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纨素愣了一下，随即白了他一眼说：“弄半天原来是你搞的鬼。”
清隐赶忙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神情：“我真不是成心的！我好久没去集团了，前几天没事去看了一眼，正赶上集团开季度例会，董事长问我有什么意见，我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突然就想起你前段时间闲的没事做考了个什么档案证，就随口说了一句，也没想到董事长还真拿着当回事了。不过，检查组是周一来查，你别在这瞎着急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慢慢来。”
纨素的脸迅速垮了下来：“看吧，连你都说董事长也重视起来了，你还是让我干完吧。”
清隐见纨素话只听一半一时气结：“你怎么死心眼呢，都说了不是明天查了。再说了，要查也是分管企管工作的经理查，董事长只关心你们赚了多少钱，才不会关心你的什么档案问题！肯定是你得罪人了别人想整你才故意这样说的，别磨蹭了，快回家吧！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纨素见清隐脸色不善，想想也是，自己显然是被王嘉骗了。她很乖巧地点头，说：“好，你等我一下，我关电脑，收拾下东西。”说完冲了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抓起包跑了出去。
纨素午饭也没吃，晚饭更是没顾上，一坐进车里，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清隐脸色铁青，瞪她一眼把车拐到了一家24小时中餐店。
无论多饿，纨素吃饭的时候总是小口小口的，清隐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把白灼虾的盘子拿到了自己面前，剥好虾，放到了纨素面前的碟子里。
纨素也不跟清隐客气，清隐一直知道她爱吃什么，所以一桌子菜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清隐没怎么吃，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偶尔瞟几眼纨素，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见纨素吃得差不多了，他说：“胃不好，别吃太饱，一会睡觉了，别积了食，把爱吃的打包带回去吧。”
凌晨的城市有些清冷，纨素穿得有些单薄，出了饭店，迎着风便又开始打喷嚏。清隐怕她感冒让她先上车，把打包的菜放到后备箱，上车的时候又忍不住开始唠叨：“鼻炎又犯了吧，自己也不知道注意！你也长个心眼儿，别什么活都做，你的岗位是文书，又不是打杂的，而且你又没长三头六臂… …”清隐说着感觉有些不对劲，一转头，纨素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便已经睡着了。
清隐有些突兀地咽下了嘴边的话，看着纨素的睡颜一下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愣愣地看了半晌，叹口气帮她把座位的角度调了一下，替她系上安全带，尽量轻微地发动汽车，缓缓地驶了出去。
清隐把车停到纨素家的楼下，轻轻地拍了拍纨素的肩膀：“素素，到家了，回家再睡。”
纨素“嗯”了一声，但只是把身体换了个方向，又睡着了。
清隐无奈地轻笑，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又去解纨素的。又怕安全带弹回去的声音会吓到她，他只好用一只手撑在纨素座位的一边，俯身用另一手慢慢地将安全带放了过去。要回身的时候，清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多么得暧昧。车子的空间狭窄，他和纨素靠得如此之近，甚至只需一转头就能碰到她的唇。
纨素睡着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醒着的时候，纨素的眼睛里总是有些冷淡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现在的她，闭着眼睛，也许是在做梦，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颤一颤的。鼻子有些红红的，清隐知道她肯定又过敏了。还有那薄薄的粉色的嘴唇，白皙的脖颈。再往下看，纨素今天穿了件V领的深蓝色连衣裙，面料有些硬，并不服帖，因为是半躺着，所以有一边的领子凸了起来，内衣的边缘若隐若现… …
清隐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也许是没想到吞咽的声音很响，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可他又不舍得离开，见纨素仍在睡梦中，他稍稍放下了心，依然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充满温情地看着她。
纨素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更不是化妆品的味道，仔细一吻，有点像栀子花香，但又没有栀子花的味道浓。清隐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漾出了一丝宠爱的笑意。
这样的她，就在他的眼前，毫无防备，充满诱惑。清隐的心底像是被什么冲撞了一下，有种淡淡的柔情慢慢扩散开来，冲向四肢百骸直至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这是他的纨素，最起码，这十年，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并不敢奢望她会陪她一生，甚至觉得这十年都是上天厚赐的，所以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会吓走敏感的她。把她推到别的男人身边，清隐的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可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儿女情长，他真的很怕会害了她，害怕到每晚都会做噩梦的程度。想到这，清隐苦笑，轻轻地在纨素的额头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清隐先把纨素家的钥匙准备好，拿起她的包，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她轻轻地抱了出来。纨素睡得迷迷糊糊，关门声都没有听到，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睁开眼睛，看了眼清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抱着她，冲他甜甜一笑，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又熟睡过去。
清隐无奈地苦笑，心里却像初谙情事的小男生，心里忍不住悸动起来。他费了点力气打开了纨素的家门，抱着她直接去了卧室，把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贪婪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悄悄离开。
纨素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她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想半天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清隐在梦中一直冲她笑，好像还亲了她。纨素拍了拍自己已经变红的脸，一转头发现手机已经充上了电，床头柜上有张纸条，上面是清隐龙飞凤舞的字：“起床后给我电话，我和陌陌过来。”纨素这才想起答应陌陌周末让她到家里来玩，立刻来了精神。
清隐说陌陌是纨素的兴奋剂，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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