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冥冥注定

　　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纨素一直在等，一直在等，直到昨晚她才决定放弃，可恰恰就是在昨晚，清隐排除万难，想来看纨素一眼。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到达纨素楼下的时候，他看到了蓝彦。

　　清隐是眼看着纨素家的灯亮起又灭了，蓝彦没有出来，而他，在楼下站了整整一夜。

　　清隐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纨素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难过。可那一晚，他哭了，一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小区配电箱圈起的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那晚的风特别大，一直在呜呜作响。盛夏的日子，清隐的身体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最心爱的纨素，终究还是别人的了。

　　清隐不怪纨素，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悲哀之极。他这一生，一直在算计，为了生存，步步为营，总想着有一天，能摆脱命运的安排。可是，他终究没有赢过天，最终还是把自己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清隐就在那个逼仄的角落里浑浑噩噩地待到天亮，手里的首饰盒变得越发沉重起来。清隐叹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告诉自己，他应该高兴。为了纨素，也为了自己。只有纨素幸福了，他才能安心去走剩下来的路。

　　清隐换了张手机卡，拨通了瑞文的电话，瑞文告诉他，马上就到，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他一面。

　　清晨很多早起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清隐只能找更隐蔽的地方。这几天，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东躲西藏，可是，在纨素的楼下，这种行为却变得尤为悲哀和痛苦。

　　瑞文很快就到了，他开车带着清隐去了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

　　“我要走了。”清隐把首饰盒交给瑞文，交代好要说的话之后又对瑞文说，“还有三天，我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瑞文看出了清隐眼中急切的渴望和隐藏在背后的焦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万事小心。”

　　“知道为什么是在三天后么？”清隐的眼睛里突然迸射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就像精神病人发病前的征兆，他说，“因为我要看着纨素结婚。”

　　瑞文怔怔地看着清隐，心里变得酸涩无比。他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那个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男人不见了，现在的清隐，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疯狂，狂躁不安，落魄难堪。瑞文深深地看着他，叹息一声，伸出手将放在后座的一个纸包拿了过来，递给了清隐。

　　清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厚厚的几叠美元。

　　“您这是？”清隐疑惑了。

　　瑞文说：“本来，我想，如果纨素不想结婚了，就带她去国外。现在来看，还是给你比较有用。”

　　清隐并不缺钱，赶忙推辞：“不用… …”

　　瑞文摆摆手，说：“就当是我给纨素的嫁妆。”瑞文停顿了一下，又强调到，“嫁给你们穆家的嫁妆。”

　　这句话就像一剂良药把清隐心中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在瞬间压制了下去，脸上竟然大放异彩，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收下了钱，也收下了瑞文没有说出的期望。

　　清隐目视前方，眼中露出了以往的坚毅和自信，他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纨素扔下手中的盒子就冲了出去，当她走近木林酒吧的时候，方军还没到。她随便要了杯喝的，便在角落里坐下了。吧台的调酒师赶忙拨通了方军的电话，不一会，方军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酒吧里。

　　“我要见清隐！”纨素一看见方军就站了起来。

　　以前纨素也不是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但每次都是乞求和哀怨的，只有这一次，她说得斩钉截铁又果断，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

　　方军有些为难，他很清楚清隐去偷偷见纨素却没有见到的事，而且，因为这件事他对纨素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在方军的眼里，纨素是非常值得清隐去付出一切的，可现在，清隐落难了，她却很快跟了别的男人。这样对做事一根筋的方军非常不能理解。

　　“我要见清隐！”方军带着纨素去了隐藏在地下一个比较安全僻静的地方，纨素见方军没有回答她又重复了一边。

　　方军说：“他不会再见你了。”

　　“是他让我找个好男人嫁了的，是他把我推给别人的，他凭什么这样对我？给个好脸，我就得回到他身边，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一把把我推开！他想过我的感受么？”纨素越说越激动，“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告诉你，无论从哪一方面，我都对得起穆清隐！这一生，是他穆清隐对不起我！不想见我是吧，好，那你就把这句话带给他，告诉他，我明天就要结婚了，如果他想见到活着的白纨素就让他去找我！”

　　方军微微颦眉，明显有些不耐烦：“我不知道他在哪。而且，在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威胁他！？你就不怕他一出现，会被警察发现？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纨素冷笑，逼视着方军：“我说，我会比他先死！你告诉穆清隐，这句话，我不是说着玩的，有种，你们都试试看！”

　　直到纨素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木门后，方军才意识到，纨素并不是在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眼中的决绝是认真的。他越想事情越不对劲，跑上楼找了个男人示意跟着纨素，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拨通了那通电话。

　　明天，纨素就是蓝彦的新娘了。按照老家的风俗，新人前一天是不能在一起的。

　　蓝彦没有食言，竟然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在如昇朋友的帮助下，在市区的东部的一个新小区里买了一套装修好了带全套家具的三居室。房子非常干净，只需找几个钟点工认真打扫一下，再装饰得喜庆一些就没问题了。

　　如昇找了一帮朋友帮蓝彦在新房子里挂着喜庆的彩饰，对身边的蓝彦说：“你还真跟阿姨赌气啊，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看那边装饰得也挺好的，这几天她也一直在忙你结婚的事。你看你这着急忙慌的，这套房子马上就满五年了，你沉住气，再等一年，就可以少交十几万的税，何必呢。”

　　蓝彦依然忙碌着，淡淡地说：“我妈哪是在为我装饰，她是装给她那些虚荣的朋友看的，我不需要。再说，我也想好了，那套房子是我爸爸买的，我也没付钱，白住这么些年也算可以了，我也不能不知足。那套房子是我爸妈的，我不想纨素住进去看人脸色受委屈，这套房子是我买给她，她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蓝彦说完冲如昇一笑，“借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的，买这套房子，也得多谢你的朋友。”

　　“别说见外的话了，我的钱你不用着急还。再说，我朋友就是做房产中介的，谈不上谢。”如昇一边说着把一节多出来的拉花用剪子减掉了，扔到了地上，又说，“我倒是希望你和纨素能高高兴兴的。婚姻不是儿戏，虽然你和纨素之间有不少误会，但毕竟你们是有感情基础的。我觉得纨素是个好女人，只要你付出了真心，她会感觉到的。”

　　蓝彦感激地拍了拍如昇的肩膀，说：“我知道。”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问如昇，“穆清隐的案子怎么样了？”

　　如昇说：“早就移交检察机关了。我们负责的那个偷渡的案子，关键人物露了个头又消失了，前几天我还挨了局长一顿骂。反正无论是哪一边，估计穆清隐的牢是坐定了，而且搞不好，命也会搭上。”

　　蓝彦忍不住叹息：“终究还是逃不过。”

　　如昇附在蓝彦的耳边说：“其实他本可以逃过的。我听说，当初那70%的股份他是以捐给慈善机构的名义捐出去的，结果被那个人扣下作为私用了。穆清隐本来都托律师提供证据了，后来才发现，那些捐款的收据全是伪造的，根本就不可能被法官采用。他这也算百密一疏。”

　　“那就是有人存心要整他了。”

　　如昇点点头，继续忙碌了起来，不无感慨地说：“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如果不想被人整，你必须就要比别人更强大。”

　　蓝彦啼笑皆非：“那，这么说，我能在现在的医院活得顺风顺水，还得感谢我们家老爷子？”

　　如昇郑重其事地点头：“差不多。其实我和你一样，我得谢谢我们家老头子，虽然我经常看不惯他的做派。”

　　两人相识一笑，笑得感概又无奈。

　　纨素从酒吧出来就来到了以前的小家，在书房清隐常坐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四个小时。她回忆着和清隐在一起时的片段，时而哭，时而笑，一直坐到快十点，清隐仍然没有出现，她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瑞文已经打电话催过好几次了，他告诉纨素，清隐已经走了，他不会再去见她了。纨素恳求父亲，再等两个小时，零点，如果清隐仍然不出现，那就她就死心。

　　零点之前，纨素还是清隐的，可零点之后，新的一天开始，她便是别人的新娘了。

　　两个小时，寂静又漫长。书桌上的闹钟被定时到12点，纨素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飞奔到数字12上，然后，铃声大作。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按下了闹钟的开关，将手边的盒子里的戒指拿了出来，戴到了无名指上。

　　这是清隐留给她的戒指，好像只有戴上它，纨素才能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真正正地和清隐有过一段或悲伤或幸福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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