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归路

　　第二天，纨素醒来的时候清隐早已起床，洗漱完毕，才发现他和陌陌正在楼下餐桌上等她吃早餐。听到下楼的声音，清隐放下报纸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好像昨日的痛苦都是在做梦一样。纨素也笑，抱住了扑上来的陌陌，倾听着她的抱怨，余光却不时地瞄着清隐。

　　送走了陌陌，清隐把纨素送到了她父亲下榻的酒店。透过酒店的大玻璃窗，纨素看着清隐的车缓缓地驶出视线，终于毅然决然地转身。

　　瑞文对纨素的到来有些意外，但脸上却是掩饰不住地惊喜。

　　“我会乖乖听话，像您说的，找个普通男人，把自己嫁掉。但是，我有条件。”

　　瑞文看着纨素，说：“说吧，我听听看。”

　　“我不会离开清隐，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但他也是我的朋友，这十年，要不是他的照顾，我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现在，他有难了，您要我跟他断绝关系，我做不到。第二个条件，我永远都不会回白家，那是我妈妈受苦的地方，也是她最想让我离开的地方，我不想让她死不瞑目。”

　　瑞文的心里一痛，沉吟了一下，点头。

　　“还有一点，除了清隐，我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如果您希望我找个您喜欢的，那请您做主。反正这一生我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无论是哪个男人都无所谓了。”

　　瑞文说：“那蓝彦呢？你曾经不是很喜欢他？”

　　纨素冷笑：“连您都说了是曾经。是，我是喜欢过他，甚至到现在见到他我的心还会痛。可是，我不会爱一个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能给我的人，因为，我不想走妈妈的老路！”

　　瑞文盯着自己的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丝苦笑浮上脸颊，刹那间，似乎一下苍老了十岁。他转身坐到了沙发上，低下头，手有些无意识地扶在旁边的矮几上，脸上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专职和倔强。

　　纨素看着瑞文，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她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语气有些缓和，像是解释似的说：“而且，您能肯定，在知道我和清隐的事情之后，他还会想跟我在一起么？”

　　“我愿意。”

　　虚掩的门被推开了，蓝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一脸肯定地看着纨素的眼睛。

　　纨素不自觉的地站了起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地问：“为什么？”

　　蓝彦笑了，明亮又温柔，他说：“很简单，因为我爱你。年少无知的时候，我失去了你，失去了之后我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不管分开的这十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了。你曾经说，我对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做不到，那，纨素，从现在开始，请你好好考验我，我会做到你满意为止。”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更何况是在长辈面前。纨素刚刚硬逼出来跟瑞文谈判的气势在这段表白之后轰然消散一丝不剩。她本就是个比较羞涩的人，这下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另一方面，她心里却有一丝感动，她清晰地记得前一天晚上如昇在说出她和清隐之间关系的时候蓝彦受伤的表情，她本以为从此以后蓝彦不会再理她，毕竟，他们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更何况是一别就是十年。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蓝彦的心里竟然一直都有她的存在，而且，对她的感情比起之前只多不少。

　　蓝彦的这句话像一根救命稻草，把不知所措的瑞文解救了出来。他很欣慰地牵起女儿不情愿的手，放到了蓝彦手里，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最重要的就是将来。我老了，人老了就忍不住回忆过去，想得多了，才知道原来以前的自己错得离谱。纨素，不管怎样，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无论你怎么看我这个爸爸，但我是最希望看到你幸福。蓝彦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他为了找你没少费心思，爸爸希望看到你们能好好地在一起。”

　　瑞文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感性的话，十年的时间，亲情的疏离，分别的痛苦，终于让这个固执的老人有了一丝感伤。纨素有些动容，但倔强的性格让她忍住了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握在瑞文和蓝彦手里的手放松了许多。

　　“叔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纨素的。”蓝彦说完，看向了纨素，眼里的柔情一览无余。

　　走出酒店，一直沉默的纨素停下了脚步，她还是有些别扭，踌躇半响终于还是问出了一只想问的话：“你，听了如昇昨晚说的话，怎么还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蓝彦莞尔：“你也说过，这些年我也不是一个人，也没闲着，咱俩扯平了不是。”

　　纨素一下被噎住了，牵起嘴角勉强笑笑，一时竟不知道再说什么。十年的时间，他们陌生了许多，而最近发生的事也让纨素有些摸不透蓝彦到底是因为成熟了，还是别有用心。想起他和如昇死党的关系，再想想如昇对清隐的穷追不舍，纨素不得不保持警惕。

　　蓝彦并不知道纨素在想什么，只觉得她还在跟自己闹别扭，他很少见纨素这种扭捏的小女儿态，倒也觉得新奇又可爱，看着纨素情不自禁地笑了，然后，出其不意地牵起了她的手：“下午应该没事了吧，我今天请假了，去我家坐坐吧。”

　　纨素还沉浸在蓝彦牵她手的惊讶中，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蓝彦牵上了车，到嘴的话只好咽了回去。纨素想着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成为清隐的负担，那她和蓝彦在一起也是早晚的事，想到这，她不再挣扎，乖乖地系上了安全带。只是总有些挥之不去的阴霾萦绕在心头，弄得她非常不舒服。

　　蓝彦的家离医院很近，在城市东部靠海边的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里。纨素虽然对房价不是很关心，但在这种黄金地段，一套近两百平米的复式房肯定是价值不菲的。蓝彦当主治医生并没有多长时间，以他的收入水平似乎没有办法供得起这栋房子。

　　似乎看透了纨素的心思，蓝彦说：“我在上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爸妈就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了。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周边连最基本的配套设施都没有，那时的房价还不到七千元。我爸热衷炒房，他眼光好，说这里早晚是个黄金地，看了一次就买下来了，结果，没想到到市区东移，这个荒凉的地方竟然也寸土寸金了，现在这套房子都升了五倍多了。前天我有个同事还开玩笑，说哪天我要是不想做医生了，把这套房子卖了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下半生了。”

　　纨素也跟着他笑，环视着房子，干净整洁，一点杂物都没有。所有的装饰都是一水的白色，看起来竟然丝毫没有人气，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到更像是售楼处的样板间，或者更像是病房。

　　“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你不觉得太清冷了么？据我所知，你好像还挺喜欢热闹的。”

　　蓝彦说：“这都是拜我妈所赐，她总觉得这是临时的，等以后我结婚了肯定要换新的，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我能一直单身这么长时间。不过，我倒挺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这套房子怎样装修才能变得温暖一些。”

　　纨素是个很敏感的人，她听出了蓝彦言语中的试探，想想有一天也许她会成为这所房子的女主人，心里却忍不住苦涩。她定了定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就一半白，一半黑吧，这样有了色彩冲击，就温暖了。”

　　蓝彦斜睨着看着纨素，似乎在考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他就笑了，说：“有个性，我喜欢！”也不知道说得是这句话，还是说这句话的人。

　　那个黑白分明的房间，是清隐的房间。十年前，纨素一醒来就看到了那间卧室，那样的装潢她曾经害怕过，可现在却是她心中最温暖的地方。这一生，也只有那个地方，才能给纨素真正的温暖。

　　“坐吧。”蓝彦细心地帮纨素拿过肩上的包，顺手放到了玄关的鞋柜上，然后换鞋进了厨房泡茶去了。

　　纨素看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再看看一尘不染的白色木地板，想了想，拉开鞋柜，想找双拖鞋穿。

　　鞋柜的右侧整齐地摆着一双女士拖鞋，很艳丽的粉色豹纹。纨素的心突地一跳，这双鞋怎么看都不像是蓝彦的妈妈穿的，这应该是一双年轻女人的拖鞋，而且是一个妖艳的女人的品味，她突然就想起了甄晓晓，而心头的那根刺伴随这刺眼的花色也开始隐隐作痛。

　　蓝彦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纨素的手还放在鞋柜的门把手上，盯着一个方向发愣。刚刚因为纨素的到来，他太兴奋了，完全忘记了有些东西是不能让她看到的，他暗暗后悔，放下手里的杯子，走到纨素身边，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这个... ...”

　　纨素回过神来，打断了他的话，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莞尔一笑，装作找东西的样子说：“你们家太干净了，我只想找双拖鞋。”

　　蓝彦也聪明地不再解释，赶忙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一双还没有拆标签的男士拖鞋，放到了纨素的脚下：“穿这双吧，新的。”

　　纨素若无其事地换上拖鞋，在靠落地窗的沙发上坐下了。

　　气氛有些尴尬，纨素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而蓝彦却因为刚刚的拖鞋事件弄得自己有些狼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纨素也不着急，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在这个方位是能看到大海的。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干脆起身走到窗前，怔怔看着。

　　在清隐的卧室里也能看到海。纨素回忆着，饶有兴趣地对比着，才发现，原来，在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房间里，一成不变的大海也可以有不同的风景。而看风景的人，也因为心境的改变，所有的一切也随之变了，比如，她的坚持，她的心愿，她所有的一切，全都面目全非。

　　丁如昇！

　　纨素不想去恨他，也明白他是职责所在，可是她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他无所顾忌。她的性格致使她跟如昇并未深交，但在心底，因为蓝彦的关系，她对他还是另眼相看的。现在，一切都变了，为了达到的目的，他竟开始利用她。

　　现在的清隐如履薄冰，如昇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是紧追不舍。纨素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她真的很不想清隐在努力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要踏上那条走向覆灭的不归路。

　　蓝彦看着纨素的背影慢慢起身走了过去，带着一丝迟疑和试探，他伸出了手，轻轻地从后面拥住了她。一阵清香袭来，蓝彦全身就像被电流激过，每一条神经都变得酥麻了起来。他忍不住低叹一声，也不顾纨素在他怀里的僵硬，板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头慢慢慢慢地低了下去。

　　纨素整个人变得无比紧张，她看着蓝彦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心底却有个声音提醒她，这个叫蓝彦的男人，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要成为她的丈夫，那个时候的清隐，应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吧。她的手停在了蓝彦的胸膛上，本来是要挣扎，却在那一刻在蓝彦的眼里演变成了鼓励。

　　蓝彦温柔地覆上了纨素的唇，碰触的瞬间便是软软的清冷的感觉，他有些情难自禁了。爱了她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吻过她。蓝彦就像个贪食的孩子，细细地品尝着只属于纨素的味道，那种淡淡的甘甜迅速撩拨起了他的欲望，他伸出手，将纨素放在胸前的手剪在了身后，板过她的身体让她靠在了墙上，然后靠紧她，让他的身体密密地贴近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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