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朋友的假面

　　纨素像个木偶，任由蓝彦摆布，尽管她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很不情愿，尽管她很想一把把她推开，但，在这个时候，在蓝彦的面前，她的逆来顺受又开始复苏，她强忍着，接受着。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再做无谓地挣扎了吧，她任命地提醒着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却清晰地浮现出清隐的名字。

　　同样是一个长长久久地吻，同样是带着侵略的意味，同样是隐忍已久的爆发，却又有很大的不同，纨素下意识地对比着，她不懂什么接吻技巧，但是，很简单的一点，她是清楚的——清隐的吻总能轻而易举地撩拨起她心底潜藏的欲望，让她欲罢不能想得到更多，而蓝彦的吻，她也会激动，但更多的确是生理上的本能反应。

　　曾经，蓝彦是那样的让她着迷。少女怀春，那时的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和蓝彦拥抱亲吻的情景，只要一想起，他就会脸红心跳，激动不已。可现在，十年的时间，让一起都冷却了，特别是她对他的感情，像是熄灭的火焰终于还是无法复燃。纨素在心底呼唤着清隐的名字，想着他抱着自己吻着自己的样子，眼底一阵酸涩。

　　“纨素，纨素，我好想你，我爱你，我一直都很爱你，从来都没变过！”蓝彦语无伦次地说着，毫无章法的吻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纨素明白自己的心。“我知道你怨我、恨我，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纨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纨素从来没有听过蓝彦说这样情意绵绵的话，尽管她的心里装着别人，可当这样的话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动容了。她看着蓝彦的眼睛，真诚、热情、满含期待，面对这样的他，就像中了魔咒，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

　　蓝彦惊喜地一把把纨素拥进了怀里，像是要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紧紧地抱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纨素静静地靠在蓝彦的怀里，他的胸膛一样宽厚，衣服上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清冽味道，而他的皮肤里像是在阳光下盛放的菊花散发的那种暖暖香气，两种完全不同的气味融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冲突，细细去闻，又是第三种味道。这种味道透着阳光、成熟，还有难得的潇洒和雅致。

　　蓝彦的确与以前不同了，他已经褪去了青涩和轻狂，现在的他举手投足处处散发着令女人着迷的味道。这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经历了社会的磨砺和时光的淬炼，他越来越优秀，但同时，也让纨素越来越看不懂。

　　十年前离别的时候蓝彦留给纨素的印象就是冲动多疑，还带着那么点自私，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的印象都已经淡去了，唯一这一点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刻骨铭心。纨素倒不是记仇的人，只是那件事情带给她的伤害太深太重，所以才致使她如此片面。

　　清隐时不时地去纨素那留宿，孤男寡女青春年华，在任何一个人眼里两人都是干柴烈火，要说大晚上的共处一室什么都没发生，估计没有几个正常人会相信。更何况清隐的身份对很多人来说有种制式的印象，都觉得跟黑社会擦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无论怎么想他和纨素之间都不能清清白白。如昇和蓝彦是死党，想必他在蓝彦面前肯定没少说她和清隐的事，纨素以为蓝彦肯定会像以前一样离她而去，可，意外的是，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纨素有些搞不明白了，不知道是蓝彦真的变了，还是自己一开始就太偏激了。

　　纨素正靠在蓝彦的怀里胡思乱想，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蓝彦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沉醉被这突兀的铃声吓到了还是想起了什么，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纨素一眼，牵强地笑笑，欲盖弥彰地说了声“有可能是物业”，松开她，向门口走去。

　　那双印着恶俗花纹的拖鞋突然没头没脑地跳进了纨素的脑海里，她看着蓝彦的背影，心里比刚刚还要紧张，四处张望着，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门外真的是甄晓晓，纨素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她，或者，再换作是别的女人，纨素也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蓝彦趴在猫眼上看了几秒钟，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打开了门。

　　一看到来人，纨素舒了口气，虽然现在她并不想看到他，但总比是哪个女人要好。

　　如昇看到纨素没有一丝惊讶，显然知道她在这。他瞟了纨素几眼，见她并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打算，知道她心里还在气他，心里一阵懊恼。换好鞋，如昇一言不发地在沙发上坐下了。气氛有些尴尬，蓝彦不知道如昇怎么会突然来他家，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纨素已背过身去看着窗外干脆不再理任何人，他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刚从白叔叔那里过来，他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告诉我你们一起走了，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过来看看，你们果然都在。”如昇像是在跟蓝彦说，但其实更多的是说给纨素听的。

　　纨素依然背对着他们沉默。

　　蓝彦笑笑，说：“知道了也好，我就不用特意通知你了。”

　　如昇看着蓝彦，眉头微皱，表情复杂，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你考虑清楚了？”

　　“什么？”蓝彦显然没有想到如昇会这样问，他迅速地看了纨素一眼，皱着眉头向如昇使眼色。

　　如昇有些气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他问的这句话和说话的语气都有问题，很容易造成误解，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可已经晚了。

　　纨素向来是个自尊心强又极其敏感的人，听到这句话很自然地就想多了，脸腾地一下红了，她紧咬着下唇，转身就往门口冲去。

　　蓝彦眼疾手快地冲到门边，拦住了纨素：“你这是干嘛，如昇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关心我们。”

　　纨素没有说话，头撇向一边，脸阴沉得吓人。

　　如昇也站了起来，在蓝彦挤眉弄眼的示意下走到纨素身边说：“对不起。”

　　纨素猛地回头，怒视着如昇：“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昇赶忙辩解。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跟清隐走得近你要我离开他，现在我和蓝彦重新在一起了，你又问他这样的话！是，我是贱，十年前我未婚先孕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十年后，我跟一个黑社会的人关系不清不楚，我白纨素注定了就是这样的人，你是警察，你神圣，你高尚，那你离我远点！”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如昇的脸色变得煞白，猛地抓住了纨素的肩膀几乎是用吼的，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逼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许！”

　　纨素瞪着他冷笑，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蓝彦也吓了一跳，刚想劝就被如昇的眼神吓了回去，他也不想如昇和纨素的关系闹得很僵，想着有些误会还是两个人当面说清楚比较好，就默默退回到了一边。

　　如昇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我真的是为了你好。”

　　纨素冷笑：“为了我好？丁如昇，你确定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么？那好，我提醒你一下，王嘉，你不会不认识吧？”

　　如昇的表情僵住了，手下意识地松了不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让她注意方式的。”

　　“丁如昇，我怕她为难么？我什么苦没吃过，还怕这个？！我气的是你利用我！利用我！毫无顾忌！还说什么为我好，虚伪！放开我！”纨素大喊着，用力甩开了如昇的手。

　　蓝彦和如昇从来都没有见纨素发这么大的火，以前的她安静温柔，就是甄晓晓栽赃给她的时候，她都是默默承受，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刺猬，竖起了身上所有的刺，让人不敢靠近。

　　他们不知道，纨素从来都不会考虑自己，她并不气如昇找人刁难她，甚至也不气他利用她，她气的是他逼出了清隐，她不想因为自己给清隐带来任何麻烦和负担，从来都不想。她是个弱女子，但也有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的方式。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如昇再无话可说，一屁股坐在了玄关的台阶上，垂着头一脸沮丧。蓝彦看看纨素又看看如昇，平时最聪明的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纨素越想越气，好像这半辈子从没这样气过，她一把抓过包，不顾蓝彦的阻拦夺门而出。

　　蓝彦追了两步，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停下了脚步，转头问如昇：“王嘉是谁？什么利用？到底怎么回事？”

　　如昇抬头看了蓝彦一眼，才发现自己虽然口口声声指责蓝彦，说他当年为了自己的前途舍弃纨素，可现在再看他在纨素身上做得那些事，一样羞于出口。他张了张嘴巴，看着蓝彦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纨素疾步走在马路上，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想着尽快逃离那个地方，一方面是为了逃离如昇，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逃开蓝彦。

　　包里的手机不断地响着，她看也不看，就那样的漫无目的地走着。时间一长，慢慢冷静了下来，才无意中发现，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纨素停了下来，一低头，就看到了脚上的男士拖鞋。她也不知道哪来的气，两下甩掉了脚上的鞋，干脆赤着脚一屁股坐在路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也不顾路人异样的目光，把脸埋在双臂中，大哭起来。

　　初夏的下午还是有些冷的，纨素坐的地方离海只有不到两公里，如果是在深夜没有汽车经过的时候甚至都能听到海潮的声音。海风在傍晚的时候格外凉，纨素赤着脚在马路边的石墩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哭够了就开始发呆，发完呆又开始哭。

　　肚子开始隐隐作痛，她也不去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肚子慢慢变成很痛，然后是剧痛。太阳西下，车慢慢多了起来，写字楼的上班族一窝蜂似的奔向公交车站。纨素想站起来，可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大颗的冷汗，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纨素想打电话给清隐，手机都掏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勇气打给她，想打给蓝彦，却又不想见他，折腾来折腾去，肚子越来越疼，她的神志一时之间变得恍惚起来，整个人倒了下去。

　　清隐开着车看着前面龟速前进的车辆心里有些烦躁，他无意识地向车窗外看去，人行道上围了一圈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清隐从来都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更何况，他最近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他皱了下眉头，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可就在那一刹那，围观的人散开了些，一个躺在路上穿米色连衣裙的身跳挑到了清隐的眼睛里。清隐迟疑了一下，突然想起来纨素上午去机场送陌陌的时候好像也是穿着这样的连衣裙。他心里突得一下，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看不到女人的脸，只是，那个瘦弱的身影越看越熟悉。他有些迟疑地下了车，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千万不要是纨素，千万，不要。可等他走近了，待看清楚了女人的样子，他脑子“嗡”地一下，整个人傻了。

　　纨素自己也没有注意，尽管她一直在逃避，可她走的这条路，却是清隐每天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纨素想回答，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似乎被人抱了起来，然后就是熟悉的味道直冲鼻腔。纨素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水雾，迷迷蒙蒙地看不清楚，她想再努力一点睁开眼睛，可却再没有了力气，头歪向了抱他的人的怀里。

　　清隐抱着纨素只觉得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他看着塞成一团的马路，眉头紧皱，也不管车还停在马路中间，便向医院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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