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隔阂

　　“你为什么不去看纨素？”

　　蓝彦从一堆病例里抬起头来，扫了如昇一眼，淡淡地说：“不是我不去，是白爸爸不让我去。我给他打电话问纨素转去了哪家医院，他说我不用知道。”

　　“你要是有心，想找到不难吧？蓝彦，你到底在逃避什么？我今天去看纨素，一开始我还觉得那个蒙古大夫说纨素精神有问题全是瞎掰，可真见了我才知道，她很不好！精神恍惚，异常敏感。她问我你不去看她是不是在怪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昇越说越激动，嗓门也大了起来。

　　蓝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心痛的神色，转瞬即逝，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踱步到窗前，幽幽地说：“你说我应该怎么面对她？晓晓死了，不管是谁的错，总之还是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实话，要说我心里一点都不怪她那纯粹扯淡！可纨素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却又是因为我，我心里也很矛盾。”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纨素有哪里对不起晓晓，你们的事我也是一路看过来的，纨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自己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谁？你总说你爱的是纨素，对晓晓不过是生理需要。可，你想过没有，也许在你的心里，晓晓远比纨素要重要！”如昇走到了蓝彦身边，面色清冷，“蓝彦，我听说，那天有人听到晓晓在喊要杀了纨素，其实我很想知道，在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又做了什么？穆清隐可以为了纨素连杀几人，你呢？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她做了什么？”

　　蓝彦没有回答。如昇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

　　对于蓝彦，如昇已经彻底失望了。来找蓝彦，本也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现在看来，这个幻想的确是非常不切实际的。如昇看着蓝彦越来越焦虑的侧影，终于叹息一声，离开了。

　　蓝彦一脸茫然地走到了诊室门前的等候区，坐在纨素曾经坐的那个位置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多么孤独啊，竟然是在这喧闹的人群中。身边的人走马灯似的换着，蓝彦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感觉自己就像是掉入了另一个空间，明明是身处其中，可所有的人却又离得很远，远得他怎么也触及不到。

　　他和纨素又何尝不是这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了一道鸿沟，明明就在对面，可却怎么也跨越不过去。

　　到底是谁错了？纨素么？可如果不是她推的那一把，说不定，变成一把骨灰的就是她，那他的心里就能好受一些了么？那是晓晓错了么？她把所有的爱和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他，那她又有什么错？

　　“是我错了。”蓝彦自言自语地说，脸上一片凄冷悲凉。

　　门被开启了一条缝，纨素转头看去，脸上的疑惑慢慢地被惊喜所替代了，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忍不住高喊：“廖医生！”

　　廖医生调皮地向纨素眨了眨眼睛，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

　　“怎么会！”纨素赶忙坐了起来，招呼廖医生坐，“清隐告诉我您出国了... ...”

　　纨素的话因为不自觉地提到了“清隐”两个字戛然而止，她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看着廖医生，牵强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廖医生温柔地看着纨素，就像一个看到伤心女儿的父亲，爱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有信心。”

　　纨素感激地冲廖医生一笑，转移了话题：“您回来是常驻，还是暂时的？”

　　廖医生说：“听说你出了事，我来看看你，后天就走。”

　　纨素有些意外地看着廖医生：“您知道我... ...”

　　“不提不开心的事。”廖医生赶忙制止，说，“想知道你的事并不难，我只需打个电话问问方军就行了。”

　　“方军一直都在怪我。”纨素轻声说。

　　廖医生看着纨素，柔声说：“你不可能做到每个人都满意，所以，没必要去强求自己。再说，方军明白你那样做是迫于无奈，他只是需要点时间相通而已。倒是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更应该要学会保护自己，爱惜自己。”

　　纨素重重地点头：“廖医生，真的很谢谢你。”

　　廖医生笑着拍拍纨素的手，起身说：“好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你的主治医生那里问问你的情况，一会儿再见。”

　　纨素目送着廖医生离开，也许是因为他是清隐最好的朋友，见到他，纨素的心竟然安定了许多。

　　廖医生一出病房门，瑞文就迎了上了：“您就是廖医生吧？”

　　廖医生打量了瑞文一番，点点头，伸出了手说：“白先生？”

　　瑞文和廖医生握了握手，向纨素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伸手示意他出去谈。

　　“清隐是否安全了？”在医院的花坛附近，瑞文开门见山地问。

　　廖医生说：“我替他谢谢你。”

　　瑞文总算舒了一口气：“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清隐是个难得的人才，再说，再怎么说他也是和纨素订过婚的，我也实在不忍心。而且，我也很怕他要是有个万一，我这个宝贝女儿会想不开，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得帮他。”

　　廖医生微微颌首：“清隐听志轩说纨素被送到了这里疗养，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又担心她身上的新伤旧疾，所以才会派我来。这家医院想必您也知道是清隐以前为我开的，所以才会把纨素转到这里吧？”

　　瑞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总觉得，只有清隐才是真正不会伤害纨素的。而且，在这里，纨素也的确能得到更好的治疗。您管理有方，这里无论是医疗设备还是服务都是一流的，到这里来，我比较放心。”瑞文的眼里满是真诚。

　　廖医生环视着久违的医院，不无感慨地说：“我闲云野鹤习惯了，这家医院基本上也没怎么上心，也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没想到竟然比我在的时候发展得还好，在这方面，我还得感谢我儿子。”廖医生停了停又说，“我这次来除了了解纨素的身体状况，还想问您一件事。对于纨素，您打算怎么安排？”

　　瑞文想了想说：“她身上有伤，还是以养身体为主吧。”

　　廖医生看着瑞文，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许久他无可无不可地说：“也好，身体要紧。我还要去主治医生那里问些情况，先失陪了。”

　　瑞文看着廖医生，由衷地说：“谢谢您，也请您能转达一个父亲的苦心。”

　　“会的，清隐会明白的。”廖医生说完，不无遗憾地转身离开了。

　　廖医生将参与纨素治疗的所有医生和护士全都召集到了会议室，仔细听取了他们的叙述。医生和护士们也不知道纨素什么来头，引得早已不问事的老院长从国外亲自跑来过问，所以，每个人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特别是为纨素治疗外伤的庄医生，更是生怕自己的诊治方式有什么差池。

　　廖医生专心致志地看着诊治记录，薄薄的几页纸翻来覆去竟看了好几遍，许久，他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庄医生，白小姐的手，还有康复的机会么？”

　　庄医生赶忙站起来回答：“我们在努力，但是要完全恢复，是不太可能了。三根肌腱断裂，而且施暴人做了措施，致使肌腱周围血液瘀滞，时间又拖得久了些，所以... ...我们只能是尽力。”

　　“真是够狠的，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廖医生的脸色越发的凝重，“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我不要求你们将白小姐的身体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必须是最理想的！”

　　在院长办公室，廖医生品着茶，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纨素的病例。

　　廖辰恩是廖医生唯一的儿子，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他看了父亲一眼，好笑地说：“爸爸您这是怎么了，从来都没有见你这么关心一个人。”

　　廖医生又喝了口茶，说：“她就是清隐最喜欢的人。”

　　辰恩恍然大悟，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挺特别的一个女人，难怪清隐会喜欢。”

　　廖医生叹口气，打量了玉树临风的儿子一眼，笑着说：“话说，你这也三十多岁的人了，和小叶谈恋爱也有几年了吧，什么时候结婚？”

　　辰恩显然是要逃避这个话题，从廖医生的手中接过了病例，本来是想转移父亲的视线，可没想到却被新出的检查报告吸引了。他细细地看着，越看表情越凝重：“下手这么狠，这显然是想要她的命啊。”

　　“是啊，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廖医生叹息着，“要不是为了保护清隐，想必她也不会受这么多苦。她的确是个值得清隐爱的女孩子。”

　　辰恩笑着缓解着父亲的情绪：“我怎么总是觉得你对清隐，对白小姐，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

　　廖医生不无骄傲地说：“因为你从来都不用我操心。清隐的父亲当年救过我，你小时候惹事也都是清隐帮的忙，后来他是怕自己的身份给你惹麻烦才跟你疏远了。别看他表面上看上去很强势，其实也是个孤单可怜的人。最近也是糟心事不断，断送了前程，失去了一切，还差点送了命，我多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辰恩也唏嘘不已：“像以前，清隐是多么优秀洒脱的人，就因为那个身份，他跟所有的朋友都断绝了来往，就连妻子，要不是莫琳坚持，他想必也不会娶的。”

　　“是啊，所以，现在纨素是他唯一的希望，我有义务照顾好她。”

　　“爸爸，您是要打算常驻么？”

　　廖医生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说：“清隐身体也很不好，自从被接出去之后，大病小病不断。他现在没有身份，又举目无亲的，比起纨素这边，我更担心他。”

　　辰恩点点头，说：“爸爸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白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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