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眸竖目,陆小燃一张嘴就是质问的口吻:“你把李岩骗到哪里去了?快把人给我交出来!”
之前陆小燃总是一副端着端着的装逼人,我看着厌恶到极点,彼时她已经撕开真实面目冲我叫嚣,但她这副嘴脸仍然无法惹人欢喜。
连正眼都懒得给她,我冷冰冰的:“让开!”
陆小燃却是拿身体堵上来,她不由分说以臂膀撞我,她更是凶神恶煞:“原本我还是想对你客客气气,可是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眼力价,你天天顶着一张谁都欠你几百万的脸色给谁看?!要不是看在李岩的面子你,你这样程度的人,连给我舔狗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我会主动搭理你!我就问你,你把李岩骗到哪里去了,你好快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欢迎你随时对我不客气。”
仍然枉顾陆小燃的问题靶心,我轻描淡写的:“不过我倒不认为你以前对我有多客气,至于你有没有真的对我很客气,你心知肚明。”
先是脸色一绷,陆小燃迅速恢复如常,她眼睛瞪圆:“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接说,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要轮到装神弄鬼的能力,我哪里比得过你。”
轻笑,我伸手重重推开陆小燃:“人作孽不可活,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趁着陆小燃趔趄着自顾不暇的空档,我快步往前,不想陆小燃她或是藏匿隐忍太久,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要脸不要皮的与我正面杠,她大抵是觉得这么小吵几句不到劲,她大有一副要穷追猛打姿态追上来,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后掰,她声调提高几个度:“你跑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人怎么能那么阴魂不散,你和李岩谈没几个月就闹分手,你们这手也分四年了,你还在不要脸的勾引李岩,你空虚寂寞冷没有男人就不行是吧,你一边勾引纯哥又不忘勾搭李岩,你是想要他们两兄弟一块搞你,你才能舒服是不是!你怎么能在我面前那么牛逼轰轰,是你抢了我男人,是你把李岩从我身边抢去,是你对不住我,你这样抢东西的女人,没有资格牛逼轰轰给我看!”
不与她哪怕多半粒字的废话,我一边抖肩一边用手扒,我从陆小燃手里松绑出来的同时不作半分迟疑,我抬手对着她的脸,连连扇了五巴掌,我直扇得她白嫩的左脸全是红痕,我停住手:“别在我面前卖弄你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奇葩三观,但凡这个世界上被你陆小燃睡过的男人,不管你和他分了手还是一脚蹬掉他跑去睡别的男人了,他都仍然一直属于你的话,那么那些以卖身过活的女人,早就夫满天下。”
愕然,陆小燃滞了片刻才用手抚着她渐渐肿高的脸,她嘴角抽搐连带着脸上肌肉痉挛,她声线掷地:“你竟然敢打我!好,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我们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以后我再对你做些什么事,那都是你罪有应得。”
这次默不作声,我只以冷冷视线望着她。
那双曾经无数次对着我故作天真的眼眸里开始有狠辣聚拢,陆小燃咬牙切齿:“贱人,你给我等着!”
“好。”
面无表情,我嘴巴微动:“随时欢迎你光明正大的与我较量。”
挣掉了陆小燃的纠缠,我觉得迎面而来的风好极了,我微微眯眼走得更快,那种一脚前一脚后疾步的感觉也好到极点,我彻底没了要打的回家的欲望,我就这样蹬着那双豆豆鞋走过新洲,越过益田花园,我再穿过八卦岭,越过笋岗仓库,我徒步过荣超花园,回到了大芬沃尔玛这边。
连带着超市的商场早已经关门,但是商场外面有个面包店仍然灯火通明着营业,我本想去那里买一瓶牛奶解开我喉咙里冒火般的干涸,最后我的目光却落定在那一排被剩下的方包上移不开。
是的,在距离年恩离开我两年之后,我身上那种睹物思人的能力仿佛这才复苏过来,我一看到那些干巴巴的面包我就能想起来,那一年那个小小的人儿,他扒在某一个面包店的玻璃门那边,他小小的手指丫在光洁的玻璃上留下淡淡痕迹,他认出了货架上放着的面包,在几天前他从我同事的手里吃到一些,那种甜蜜的滋味让他想念,他于是奶声奶气的说:“妈妈,看看,包包。宝宝,爱,吃包包。”
思绪停在那一刻出不来,我在时空接驳里流离浪荡,于是这一刻的我摘下一个又一个的淡白色食品袋,我走到方包的货架上一打开,就把那些烘烤得松软的面包全一股脑的往袋子里面装。
我装得越多,眼泪越是止不住的流出来。
那种亏欠与遗憾,它就像是一把毒药,我服下,便无药可救。
因为那一年口袋捉襟见肘的我望着上面那个八块的价格,我把眼巴巴望着方包不愿离开的孩子抱下来,我给他说:“妈妈以后再给宝宝买。”
可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在我的口袋里终于有可以买十个一百个甚至一千个方包的前的时候,我却再也无法拥有那个永远被埋在过去里腐烂成酱的以后。
留着眼泪把货架上那二十六块方包全部装好,我买完单出来就边走边往自己的嘴里塞,我越是咀嚼越是吃出苦涩滋味,我最后不得不蹲下来,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肩膀,嚎啕大哭。
浑然不知时间变迁,我哭到最后,声音已经沙哑,我的手掌仍然碾在一地的小碎石里被来回刺痛,我收回一只手揉进眼睛里,那些小小的砂砾附入其中,也无法使得我已经干枯的眼睛再涌出泪水来,我又抓了一个方包放嘴里塞,我咬没几口就被呛得连声咳嗽。
铺天盖地。
然而我仍然沉沦在这自虐的行为里不可自拔,我越是呛咳越是执意拿面包塞压我的喉咙,直到那种火辣辣的痛挥之不去,我才停下手来拼了命的喘息。
我太专注于对付我自己,以致我连有人靠近我都察觉不到,直到有个小而轻的力道落在我的肩膀上:“小石头同学。”
被惊到,我滞然几秒才透过被机械剥离失真的声音想起这是前阵子加过我微信的那只轻松熊,我想到他不过是一个仍然天真到不谙世事的小男生,而我也迄今为止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此时此刻我的情绪已经崩塌到让我无从考虑到他会如何想我,我抖掉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收回涣散的视线,我继续如同疯子那般往自己的嘴里塞方包。
不想这个小男生会转到我面前来,哪怕是机械作用,他仍然压制不住他的声音里有些喘:“小石头同学,我今晚在大芬地铁站做活动,刚巧遇到你啦。你怎么啦吗,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吗?可以跟我说说吗,我可是一个特别嘴严特别专业的树洞哦。”
视若罔顾,我仍然啃着面包,视线散在黑暗的四处。
那只熊却是不死心,他忽然打开他拎着的那个小小的音响,他说:“那就由我给小石头同学跳一支舞吧。”
就目测吧,能把轻松熊的大号工具服撑得不留一丝褶子,这个小男生身高起码在180以上,他这么大高个的在那里甩手抖腿的,动作一有不协调就显得特别搞笑,他越往后跳越像触了电般在甩开电线,很是滑稽。
我将他的卖力看在眼里,心里忽然起了些微妙异样,我想到我的年恩,若是年恩当年有幸迈过那个坎,他终有一天也会长成这个小男生那样,高大而温暖吧?
坐了坐起来,我含着声:“你多大了。”
“19岁。”
回答得迅速,这个自称砖头同学的熊总算停住他滑稽搞怪的舞姿,接着说:“小石头同学,我今天出门着急没带钱没买水很渴,你能请我喝杯奶茶吗?”
站起来,我把所有方包抱在怀里:“可以。往前面走十几米进到大芬油画村,就在美术馆旁边有个茶饮店,营业到很晚。”
不由分说的将我抱着的东西抢过去挂在他毛茸茸的手臂上,这只熊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我,他说:“小石头同学,你怎么了嘛,怎么哭那么伤心。”
“没事儿。”
轻描淡写,我步履飞快,我随意抽出一片纸巾蒙搓掉一脸的灰痕,有一搭没一搭的:“你怎么那么晚还在外面溜达,你爸妈都不管你的吗?”
“我爸妈离婚了。他们都各自有新生活,不管我。”
熊声线渐慢:“我为此难过许久,不过后来也慢慢看开。小石头同学也要努力走出难过哦。”
嗯了两声,我把天聊死了。
确实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吧,到了茶饮店之后,那只熊自作主张的点了两杯温热的金桔柠檬,然后他眼巴巴的等着我付钱。
将其中一杯茶塞给我,这熊与我并肩往外走,他说:“小石头同学,你请我喝了茶,那我们就算是好朋友啦,如果你需要树洞,我随时可以哦。你可以在微信上与我倾诉,也可以通过微信约我出来,只要你需要我,我会马不停蹄的哦。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的哦。”
“你还年轻,多跟身边的同学朋友玩。”
加快步伐,我随口接上:“我比你大十岁,会有代沟。”
仿佛欲言又止,那只熊寂静一阵,说:“我送你回去。”
到了我住的那一栋楼下,熊站在不远处朝我招手:“回去好好睡一觉哦,要忘掉所有不开心哦。”
有什么梗噎在心口处,我勉强回应了个挥手:“好,你走吧。”
熊就此站得笔直:“你先上去,我要知道你安全到家了,才能放心。”
自然是将这番明显有些暧昧的话当做一个小男生冲动的热情,我不以为然:“随便你。”
不再回头,我刷开门走进去又迅速扣上门,我提着面包一晃一晃走得飞快。
回到家里,我倒在沙发上平摊着仰望天花板,我越看越觉得眼睛疲惫得快要撑不开,我最后不可抗力的合上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我醒来时,天还麻麻亮,我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五点。
再无睡意,我去洗了个澡出来,又继续在沙发上躺尸,我抓着手机逛了一阵子微博看着版面上大半片的娱乐热搜,我百无聊赖退出来打开了微信刷朋友圈,我手指滑动不过一阵,就看到那个扮熊的小男生发的朋友圈。
与他那19岁年纪严重不符的身材,他写到:“与君生不逢时,流离浪荡总错过,愿你岁月无波澜,我愿一杯敬过去,一杯敬未来,长醉不起。愿你在夜里有灯下雨有伞,我愿一杯敬沧桑,一杯敬希望,长醉不起。”
留言板下,他的回复写在好友全能看到的公开板块,他说,但愿小石头同学不要在哭啦,但愿她能够遇到那个真正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啦。
即使到这一刻,我仍然知道一个十几岁小男生的热情是多么容易输送,我仍然为他愿意将对我的祝福公诸于众而感到淡淡的暖,我再看着被我胡乱丢在茶几上的那本金桔柠檬茶,它已经在几个小时的挥发里热意不再,我还是捧了过来吸上一口。
冰冰凉凉的酸酸甜甜涌入喉咙,它仿佛有着神奇魔力般拂过我喉咙里坑坑洼洼的沙哑,我再喝几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怪,我忽然觉得原本已经有些发疼苗头的嗓子好了许多。
喝光了那杯茶,我俨然已经从死气沉沉里获得了半点生机,我爬起来换了身运动服下去沿着小区连连跑了十五圈,运动带给我大汗淋漓,也让我一扫沉迷,我做完肌肉放松之后,用毛巾一边抹汗一边往回走,那个半夜才以祝福使我感触的小男生忽然出现,他顶着那一身厚重工具服站在我面前,他拿着个袋子往我手上塞:“小石头同学,谢谢你请我喝奶茶,我请你吃早餐,新的一天要开心丫。”
不等我拒绝,小男生就疾疾后退,他给我挥手,声音仍然是机械的萌:“我要出去做活动啦,再见。”
似乎已经渐渐熟练并且做到与这工具服和谐共存,他一溜烟就跑了,我连追都追不上。
无奈,我只得把他强行塞给我的早餐拿回了家里。
是一份豆浆油条外加一份拌酱饺子,豆浆很浓,油条很酥脆,饺子很香,我最后还是吃了。
一连两天,我都是同一时间出门跑步,那小男生也特别准时出现塞给我早餐就跑,有温热填满肚子,昨夜那些凌乱更是无所遁形,我在家里躺尸了两天,又活了过来。
转眼又到星期一,又到了该上班的日子。
是的,哪怕我和李纯已经走到分歧边缘,可别说我仍然与天鉴有合约在身,就算是没有协议约束,我仍然会留下来。
为了挣更多的钱。
也为了哪天如果我需要用到钱来保护谁,我不至于再像两年前那一场浩劫里,只能绑手绑脚拿头撞墙。
我来得早了一些,停车位还是挺充盈的,但我出于故意,我愣是将车停在上一次陆小燃死磕着要我让开的那个位置上。
我就是要惹她,她被我气得肺炸气得鸡飞狗跳掉几地毛,我更是喜闻乐见。
停好车之后,我把车钥匙往兜里塞的同时带出来一包湿巾,我抽出一片埋头搓扣着手指甲里不慎镶插着的小沙粒,一边往电梯口走去。
我刚把那小沙粒掏出来卷在湿巾里扔到垃圾桶内,就听到一个慵懒的女声:“陈小姐,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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