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有种不咸不淡的疏远感,李岩冷冽着:“你先回来再说。”
疲惫又从心口流窜涌动,我望着抢救室仍然跃动着的指示灯,我想了想说:“电话里说也一样,我现在走不开。”
“随便你。”
声调越发冷傲,李岩语速慢到仿若是一字一顿:“我那个朋友临时飞上海出差,年恩现在是在上海,他不习惯,哭着找你,我答应他一个小时之后让他与你通上电话,你要不要成全孩子渴望妈妈的心情,随你选择。”
他把电话撂了。
事到如今,若有人问我还愿意不愿意将我被生活重新洗牌打磨过的信任与热忱放到李岩的身上,我的答案仍然是肯定的。
我始终愿意炙热的相信,这个带给我许许多多匍匐却也让我收获我生命里最珍贵的男人,他的身体里依旧蕴藏着善与暖,可这不妨碍我对紧接下来的事态,抱有喜忧参半,我会在乐观与悲观里面拉锯周游,我更为他经历那么多事仍然要将我阻隔到他的世界之外,感到了阵阵荒凉。
换句话说,哪天再是尘埃落定恢复平静,我不能确定已经被打碎过一次好不容易修补起来的东西,它再次被打碎之后,是不是已经面目全非再难回头。
我终究还是败在孩子手里。
把手机放回去,我冲着伍海岸说:“海岸,我是要回去一趟,我忙差不多了就赶紧出来,这里先麻烦你辛苦点看着,不管医生那边说要用什么药,多贵的药,都同意。这钱我掏。”
伍海岸频频点头:“你去吧,注意安全。那么晚了,别走路,打的,打个靠谱的。”
然而我刚走出医院大厅,我正好碰到小郭迎面走来。
原来他就在这附近吃了宵夜,他觉得他就出了微力,不好意思全把我那一千块吃完,他就揣着剩下的五百块,要带回来还给我。
几番推辞之后,我拗不过他,收了回来。
最后我是和小郭一块打的回的云深处。
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人情世故方面却做到十足,他愣是要把我送到门前,确定我门开了,他才走。
李岩,已经等在大厅里了。
他从酒屋那边翻出来一支酒,短短二十分钟内他已经喝了小半瓶。
坐到他对面去,我抽来一张湿巾一边擦拭我手掌上的血痂,我一边压着嗓音说:“不是说要给我和年恩通话吗,打给他吧。”
抬起手表扫了一眼,李岩面无表情:“时间还没到。我们先说点别的。”
不等我有所回应,李岩话锋一转:“马上就到年末尾牙,你现在手上持有宝仑的股权,你原则上需要出席,但是我希望你收到邀请函之后,你随便找个借口,比如你生病了不方便等等,拒绝出席。还有,你最好不要动上面的红利,你更不要听从李纯的怂恿去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否则….”
“否则什么?你要让我永远见不到孩子吗?”
微微仰起脸来,我望着李岩,说:“既然你不想让我出席,那你就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你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你可以解决整出这个问题的人。至于宝仑的红利,说实话我一毛钱兴趣都没有。总之李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吧,我累了,没有那么多力气与你对峙,与你编织冲突。李岩,我累了。我现在只想和年恩讲几句话,我想要和我的孩子讲几句话,可以吗?”
眉宇里有些皱褶迭起,李岩把他的手机扔了过来:“通话记录里第一个电话,我给你五分钟。”
站起来,李岩拿了烟盒与打火机,转身去了庭院那边。
循着他走向那边,我想到我曾经往院子的土壤里压下了花生米粒,那些个头饱满的种子配上那么特制肥沃的土壤,却是只配长出稀稀疏疏瘦弱的模样,我忽然就联想到了自己。
看来有些东西有些人,天生就是贱命一条,像我这样再空有旁人看来那么高昂的运气,我嫁入了所谓的小豪门,我随之而来得到的,只有一小段让我连滋味都没琢磨清楚的甜,之后就是一路跌跌撞撞的苦涩。
所以人吧,真的别以为高攀会那么容易换来喜乐安平。
而我需要吞下的针,它还会继续刺我一路无归。
苦笑噎在喉咙里酝酿做醋,我收回的目光落在李岩这一次扔给我的手机上。
我拨开锁翻到通话记录那里,位居第一的,确实是一个来自上海的固定电话。
铃声响了三四声,终于,那头接了电话。
一开腔声音就变得莫名沙哑,我颤着声音问:“年恩吗?”
那头寂静十来秒,我听到了年恩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哭了大约有半分钟之久,他才压住那些哭腔抽泣着说:“妈妈,我不要在这边,我不要去国外。年恩的英语还没学太好,出去找不到小朋友和我一起玩,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握着手机,我不断的抽鼻子,我再开口却还是泣不成声:“年恩乖乖好吗,爸爸是要带年恩去国外深造,年恩在国外呆两年回来,年恩再去读书,肯定会得到更多的小红花…”
“我不要小红花,我要妈妈!我再也不要爸爸了,爸爸是坏蛋,我不要爸爸了,呜呜呜,我要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脆脆的声音里还有挥之不去的哽咽,年恩越来越小声:“妈妈,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可以自己搭车去上幼儿园,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回家,我可以自己煮面条吃,我可以自己给自己洗澡,我可以自己写作业,妈妈没有空陪我,我保证乖乖的,我绝对不给妈妈添麻烦,妈妈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亏欠这个孩子的,实在太多了。
于是在这一刻,我特别矫情的,嚎啕大哭。
却是被我这崩溃的哭声惊住,年恩在那头安静了一阵子,他竭尽全力的压住他声音里的梗涩之意:“妈妈,不要哭了。都是年恩不好,是年恩不乖,是年恩不听安排。年恩再也不闹脾气了,爸爸妈妈要年恩去国外,年恩就去国外,妈妈不要哭了….”
特别专注的听着年恩说话,我浑然不知李岩这时已经走了回来,他就在我身后伸手一捞,他将手机抢了回来,他再把手机贴到嘴边,说:“年恩,睡觉去,爸爸妈妈还有另外的事要聊。”
望着他动作娴熟的将通话掐掉,再把手机揣回兜里,我瘫坐在那里,我没有哪怕多出半缕的力气与勇气,再向他讨要电话给年恩打过去。
我的无力,已经让年恩的童年起伏迭出,我想我此后更要抓紧时间,去做一些我认为我该与值得的事,我只求这一场混战尽快落幕。
心头迷雾联袂成片,我强撑着说:“你说那些,我都记住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是要每个星期和年恩联系一次,每次的时间不得少于半个小时,我不满足于只与他通话,我要和他视频,我必须得看到孩子的模样。”
李岩重新夹了一根烟到指缝间,他说:“可以。”
然后,他把剩下的半瓶酒丢进垃圾桶里,他转身往外走。
我跟随他后面,也走出。
与李岩保持着大约十几米的距离,最后我们在小区门口各自坐上了两辆的士,分道扬镳。
我回到医院,卢伟俊已经从抢救室里面出来,最让我心惊的是他没有被安置在普通病房,他而是一出来就被送到了重症监护室。
我跑去找他的主治医生,我才得悉原来黄妮楠手持的那一把长刀上,有疑似肉毒杆菌素,这种毒可致人伤口性中毒,卢伟俊被创面积过大,他许多神经线被一度阻隔,他随时会因为这些毒液导致伤口恶化波及器官衰竭。
听完医生这些话,我久久不能平复,我只能请求医院这边以最大力量给卢伟俊施救。
但是卢伟俊的情况,却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
这边晨曦刚刚出来,他就开始出现不断颤的情况,医生建议我将他转到医疗资源更好的北大医院去。
然而,伍海岸这边刚刚借助人脉搞好方方面面的琐碎,卢伟俊这边的情况更是急转越下,他被抢救了五个多小时之后,医生过来告知我们,卢伟俊的免疫系统已经被毒素破坏得厉害,他随时可能会因为伤口感染炎症引发各种并发症,他随时会走,我们该做好心理准备,随时听取他的遗言。
卢伟俊是在挣扎了三天之后,被医院方判断回力无天的。
当时我一直在医院照看着,医生告知我卢伟俊危在旦夕,他随时会走,我难以一个人独对这份晴天霹雳,我打给伍海岸,恳求她要是能腾出一些空来,她过来陪陪我。
没想到,除开伍海岸,李纯也来了。
医院这边不得吸烟,李纯捣了一根烟捏在手里不断掐,他掐掉的烟沫子碎在地面上泛出层层冷光来,他来来回回走来走去的,他的脚步声扩张在空气里再折返回我的耳朵,有些冷冷清清的震耳欲聋。
又是一群浩浩荡荡的医护人员急匆匆的赶入卢伟俊的病房,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主治医生走出来,他特别遗憾的冲我说:“陈小姐,我很抱歉,我已经尽力。患者有微弱意识,他表达他不想再浪费医疗资源的意愿,作为医生,我必须在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的层面上,再结合患者的需求来作出决断。患者身上多处器官坏死,我若是继续给他输送氧气延续着,对他来说更痛苦。他点名要见你最后一面。等会护士清理完现场,我会让那边安排你与患者见最后一面,之后拔管。”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时光啊时光。
在我十几岁的光景,在我被卢伟俊的纠缠弄得不堪其扰的光景年岁里,我曾经厌恶透了卢伟俊不务正业的模样,我讨厌极了他开着机车在学校里穿梭,我讨厌极了他停下车来对着我吹口哨,我讨厌极了他组织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围困我,然后他在这当中特别大声的说他喜欢我。
我对他最厌恶的那一个时刻,是他在陈智强扒掉我的裤子之后,他冲上来一把推开陈智强,他用他身上极其肮脏的部位触碰了我的尊严我的纯白,这些过往种种构成了我对他恨不得除之后快的种种印记,我那些年年岁岁里何曾想到,我终有今天。
我终有为卢伟俊落泪的今天。
十余分钟后,我见到了卢伟俊。
他已经虚弱到,有些变形了。
他的眼睛也已经睁不太开来,他的手摊在床沿边上,他有气无力漫无目的的摸索着。
我看得更是难过万分,我不自觉伸出手去,抓住了卢伟俊的手。
这才从那些迫切踌躇的状态里恢复些平静,卢伟俊的声音微弱得仿佛刚刚从地面上破拱出来的蝉,他说:“陈….十?”
重重的,我应:“嗯,是我。”
“陈….十……你….还….是…..很….讨….厌….我….吗?”
不过是寥寥十字,卢伟俊说得分外吃力,他不断倒抽气的模样,过了一阵子他仿佛是渗入了回光返照的轮回里,他的眼睛猛然睁得大大的,他特别吃力歪了歪脸,他被苍白盖满的脸上难得浮现一缕流光溢彩,他继续说:“让我….看看….你…..我要…..我要…记住你….的样子….下辈子….我要碰….碰见….你…..希望….下辈子….我不要….不要做个孬种….软蛋….我能….成为….成为…..一个…..一个…..顶天立地….的….的….男子汉….我再站在…..站在你身边…..保护…..保护你…..我不会再…..像…..这一辈子…..被….被很多事情….所困….我要….与你….站到….对立面….去。陈十…..不管…..不管你看我….是如何的渣….我是真心…..实意…..喜欢….过你。只是…..只是….我的爱情….太多…..太多敌人…..了。我选了….选了别的….就不能….再选你….”
我一直很相信,人在频临死亡的前一刻,是最能直面自己的心的,所以尽管我被卢伟俊这些话弄得云里雾里,我还是紧紧团握住他的手,我拼命点头:“卢伟俊,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怎么那么蠢,给挡到前面去任由黄妮楠砍你…..”
“我也….欠…..欠….黄….妮楠….的…..辜负…...她多…年。她….需要…..救赎…..陈….十….你千万….不要….不要….因为我….要死了…..恨你….害死我….。我早….就….不想….不想….苟且….余生。陈十…..我曾经….向你…..表白….我说的….喜欢你….是真的…..我因为被….被你…..拒绝…..恼羞成怒….也是真…..可我从….来…..没有对外…..散播…..散播….污蔑你……的言论…..那些都是….都是黄妮楠….她….我不要….再提…她了。我….时间….不多了。”
手指忽然蜷缩起来扣在我的手掌心,卢伟俊的瞳孔渐渐呈出扩散之态,他的脸也逐渐憋出一抹淡淡红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呛气更浓:“陈….十…..当年…..我….没得….选择….如果….我不….不参与….强暴….强暴你….你可能….要死…..我舍不得….你死…..也舍不得…..让陈….陈….智强…..那个混蛋….混蛋….玷污….你…..。张…..张…张师迟….的…下三滥….招数…..只能….毁掉你….清白….但是….那次…..还有….另外….的人….想….置你….于死地…..我….不….参与….的话…..我怕…..陈智强…..会….整死…..你…..我…..我就打….电话….给….给陈….陈一….陈一…..陈一鹤。是赵….赵….想要…..嫁祸….李….嫁祸….嫁祸….”
话彻底梗在这里,卢伟俊的脸朝反向一歪,他的眼睛先是合起来,又徒然睁开不断翻动白仁,我被吓得魂飞魄散,我手忙脚乱的摁护士铃,很快就有一群医护人员冲进来,我被挤着推出去,门被紧紧关上了。
又是过了煎熬得犹如万箭穿心的十来分钟,医生出来,他满脸遗憾:“患者已经去世了,请节哀。”
跌摔下来,我双膝跪下,眼泪却半天无法再流淌出来。
这时,李纯把已经被他掐得支离破碎的烟扔在地上,他有些恨恨的淬了一口:“又死了个蠢货,也算是造福地球了。”
狠狠瞪了李纯一眼,伍海岸骂出声来:“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人话,你还是闭嘴吧。”
“卢伟俊一死,黄妮楠就是杀人凶手。她背后不管藏着谁,那个指挥的人也是杀人凶手。反正卢伟俊感觉活着没劲,他那是死得其所。”
瞟了我一眼,李纯有些意味叵测的说:“呵呵,他一直想要有机会寻求某些傻逼女人的谅解,他现在不就是拿命作为代价,获取了一个冷血的不会分给他半丁点目光的女人,为他掉了几滴眼泪嘛。”
犹如声带里放置了炸雷,伍海岸提着嗓子:“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是闭上你的嘴!”
李纯这才没再吱声了。
大概是念及卢伟俊生前曾经给他做牛做马吧,卢伟俊的身后事,是李纯一手操办的,他也不知道是花钱去请的人还是咋的,总之卢伟俊的追悼会上人影连连,热闹非凡。
原本我要掏钱给卢伟俊买个墓地,可李纯执意拒绝,最后在李纯的坚持下,卢伟俊被送入了故里,栽入了我们以前那所高中十多里的郊区地,他会逐渐被荒草掩埋,变作一捧黄土。
从卢伟俊的后事出来后,我着实萎靡不振了好一阵子。
我再捡起卢伟俊的临终遗言,我对应着陈一鹤此前与我说过的,我高考完事发那晚,陈一鹤确实是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才会疯了般冲向学校,救我于危难。
这么一来,卢伟俊说的那些话可信度就此清晰起来,他当时说了两次“赵.赵”,他是在指赵先兴?他是说赵先兴想要弄死我,然后将我的死嫁接到李岩的身上,造成李岩恨意难平对我痛下杀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疯狂太可怕了!
我本以为张师迟暗地里的操控就足够可怕,没想到却还有人源源不断前赴后继着,曾经在我的人生里充当着冷血的刽子手!
人,怎么可以可怕到这样的程度?
不过是短短几个月间,我就见过了那么多认识的人相继离去,袁娜,李建国,再到卢伟俊,他们每一个的去世,都带给我内心狂澜般的震撼,我内心的血肉,也似乎被这些无常带得越发稀疏。
然而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还是得走在前路靡靡的征途上。
调整了状态之下,我回到了天鉴。
我刚刚坐下,就有个陌生电话钻入了我的手机里。
盯着看了一下,我形同枯槁接起来。
李增前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朵,他说:“儿媳妇,你在哪里忙着,出来和爸吃个饭。”
瞧他这股亲热的劲头,他似乎完全忘了他在李建国立遗嘱那晚是如何挖苦揶揄我,他又是在李建国百年之后,如何让喜姨盯着我
眉头不禁皱起,我声线冷冽:“你有什么事,直接电话里说,我最近忙得很,没空。”
特别不稳重的嘿嘿连笑两声,李增前又是说:“儿媳妇,你一天没跟小岩离婚,你就还得喊我一声爸,你在忙,还能不陪你爸吃个饭?就这样说好,我把吃饭的地点给到你,你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到。”
大脑一个激灵,我想到了什么似的,我努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我说:“不好意思,我最近真的挺忙,画图的工作量大,我一般早餐午餐晚餐都是直接叫外卖,在办公室解决,省事。爸,你不一直说你把我当半粒女,你能不能这回体恤我一下,你有啥事给我说,你移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真抽不出空来,天天火急火燎的,被工作追着跑。”
就李增前这么一直没冒头,等到李建国的遗产瓜熟蒂落挂靠在我身上尤其多之后,他忽然就找到我,他还能是有啥好事吗!
必定是打着想要从我这里挖些金山银山的想法吧,李增前答应得爽快:“就冲儿媳妇你这一声温柔如水的叫我爸,我这个当长辈的,还能不体谅你吗。这样,你该忙就忙,等十二点左右,你差不多得下班了,爸带点好吃好喝的,过去找你。”
掐掉了这通电话,我转身出去敲了谭星办公室的门。
又是闲得长毛的一天啊,谭星正在心不在焉的拿着个小剪子修剪她头发上的零星分叉,她见到是我进门,她不咸不淡的:“干嘛?”
我将门掩得严实:“你不是一直想要见一见李增前吗?我可以帮你。”
立马丢下那小剪子,谭星眼里有星光乍现:“真的?你之前不是左边一个借口右边一个借口,说你搞不定?怎么现在又行了?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奸不盗。”
我凝住谭星:“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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