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侧了侧身,我将脸从戴萧虹的视线里面移开,我沉下嗓子:“有事说事。”
仍然是那副夹着冰渣的调调,李岩语速缓慢:“我在圣德保酒店大堂,给你三分钟下来,我们面对面解决你指使人打我的事。”
“我没空,不私了。”
撂下这六个字,我干脆利落的掐掉电话。
此后李岩再打过来,我懒得再动手掐线,我索性将手机校了个静音,随他踏马的瞎打打吧。
仿若无事,我扭回身冲着戴萧虹笑:“嫂子,我哥能吃啥水果?苹果行吧,我去给买点。”
我们靠着的这边就只有一家水果店,那里面的水果比外面的普遍贵了三四块钱,我选了两个大的红富士还要继续挑,戴萧虹就拽我衣袖:“陈十,买俩个就行。要是给你哥知道我让你破费了,他保准训我不知道心疼自家妹子。他就经常给我说你在外头不容易,说你十几岁该读书的光景,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讨生活了。”
我本来还要拿多一串葡萄,戴萧虹劲道更大扯着我不给动,我只得闷闷的掏钱,就买了两只苹果。
将那苹果捧在手上,戴萧虹与我并肩往回走,走了大约有十几米的模样,戴萧虹冷不丁的问:“陈十,你回来深圳,有跟何宇今联系吧?”
我心口顿时一堵:“联系着的。我上班那公司,跟他有合作。”
抿着唇作思索状,戴萧虹踌躇片刻,她说:“陈十,其实…。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我的立场是比较尴尬,我就怕说了让你尴尬,我不说吧,我心里又磕着磕着。”
已经猜到一二,我微微放慢步子:“嫂子,都自家人,你有啥说啥就是。”
“那行,那我就爽脆点。其实这几年你不在深圳,何宇今也是跟我们有来往的,要较真来说,他是和你哥来往。他虽然没明着照顾,但他偶尔就带些电影券啊,餐券啊,还有些超市购物卡之类的给你哥,他说那是供应商往他那里堆,他用不完余在那里的。其实这天底下哪有餐券购物卡用不完的道理,何宇今要送出去,他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派给他那些下属,他就是想照应你哥,他还是用那种特别温和特别让人不好推脱的方式来照应的。”
叹了一口气,戴萧虹说:“其实,何宇今他的心里一直摆着你。我跟他谈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是跟他办婚礼那天,听你和何宇今一个老同事提起,我才知道。我也是从那天开始心里有根刺,我非要去扒那个刺吧,我越扒就越收不住,我越扒就越后悔,我…。算了前事不提,我就是想提提你,不管我以前跟你吐槽过何宇今直男啦不体贴啦,那都不做准的,他没把我摆他心里他没法对我好…。”
全神贯注的听着戴萧虹说,我越到后面越皱眉,我一时没忍住截断了她的话:“你说的那个老同事,是谁啊?是谁那么不上道,非要在婚礼上说东说西的?我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何宇今对我有意思,他就能耐了全都知道?我看是想要搬弄是非吧?”
“一个姓王的姑娘,她叫王秋飞。当时我们还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联络,后来我和何宇今彻底散了,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戴萧虹有些尴尬起来:“我以前是在局里,我没觉得她是要是使坏。现在听你这么讲,我感觉她是有点。不然正常人,但凡是有些心肝的,哪能是在别人婚礼上不说好,毁人姻缘。我那时脑子也直,而且眼睛里揉不下沙子,我没咋区分她那些话,就一个劲的觉得我和何宇今过不下去了。不过陈十,我真没怪过你。我那是自卑,我对比你,我就更觉得自己不好,我越自卑我就越那啥那啥的。我现在一团糟,也不知在说什么了。”
脑子有轰隆回响,我猛的想到我和李岩彻底扯破脸皮之后,王秋飞先是删掉阮思婷好友,再则她不接我电话,这一切应该不是只为了工作和我划清界限吧?
她先在何宇今的婚礼上对戴萧虹乱说话破坏掉他们的婚姻,她又似有若无的将我和何宇今凑在一起,她是要干嘛?
因为时间过去久远,而我这两年也刻意回避在深圳的大部分回忆,此时此刻我再想捡起过去的细枝末叶,还是比较吃力的,我的思路顿时变得紊乱,我的大脑里有个模糊的框架,可我却暂时无从往里面填充着东西,我不想把我全凭着揣测得出的阴谋论影响到戴萧虹,我觉得那事我还是后面有机会再理理脉络吧,我就故作若无其事的:“算了吧嫂子,那都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可能有些人就是喜欢八卦,扯着点没影子的事就能到处吹,咱们以后离这类人远些就好。”
戴萧虹频频点头:“也是,估计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然你说王秋飞就一年纪轻轻的女孩,她有什么坏心眼,我还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想。”
表情凌乱了一阵,戴萧虹有些生硬的掰回话题:“陈十,我刚刚那些话,我接着说完。我就是说啊,你现在不也没定的,你要是能跟何宇今有缘,你就随心得了,真的不用考虑我这边。我自从找了你哥,我就只有你哥,以前那些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反正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知道吧。”
说实话吧,即使听过何宇今昨晚面对面的剖白,我除了无所适从和内疚,心里真没有多余的想法。
这大半年我确实在刘青玉的“威逼利诱”下相亲,可我由始至终都不想再找一个人,来承受我这几年无法跨越过去的沉重。
我之前去相亲见的那几个男人,都是因为他们在私底下的联络里给我毫无遗漏的展露人性的劣根点,以及他们那些牛逼闪闪吹嘘的姿态,都让我讨厌到了极点,我就抽出点空逗他们玩玩罢了。
至于何宇今,他不一样。
他为我埋在骨子里的深情,我很感激,可我别说回馈他等同份额的神情,我连一千万分之一都给不了他,我又如何能够停住脚步祸害他。
一厢情愿的人,在一段感情里面注定是吞针的那个,那种被刺破的痛感,我已经尝够了这滋味,我又有什么私心可带另外一人来一同品尝。
有些勉强笑了笑,我强行终止了这话题:“嫂子,我们走快点,别等会我哥以为咱们去哪了。”
因为我的到来,陈一鹤特别高兴吧,他本来要午睡了,他愣是没睡,我们仨人就环坐在一起吹牛。
陈一鹤他兴致勃勃说起我们小时候的趣事时,戴萧虹的眼睛就亮晶晶的盯着陈一鹤看,她还时不时的给我们轮流塞一块削得整齐的苹果。
在医院待到医生过来给陈一鹤复查无异,我帮着跑动办了出院手续,我再帮忙拎着那两袋行李,随同着他们回到家里。
为了方便戴萧虹上班,陈一鹤将房子租得比较靠近戴萧虹上班的单位,那边好点的房子租金太高吧,他们租的是一个特别老的房子,那过道上原本白色的墙全部斑驳得五颜六色,那灯也不太亮,我没走习惯几次打滑。
房子虽小,但是戴萧虹把它收拾得很温馨,她一放下东西就张罗着去给我做饭,我怕她麻烦,连忙把人给摁住了。
最后这顿饭是在外头饭店吃的,可能是怕我抢着买单,那两口子心照不宣的专挑特价菜来点,我本想加点两个大菜,这趟换戴萧虹摁住我,她说陈一鹤吃不得油腻的,她不能光顾着自己享口福让陈一鹤看着,她让我点一个自己喜欢吃的就行,我最后没点,就这么陪着这两口子凑合了一堆。
就怕我回去晚不安全,匆匆忙忙吃完饭,陈一鹤就催促我赶紧走,他和戴萧虹执意把我送到了地铁口。
在人潮渐渐攒动的单线口,陈一鹤帮戴萧虹拿着外套,他只管站在戴萧虹身旁傻笑,还是戴萧虹拉着我的手:“陈十,你要是有空,你就多跟你哥走动走动,你今日过来,你哥那张嘴就没合拢过。他许久没那么开心了。”
只能是埋下脸,我嗯嗯应着,眼眶里已经蓄满一箩筐的酸涩。
挤在人堆里陪着地铁晃荡,我特别容易的又想起陈一鹤住的那个地方,那么的陈旧破败,那么的狭窄压迫,我原本僵硬的仿若无欲无求的心起了些涟漪,我再想起李纯扬言只要我跟着他干他就能让我三年之内买房买车,我的大脑乱糟糟的,要炸了一般。
反正我横竖在六约站或是塘坑站下,我都得走大老远的路,而我已经厌恶了走回头路,我最后选择在前面六约站下,那个站还没完全开发起来,我下了车之后好大一段路都是寂寂无声。
这样的深圳,还挺像我曾经认识的那个深圳。
只是这人世间啊,它有许许多多的事已经面目全非,它也拥有足够屠城的能力,我睁大眼睛往前看,视线一片片模糊。
我内心全是晦涩。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返回此前的情绪暗结里出不来,我在酒店外面士多店买了个雪糕,我就着料峭寒风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咬进冰冷,那感觉挺是舒畅。
直到我在酒店大堂见到李岩。
像极一头失去耐性的豹子,他脸色铁青,他双眸一触到我身上就变得暴戾,他冷冰冰的瞪着我:“舍得出现了?”
“我跟你不熟,别乱搭讪。”
轻描淡写的,我抖了抖肩:“你对我有什么不爽,我跪求你通过正常途径向我追讨。”
怎么形容好呢,那个渣到扑街的男人,他的脸更是黑得跟被用锅底灰糊了十次八次那样,不过他端着的逼格,倒是能与泰山比肩,他语气冷冽并且充满着威胁:“陈十,我劝你还是不要自以为是的好,我要弄死你,易如反掌。四年前如此,四年之后也一样。”
诶呀,看他台词那么尴,我总得配合着点吧。
特别夸张的缩了缩身子骨,我竟然能把阴阳怪气用到极致:“唷,李总好牛逼,我好怕怕哦。我好害怕,我今晚要是作噩梦了可咋办。”
像极了一个快绷得能挂掉的气球,李岩声线更是沉厚:“你逃避问题,只会将问题复杂化。我就是看在你曾经跟过我的份上,我才对你网开一面,我们私底下协商解决。如果你继续这样吊儿郎当插科打诨,你就别怪我不客气。”
虽然说阮思婷打人是不对,但他李岩当时要是不爽,他完全可以当场解决,而他时隔了一天之后,他还是没把茬头对准阮思婷,他先是安排律师先行,再到他本人亲自出马,可见他是闲到了啥样的地步。
既然他闲着,那行吧,我就陪他玩两圈。
大脑稍稍转了转,我先是以余光扫了扫前台那个显示北京时间的挂钟,我再故作放软态度:“好,既然李总执意要私了,那就私了。”
停了停,我刻意压了压嗓子:“李总,这里毕竟是公众场所,我们在这里吵嚷嚷的影响不好。李总你要是不介意,不妨移步到我房间,我们有怨解怨,一次性把问题撂平了,李总你看怎么样?”
以审视的目光盯着我看了约有半分钟之久,李岩手臂微微垂下:“去就去,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呵呵,鬼要吃他啊。先不说我不好吃人肉那一口,再则我也是嫌弃他人品低劣,我吃着这么烂的品种,我怕把我自己给带偏了。
腹诽连绵,我不动声色,只是笑笑。
拿出门卡刷开门,我先一步进去,我就把外套给脱了丢在床上,我一屁股坐在床上仰起脸来:“李总,你要不要也坐下来,咱们好好聊?”
将刻意的暗昧挂在嘴边上,我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我还给李岩眨了眨眼睛。
脸色极其难看,李岩睁着圆眼:“你真的是下贱。你这是多缺男人,都把钩子抛到我身上了。我过来找你,是为了解决你指使人打我那个事。”
要是让我再寻思过去吧,我觉得李纯那人虽然经常没个正经形状,不过他有些话可是正正的戳到了点子上,比如李纯曾经说过大部分的男人即使再睡腻一个女人,他隔个几年没沾着,他再沾还是觉得有些新鲜感的。
这就真跟喜欢不喜欢的挂得上勾,其实就是某些男人的劣根性使然。
别的男人我不清楚,但是像李岩这种道德伦理线如此低下的人,我就不信他能扛得过这条法则。
再则我以后不再是过去那个生硬而毫无情趣的我。
经过这两年沉浮浸泡,我已经看开并且放开,不就是不损骨不破皮的撩几句就跑的,我还能死了不成。
继续挂着暧昧的笑容,我用手拨了拨衣服的领口,我轻轻咬住唇:“李总,我知道我姐们打了你,是我们的不对,这事我该负责到底。我知道你不缺钱,你就是感觉到自尊受损想找回尊严而已。你不如就在我身上找回男性的尊严嘛,今晚我是你的,你想要怎么样对我都可以。”
毫不介怀李岩越来越浓重的冷眼相对,我趁着他死死瞪着我的光景,我腾一声站起来径直朝他身上倒去,我埋着脸朝下面一望,然后我就笑了。
这个精虫上脑的渣,他嘴上道貌岸然这样那样的,他的身体确实诚实多了。
他支起来的小帐篷,满满的全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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